程昱的話中頗有幾分無奈,瞭解程家情況的人,也一定能夠理解他的這種無奈。
程昱的二兒子不務正業,整天就只知道花天酒地,店鋪的生意是一點不管,小兒子纔剛成年,能力尚次,而且他是妾室所生,根本就不可能當家,唯一有能力接掌程家大業的,只有程勃,可他卻又被人給殺了。
對於程昱來說,他是讓程勃接任家業不是,不接任也不是。
這對程昱來說是一種悲哀,一種無奈。
蘇無名沉思了片刻,隨後開口道:“不管怎樣,如今令郎被殺,我們需要找出那個兇手來,所以對於程老爺子的另外一些子女,我們恐怕要多有得罪了。”
程昱早料到這點的,他雙手撐牀想要起來,可最後實在力不從心,嘆息一聲後倚在牀沿,道:“蘇大人,難道就一定要對他們進行調查嗎,我那幾個兒子,做得出殺人的事來?”
“殺人的事情已經發生,無論如何,都必須調查的,來見程老爺子,也不過是給你打個招呼罷了,好讓你有個心理準備,切莫因爲本官的調查而有什麼心理負擔。”
蘇無名的話再明白不過了,如今命案已經發生,他身爲朝廷命官,又是大理寺司直,所以他是一定要調查這件命案的,這點就算程昱反對,也是沒用的。
程昱望了一眼蘇無名,他何等聰明,豈會不明白現在的情況?許久之後,他點了點頭:“老朽是不相信自己兒子殺人的,蘇大人若是懷疑,就請隨便調查,到時讓公道來說話吧!”
聽程昱說出這樣的話來,蘇無名也能理解,畢竟身爲父親,就算自己的兒子再無能,也不想他們跟命案扯上關係。
離開程昱臥房之後,蘇無名將程仲等人叫了來,並且對他們說道:“程勃被殺,兇手很有可能就在程府之中,爲了能夠儘快找出兇手,本官按照慣例,需要對你們進行盤問,誰人不允?”
幾人相互望了一眼,沒有一個人敢提出反對意見,因爲他們很清楚,提出反對意見,這不是加深自己的懷疑嗎?
見無人反對,蘇無名微微頷首,隨後說道:“程勃被殺之時,天已很晚,想必諸位都在房間休息,不在現場證明很難提供,不過本官還是想聽一聽,你們有沒有不在現場證明,誰有可以站出來講。”
當時夜色已深,誰能有不再現場證明?
可就在這個時候,程仲突然站了出來,道:“蘇大人,草民有不在現場證明!”
“請講!”
“昨夜草民去了歌舞坊,在那裡欣賞了一番歌舞,然後又……又找了個姑娘溫存了一晚上,草民不在家中,如何殺死大哥?”爲了證明自己有不在現場證明,程勃竟然把這種事情都給說了出來,不過看他的神色,好像並沒有因爲自己去那種地方而有任何羞愧,畢竟唐朝去青樓舞坊,應該算做很雅的事情,既然是雅事,爲何要羞愧呢?只是在自家夫人和嫂夫人面前,這話有些難以啓口罷了。
蘇無名是知道錢塘縣有座歌舞坊的,裡面雖然有歌舞欣賞,但也有青樓裡面的營生,所以歌舞坊的生意很是紅火,去哪裡的人雖不是全是高雅之士,可都是有錢之人,因爲聽說光欣賞歌舞的費用,都需要兩貫錢才行的。
如今聽得程仲去了歌舞坊,蘇無名微微頷首,決定等調查完這裡的事情之後,去歌舞坊驗證一下程仲所言。
“還有沒有其他人有不在現場證明?”
其他人搖搖頭,沒有一個人提出有不在現場證明。蘇無名見此,便又派人詢問府裡的下人,這次一番詢問,得知有一個下人夜間並沒有在自己牀上睡覺。
程府的下人都是睡大鋪的,一個大鋪上能睡七八個人,如果一個人有什麼動靜,其他人有可能會察覺。
不過這次得知一名下人不在的那個人,並不是因爲那個人起身察覺才知道的,而是他半夜內急,醒來後發現牀鋪上少了個人,這才知道的。
那個下人叫鄭飛,是個模樣清秀的下人,看他的樣子,應該識字。
在他被人舉報出來之後,他顯得很緊張,而且站出來之後,撲通一下就給蘇無名跪了下來,不停的喊冤。
蘇無名並不想聽這些沒有用的廢話,他冷着臉問道:“當時那麼晚了,你做什麼去了?”
“草民也是被尿給憋急了,去撒尿去了!”
鄭飛的話有些粗俗,蘇無名眉頭微凝,問道:“你在府裡做什麼工作?”
“草民是在書房做活的,平時幫忙採辦筆墨紙硯等等。”
聽鄭飛這樣說,蘇無名眉頭凝的更緊,以這個鄭飛秀氣的樣貌,在書房工作的確可以,只是他這說話也太過粗鄙了吧?一番思索之後,蘇無名並沒有再糾結此事,程府的一個下人,不管做什麼工作的,都還是個下人,下人不粗鄙,難道要主人粗鄙?
“你起夜去了多久?”
“大概……大概半柱香的時間?”
“半柱香?”
“是的,因爲後來小的肚子又痛,就在茅廁……”
鄭飛的話還沒說完,蘇無名已經揮手製止了,因爲他已經明白鄭飛想說什麼,而明白這些之後,他望着那個舉報鄭飛的人問道:“你去起夜可曾遇見鄭飛,知道他是什麼時候回來的嗎?”
那名下人有些尷尬,道:“草民當時憋不住,就在庭院的牆角解決了,回來之後倒頭就睡,並不知道鄭飛是什麼時候回來的。”
這個下人更是粗鄙,竟然到處小解,蘇無名嘆息一聲,高宅大院內,很多事情都是名不副實的啊!
鄭飛這個人很可疑,只是暫時沒有可以指證他的線索和證據,蘇無名也不好將其關押,最後告誡了他幾句,這才領人離去。
離開程府之後,蘇無名命江英和林雲兩人護送溫婉兒和南宮燕她們回家休息,而蘇無名則和唐雄兩人去歌舞坊。
歌舞坊是男人玩樂的地方,雖有人帶着妾室去那裡欣賞歌舞,可蘇無名身爲朝廷官員,帶着夫人去顯得有些不合適,雖說是爲了破案,那裡女人衆多,總感覺帶女人去哪裡很彆扭。
途中,唐雄問道:“蘇大哥,那程勃的屍體被吊在房樑上,兇手是怎麼做到的,就是我這種力氣大的人,也不容易做到啊!”
蘇無名見唐雄問了這個問題,便想與他商討一番,於是淺淺一笑,問道:“如果是你,你如何將屍體掛上去?”
“以我這種力氣,拎起程勃的屍體一點問題沒有,只要給我一把梯子,我就能輕易將其掛上。”
“用梯子的動靜太大了,兇手不會傻到用梯子的,而且程府高宅,兇手如何得到梯子?”
唐雄想了想,覺得蘇無名說的很對,而後說道:“既然不可能用梯子,我也有辦法,只要將屍體的脖子上套上繩索,我用繩子拉,也能把他拉到那種高度。”
聽到唐雄說出這個辦法,蘇無名微微笑着點了點頭:“用繩子拉的確是可以的,不過能將屍體拉那麼高,兇手必定是個身強力壯的人,必須跟你一般強壯才行,可整個程府,只怕沒有一個人能跟你相比,除非……”
“除非什麼?”
“除非兇手有幫兇,他們是兩個人完成這件事情的。”
蘇無名這麼一聲,唐雄啪的一下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瓜,道:“蘇大哥說的對極了,兩個人不就可以把屍體吊上去了!”
兩人這番走着,便到了歌舞坊,歌舞坊此時人聲鼎沸,想來定是哪位名角在臺上表演,她的粉絲在給她喝彩助威呢,兩人來到門口,這便要進去,可這個時候,一名肥胖婦人突然迎了上來,她嬉笑的簡直就跟看到了錢財似得。
那婦人迎上來之後,笑道:“兩位爺看起來挺面生是,是第一次來我們這裡嗎?”
蘇無名淺淺一笑:“確是第一次,想來你便是這裡的老闆吧?”
婦人連連點頭:“沒錯,我就是這裡的老闆,大家都叫我肥姨。”
這個名字實在不怎麼好聽,不過肥姨卻是一點不覺得,可能是因爲唐朝的人大部分都以肥爲美吧,自己有些肥,被人叫做肥姨,興許還是喜歡的意思呢。
不過蘇無名卻並不是很喜歡這樣的身材,所以他微微一笑,道:“本官蘇無名,今天來這裡不爲欣賞歌舞,是來調查命案的,所以肥姨不必再想歌舞費了。”
在肥姨笑着向他們走來的時候,蘇無名便料到了這個婦人的意圖,他這麼直接的說出來,省卻了不少事情。
誰知肥姨一聽蘇無名的名字,立馬歡喜道:“蘇大人,蘇公子,小女子我對您可是十分仰慕的,你來這裡,別說不給錢了,我們出錢都行,早就聽聞蘇大人一表人才,今天一見,果真是器宇軒昂,不同凡響啊……”
肥姨說了一大堆仰慕的話,不給有一個詞卻讓蘇無名覺得很好笑,看這肥姨的年齡,至少也有四十多歲了,可她竟然自稱小女子,這不是十分可笑的事情嗎?
可能,在肥姨看來,只要沒有嫁人的女子,都可以稱爲小女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