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那種怪異的聲音發出,不止是我們,包括院子裡的其他人也全都驚愕異常,大張着嘴望向那間屋子,誰也無法相信一個年近七十的老太太竟能發出這種尖厲的聲音來。
但這其中僅有一人泰然自若,不爲這詭異的突變所震驚,此人就是王子。他聽到那老太太發出怪叫,雙眉一皺,點了點頭,轉頭對我和大鬍子沉聲喝道:“趕緊跟我進屋,這孫子要開始自殘了。”
我和大鬍子還是頭一次見到王子這麼嚴肅鄭重,雖感吃驚,但時間緊迫,也由不得我們多想,便跟着王子魚貫而入,從屋門處闖了進去。
此時天色已暗,屋子裡青森森的有些視線不清。但就在我們闖進屋內的同時,兩點碧幽幽的光點隨即在黑暗中顯現了出來,晃晃悠悠地懸在半空,對着我們一閃一閃的。
我心中一緊,知道這是老太太的兩隻眼睛,不知何時已經變成了鬼火般的綠色,直看得我毛骨悚然。
大鬍子也察覺到事情不對,他二話沒說,衝上去就要將那半人半鬼的妖人制服。王子一把拉住了他,輕聲對我倆說道:“別傷了她,這身體可是老太太自己的。想辦法把她捆起來,到時候我自有辦法對付她。”
大鬍子點了點頭:“我有分寸。”說罷就要上前動手。
可正在這時,那老太太猛然一個倒躍,向後一翻,一屁股坐在了桌子上面。緊接着她嘿嘿陰笑,以一個極其尖細的女人聲音“嘰嘰嘰嘰”地怪叫起來。我們還沒明白過味兒來,忽見她雙手回抓,朝自己的兩隻眼睛插了過去。
王子大叫一聲:“不好老太太命沒了”說着就向前猛衝。
但說時遲那時快,我們當時的位置距離老太太還有幾步之遙,就算腿腳再快,又豈能趕得上老太太擡擡胳膊的速度?
我本就插不上手,見到老太太的雙眼難保,正要閉目不看,猛地聽見身邊發出‘噝’的一聲急響,只覺眼前寒光一閃,再一擡頭向那老太太看去,發現她雙手僵在半空,上不去下不來,胳膊上纏滿了灰白色的細密絲線,這不正是劉錢壺當初用的纏陰鎖麼?
我不用想都知道這是大鬍子的作爲,轉頭一看,果不其然,只見大鬍子正用雙手抓着兩條纏陰鎖,用力扯着老太太的兩隻手臂,接着他朝王子大喊一聲:“愣着幹什麼呢?還不趕緊過去?”
王子這纔回過神來,“嗯”了一聲,閃身就欺到了老太太的身前。湊巧趕上那老太太正把舌頭長長地伸了出來,大張着嘴,看樣子是要用牙齒將舌頭生生咬斷。王子沒再猶豫,手中的天篷尺向前一探,那長方形的木條恰好伸進了老太太的口中,‘咯嘣’一聲,老太太的上牙正好咬在天篷尺上,兩顆門牙頓時被咯了下來,口中鮮血直流,一聲長嘯,兩隻綠眼往上就翻,猙獰扭曲的表情可怖之極。
我和大鬍子都知道時機已到,也不用王子提醒,搶上幾步,用力抓住老太太的臂膀,讓她一時不能再有什麼異動。緊跟着大鬍子雙手飛快地繞了幾繞,用纏陰鎖將老太太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待老太太躺在桌子上紋絲不動以後,三個人這才鬆開雙手。雖然這一切僅僅是瞬間之事,但我們三個的頭上卻均已見汗了。
王子不敢將天篷尺拔出來,只得任由老太太這樣銜着,然後他又從後腰裡抻出一把金錢劍來,口中唸唸有詞,隨即向老太太的頂門上點了三下。
但不成想這一下卻如同點了炸藥一般,那老太太突然猛烈地抽搐起來,雙眼綠光四射,搖頭晃腦地口吐白沫,雖然牙齒已斷,但依然死死地咬住那根木頭不肯撒嘴,反而有越咬越死之勢。而且她表面上顯得非常痛苦,但喉嚨裡卻發出‘嘰嘰’的陰笑之聲,我雙手按着老太太的肩膀,眼睜睜地看着這詭異的一幕,當真是頭髮根都感到了一絲涼意。
正在這時,院子裡的人們已經聽到屋中亂作了一團,紛紛向屋內涌了進來,熱合曼見到自己母親變成了這幅摸樣,大叫一聲:“你們在幹什麼?”說着就要衝過來阻止我們。
王子單手按住老太太,另一隻手指着熱合曼叫道:“都別過來想樣你媽活命,就別過來搗亂”然後他又轉頭注視着老太太的面孔,頭上汗水涔涔而下,似乎眼前的變故已經出乎了他的預料,正在沉思着下一步的對策。
看着老太太幾乎快要抽搐致死,我心中也是急得要命,別剛到新疆就惹來人命官司,那我們此前的所有付出也要就此泡湯了。可如今我只能選擇信任王子,事情已經到了這個地步,除了他這個半仙兒還算個內行以外,我和大鬍子已經是徹底的束手無策了。
這時,王子忽然低聲對我們說道:“這黃仙兒欺負這老太太身體虛弱,硬是不肯出來啊,照這樣下去,老太太恐怕支持不了多一會兒了。”說着他眼珠一轉,急忙轉頭對身後叫道:“熱合曼趕緊去找一隻黑狗來,放點兒血給我。一定要黑狗血,一根雜毛都不能有。快快快再晚就來不及了”
熱合曼早就慌了手腳,聽王子這麼一叫,他也不再多說什麼,急忙衝出了房間,不大會兒的工夫,他便端着一小杯鮮血跑了回來。
王子接過杯子“嘖”的一聲,埋怨道:“你可真夠可以的,讓你放點兒血給我,你就給我拿來這麼點兒?您這實誠的也忒不是地方了。這可是救你親媽,你連只狗都捨不得殺啊?”
熱合曼本就心慌意亂,哪裡聽得懂王子這地道的片兒湯話,先是愣了一下,跟着愕然問道:“我去把狗領來殺掉嘛?”
王子擺了擺手:“來不及了,我問你,這狗夠黑嗎?”
熱合曼連連點頭:“黑,絕對的黑,熱依木家的黑狗,一點別的顏色都沒有。”
王子不再答話,沉思了一下,對我們兩個說:“一定替我按住了,能不能成就看這一傢伙了。”說完他用手沾了一些黑狗血,二指伸出,在老太太的腦門上刷刷點點,寫了幾個極其怪異繁瑣的大字。
這字剛一寫在頭頂,那老太太身子一挺,立即瘋狂地鬼叫起來,那聲音如針刺一般又尖又細,直叫得我腦仁生疼,全身都起了一層厚厚的雞皮疙瘩。與此同時,一股奇大的力量向上頂起,我連忙咬緊牙關用力下按,生怕這老太太突然坐起,那接下來的事,恐怕誰都說不準是什麼結果了。
王子此時也不敢耽擱,寫完符字,緊接着他有將金錢劍上蘸滿狗血,手指一捋,口中喊了聲:“疾”將金錢劍在老太太的頂門上重重一拍,只聽‘啪’的一聲,老太太立馬就癱軟了下來,不但沒有剛纔那般瘋狂的拼命掙扎,就連那陰森詭異的聲聲怪叫也就此停歇了下來。就見她二目圓睜,躺在桌子上一動不動了。
我的心立刻就提到了嗓子眼,生怕王子的重手把老太太給徹底弄死了,剛要伸手去探老人的鼻息,忽聽王子低喝一聲:“別撒手,事兒還沒辦完呢。”說完他伸手撕開老太太右肩的衣服,露出了腋下的一顆碩大的肉球。那肉球上滿是青黑色的血管,密密麻麻的噁心至極。並且這肉球還在呯呯跳動,就好像一顆長在腋下的大號心臟似的。
王子左手用金錢劍抵住老太太的頂門,右手抓住杯子向上一翻,整杯的狗血全都潑在了他的手心裡面。接着他又是口中唸唸有詞,忽地雙腳一跺,右手倏地探出,五指死死地抓在了那顆肉球上面。
只聽得老太太一聲暴叫,拼命地伸長脖子衝我們呲牙咧嘴,雙眼之中精光四射,口中的白沫合着血漿紛紛溢出。這哪裡還是熱合曼口中那個和善慈祥的老母親,簡直就是從地獄而來的索命厲鬼。我的膽子雖比以前大了不少,但看到眼前這一幕還是心驚膽顫,急忙側過頭轉移視線,不願看到老太太那猙獰醜惡的嘴臉。
就這樣,衆人在瘮人的嚎叫和陰森的氣氛中度過了片刻,老太太的聲音漸漸顯得軟弱無力起來。我轉頭一看,只見王子手中的肉球也正在逐步縮小,就好似一個撒了氣的氣球一樣,越變越小,到了最後,竟然在王子那鮮血淋漓的手掌中憑空消失了。
這時,老太太躺在桌子上顫了幾顫,忽地一仰頭,從嘴裡吐出一口黑水,鹹腥惡臭,烏黑粘稠。緊跟着她雙目一閉,歪着腦袋一動不動了。
王子伸手探了探老太太的鼻息,長吁了一口氣,點頭笑道:“成了”
我見那老太太的胸口確是一高一低的似在呼吸,心中的大石這才總算落了下來。然後我頗爲讚賞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啊禿子,沒瞧出來,你還真有那麼點兒尿啊。咱這嚮導算是到手了,這次的功勞全都得記在你的頭上。”
王子白了我一眼:“你丫是誇我呢還是罵我呢?怎麼好話到你嘴裡都變味兒了?得了,我也不跟你一般見識,咱還有活兒沒幹完呢。”讓他們把老太太擡到牀上去。
一家人見到老太太呼吸正常,臉色也恢復了幾分,都是千恩萬謝地跟王子拼命握手。此時的王子早已笑得合不攏嘴了,要知道這是他有生以來頭一次證實了自己的能力,如此的奉承和恭維又豈能不叫他飄飄然?
美滋滋地樂了一會兒,王子交代衆人到院子裡好好地翻找一遍,看看有沒有一個被堵住的獸洞,那應該是黃皮子的洞,八成是老太太給黃皮子堵在裡面了,這才引禍上身,差點連老命都丟了。
一家人已將王子奉若天神,他怎麼交代衆人自然是言聽計從,於是便開始在院子裡面搜尋起來。我和大鬍子也是閒來無事,便跟着衆人四下尋找。
沒過多久,忽聽熱合曼的哥哥在一個角落中大叫一聲:“在這裡在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