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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這幾天小辣椒在宮外,楚蕭離可沒少惦記着。ai愨鵡琻
從前他不確定她對自己的心,經過那夜,便是什麼都曉得了。
曉得了之後並不代表要窮追猛打,有個人精明着吶!
天下他都謀得了,往後一心一意謀這隻小辣椒,宮裡就這麼大,他沒事就往她跟前晃悠,再來個欲擒故縱,若即若離,她能跑到哪兒去?
近來,萬歲爺的聰明才智都用在琢磨此事上頭去了罘。
剛走出仁壽殿,早就候在外頭的小太監勾着腰湊上宋桓的耳朵邊道了句什麼,宋桓聞言一笑,立刻對楚蕭離稟,“皇上,事情都辦好!您要的……找到了!”
那個‘龜’字,他只動了個口型,生怕被別人聽了去,語氣裡再帶着恰到好處的‘同喜’意味,一聽就知道此時能討着主子爺的開心。
“辦好了?”楚蕭離頓了頓步子,被暖陽照得明晃晃的麪皮上略顯意外颶。
小辣椒剛進宮的時候,對他除了避就是躲,成日縮頭縮腦的樣子和那烏龜實在像!
他心血來潮,往下頭吩咐了一句,打算拿來送給她,消遣一番。
只龜這玩意兒,寒冬臘月的天實在不好找,即便找到了,往這北方送來多半會死在路上。
沒想到真的找來了。
他要的縮頭烏龜找來了啊……
站在仁壽殿外,萬歲爺陰惻惻的笑開了,腦海裡已然在想象慕容紫收到那小東西時候的表情,定要恨死他了。
恨纔好,恨也是個意思,總比什麼都不得的強。
見着他人喜上眉梢,宋桓忙趁熱打鐵,“萬歲爺,今日正好她回宮,又逢着升了官職,您看是這會兒把東西送過去與她‘賀一賀’,還是……”
楚蕭離斜眸輕輕的睨着面前的一張明顯獻媚的老臉,卻是轉而正色,“她是哪個?”
這一問,宋桓臉僵了,人也啞巴了。
保持着彎腰駝背的奴才模樣,回身往仁壽殿裡頭望望,又朝着華庭方向望望,那名字就在嘴邊,可是在萬歲爺和顏悅色的注視下,也得三個字——沒法說!
默了小片刻,宋大總管只好試着問,“那龜……皇上是要……”
楚蕭離擺了慈父的架子,丁點兒沒有威嚴的低低道了一句,“那是朕尋來給孖興玩兒的。”
說完好心情的徜徉而去,留待身後一干近身伺候的奴才大眼瞪小眼。
皇上的心情,宋大總管也鬧不明白了。
“影大人,您看這是什麼意思……”宋桓拉着溟影想問個究竟。
溟影先也不解,後來再一想,如今慕容紫的身份,皇上對她百般寵愛是爲於理不合,再者選秀在即,太過親近反而容易與她招來禍端。
這麼明顯的事,宋桓看不明白?
他衝他淡淡一笑,什麼也沒說,跟了上去。
……
仁壽殿內的小花園裡,楚蕭離一走,氣氛再沒有先前粉飾太平的輕鬆。
關氏未曾急着讓跪地的人起身,而是先在花圃裡挑選了幾隻看上去會綻放得很好的牡丹,命人取了鍍金的小剪子剪下來,拿回殿裡找個瓶子插好。
然後,又親自剪下一朵開得正豔麗的大紅牡丹放在托盤裡,賞了慕容紫。
做完這一系列的舉動,關怡撤下週遭的人,只留下貼身的老嬤嬤近身,才端肅的站在她的面前,笑着問,“可曉得哀家的意思?”
慕容紫雙手捧着纔將得的賞賜,垂眸看錦盤裡紅得滴血的牡丹花。
恐怕這是花圃裡開得最好的一支了。
只早春的天氣,即便花開了也短命,原本能夠多開七日的,在這天氣最多紅豔豔的綻個三天。
關怡的意思很明確。
花無百日紅,更何況她的手裡捏着那把能夠剪下所有花枝的金剪子。
所以……
搞了半天太后是喚她來揚威脅迫,順便將她收爲己用的?
如今的關氏一族大不如前。
兵權有,也就只剩下那點,不小心還會落得以下犯上的罪名。
素日能鑽個小空子給楚蕭離添了堵已經不得了了,就連關紅翎都早早的懸崖勒馬,歸從聖心,這位太后娘娘偏要逆風而行。
女人能做到這個位置上,放着錦衣玉食頤養天年的日子不過,到底還想圖什麼呢?
從前慕容紫沒有與她交鋒,也對着‘大楚最尊貴的女人’這個頭銜心存畏懼。
可經歷了那麼多的事,她總算領悟其實這些人沒什麼可怕的。
論家世,慕容家不遜關家絲毫。
論朝中勢力,即便父親與三哥哥勢不兩立,然關氏一黨想從中獲利,決然不可能!
最後,再說回她入宮尚淺的那段時日。
是誰在暗地裡算計了她?又是誰千方百計想拖死了她的性命?!
這筆帳她不會忘記!
宮裡那些奢華都是表象,揭開富貴美麗的表皮,只有滿目瘡痍,只有弱肉強食。
擡起頭來,她對上關怡含威的眉眼,美目裡泛出凌厲的光,“恕奴婢愚鈍,不能將太后娘娘的意思心領神會。”
沒能得到想要的反映,關怡微露不悅,“你不懂?”
她話已然說得夠清楚,在這宮裡,要捏死一個小小的芝麻女官,對於她關怡而言是多麼的容易!
若慕容紫足夠識相,今後爲己所用,興許還能容她在此有一席立足之地。
若要逆了自己的意思,下場就只有一個!
慕容紫笑得輕鬆,“容奴婢大膽猜測,太后娘娘的意思是——”
說着,她以一手托盤,一手直接托盤裡的牡丹,將那整一朵的花都捏得爛碎了,便是接道,“奴婢便是這朵花,倘若不遵從太后娘娘的意思行事,就是這個下場?”
關怡臉色稍霽,輕擡眉眼,對着身旁攙扶自己的老嬤嬤滿意道,“是個有眼力見的,哀家就說,太傅大人的女兒,怎可能蠢鈍不堪?”
“你可以試試。”
輕飄飄的話語散在耳邊,引得剛轉首的關怡又望了回來,很是詫異的樣子,哪裡想到自己被反駁了。
慕容紫還跪在地上,姿態卻毫不卑微。
“你要哀家試什麼?”關怡臉色一緊,泛出殺機。
宮裡活了大半輩子,在她手裡捏碎了多少芳魂,在她腳下踩着多少白骨?
眼前這乳臭未乾的小丫頭竟明目張膽的挑戰自己的權威,活得不耐煩了麼?!
慕容紫還沒活夠,但確實有些不耐煩了。
擡首望去,她坦然無懼,“太后今日召見奴婢,無非想告訴奴婢,自個兒是這後宮權利最大的人,可是,恕奴婢斗膽一問,你敢殺我麼?”
關怡一滯,攙着她的老嬤嬤怒斥道,“大膽刁婢,你這是自尋死路!”
“我乃慕容世家嫡女!”忽而拔高了話音,慕容紫神色狠絕,氣勢不遜,愣是將關怡連同她身邊的人都駭得怔怔然。
只聞慕容紫冷道,“我自入宮以來,謹言慎行,恪守規矩,太后若要殺我,且要問過三個人。其一乃當今皇上,其二乃我之父母,其三乃太后娘娘自己。太后覺得,我當不當殺,你又殺不殺得了。”
在皇庭中,是楚蕭離南巡時候親自下旨命她入宮爲女官。
殺她,就是與武德皇帝做對!
在朝野上,她父兄皆顯耀權貴,關氏一族算什麼?
殺她,就是與慕容世家爲敵!
再說那國與國之間,她母親是北狄大公主,她外祖乃老北皇,當世北皇更是她的親舅舅。
殺她?
先問問北狄的兵馬想不想要一個開戰的理由。
而最後——
慕容紫有恃無恐的站了起來,面對眼前早已顯出老態的太后關氏,“我慕容家與關家自來井水不犯河水,奈何我入宮之初就遭太后算計,險些丟掉性命,太后的目的我不知,也不想管,但你想取我的性命,還需掂量自己和關家有沒有這個本事,那後果,你可擔得起。”
關怡在後宮風雲半生,太久沒有被人這般頂撞。
她氣得渾身都在發抖,乍看像是隨時會暈厥過去的形容,伸出手顫顫指去,‘你’了半天,卻是一句完整的話都說不出。
後而還是扶着她的老嬤嬤怒喝道,“大膽!不管你在外頭如何的本事,在宮裡,你也只是個奴才!”
“奴才也有分別的,正如宮裡的主子,也是有分別的。太后這般尊貴,有享之不盡的富貴和榮華,可卻忘了無數和太后娘娘一樣的女人,活在冷宮裡嚼着殘羹剩飯,活得連狗都不如!”
從前慕容紫還想出宮,故而才縮頭縮腦的做人,而今她壓根不想出去了。
她心心念唸的人就住在這裡,若她不強大起來,如何與他並駕齊驅?
今後,她不但要在這裡活,還要活得六宮粉黛無顏色!
她可以日日都與她們耗,夜夜都與她們鬥!
順我者昌,逆我者亡!
她不是沒有資本,而是她的資本太大,竟讓她忘了用,反而被人當作怯懦。
她想要的,緊抓在手,她不要的,棄之如敝屐!
至於那阻礙她,與她徒添不快的——
逼近了關氏兩步,慕容紫周身散發出連她自己都未曾察覺的陰鷙和冷冽,一字一句的威脅,“聽說人得到得越多,便越貪心,像太后娘娘這般尊貴的人,怎可能爲了殺掉一個小小的我,而枉送自己如今擁有的一切?聽聞另一位太后娘娘不日就要回宮了,花無百日紅,這個道理你懂得的。選秀在即,奴婢需回六局了,先行告退。”
狠話說完,不忘規規矩矩的盡禮數才轉身而去。
身後是關怡不可思議的喚着老天爺,喚着先帝。
天若長眼,她纔是剛剛開始在宮裡頭作惡,往後日子長得很,等她爲非作歹,惡事做盡,再賞她一個千刀萬剮亦不遲。
好人難做,從今往後慕容紫要做個奸狠之人,百無禁忌。
哈!
痛快!
……
待到慕容紫消失在視線中良久,關怡才從極度的震驚中回過神來。
身旁,自少艾時便伴着她的夏嬤嬤擔憂的喚了她一聲,“太后,不若請國舅爺入宮一趟吧!”
夏嬤嬤行走後宮幾十年,什麼風浪沒有陪着關氏一道經歷?
沒想到這慕容太傅的女兒是個出手動作都極快的。
她方纔說的每句話都是太后的擔憂和顧慮之所在,且是反客爲主,連綢繆都沒有,看似孤注一擲,以死相逼。
實則,細細的推敲她的舉動,無一處錯漏。
這後宮如今怕連皇上想動她都難,更何況皇上的心還向着她。
關怡重重的嘆息,“叫了人來又有何用?”
自祭祀發生無淚宮闖入那件事,雲陽定藉機與紅翎說了什麼,以至於之後,無論關濯還是她親自相問,紅翎都拿捏有度,不該說的絕不多透露半個字。
初初兩年關家與慕容家在朝中你爭我奪,被楚蕭離利用相互削弱,等到他們察覺,已是爲時已晚。
若非迫不得已,關怡怎會在今日召見慕容紫,想以此對她試探,再趁機拉攏?
結果反被將了一軍!
關怡意識到了深深的危機,卻又苦於不知如何破解此局。
等到蕭憶芝那個女人一來,這後宮便不再是她的天下,不……
心思裡纔有的念頭立刻被自己推翻。
她主宰不了後宮,蕭憶芝也無法隻手遮天,那些秀女們更沒有本事和氣魄讓六宮臣服在自己的腳下。
能夠做到這一切的,彷彿就只有慕容紫一人。
了不得了……
“有誰,還有誰?”關怡茫然的看向夏,連呼吸都透着難以言語的擔憂,“一定要找個人來對付她。”
哪怕皇帝是楚蕭離在做,他也需尊她一聲‘母后’。
可這後宮自來就是女人的戰場,關怡向來就是贏家。
她不允許自己輸!
……
慕容紫在仁壽殿衝撞太后的事很快傳遍整個後宮。
傍晚天快黑的時候,行走在局子裡,她明顯的覺着別個看自己的眼神都和往常不同了。
有敬佩,有畏懼,有想要找機會接近狗腿的,最後是極小部分投以不屑。
敬佩和畏懼的,終是對她望而卻步,那些不屑的,也就只能放在心底裡腹誹兩句作罷。
說出來於理不合大逆不道,可不該的她也該了,不服來殺了她去啊?
放眼後宮,還真是本事大的說了算!
頭一回覺得穿梭在皇宮跟走在自家的後花園沒兩樣,不能再自在了!
於是這件事順理成章的也飄進了東華殿。
……
晚膳過後。
楚蕭離往着偏殿裡他最喜歡的軟榻上一躺,做着他最喜歡的事——打盹。
大抵宋桓覺得早先自己沒有表現好,故而聽聞此事,又私下喚了不同的人來細細詢問一番,做了總結,纔在飯罷後當趣事講給萬歲爺聽。
“你說她把太后教訓了一頓?”
楚蕭離側躺的形容,雙眸淺淺閉合,掩去眸子裡那抹慵懶卻深諳的光華,一邊咀嚼着自己的說話,置於身上的那隻手,手指頭一下下的敲啊敲。
再而沒等宋桓接嘴,他忽地睜開眼,人是先一愣愣的不知在做什麼反映,接着朗聲的笑了起來,愉快得沒法說了。
“原先朕想着莫要與母后置氣,人活一把年紀不容易,她倒不客氣,橫豎不是自己的親孃,氣死了也不打緊,哈哈哈哈……”
聽聽這大逆不道的話,那關氏也不是萬歲爺您的親孃啊。
就是路過笑個趣,還不用給錢,全當自己沾了便宜。
殿中空地上,孖興蹲在那處,小手裡捏着一根細長的竹籤,籤子一頭串了小塊生肉,他吃了晚膳,不忘記拿出今日父皇送給他的鱷龜來喂。
聽宋桓的說話後,他瞥過臉來道,“小紫姑姑最溫柔了,本殿下不信她會這般,再者——”
用以永遠崇敬的目光望向他那懶得骨頭都快沒了的父皇,老成道,“父皇說過,爲幼者需尊敬長輩,小紫姑姑不是這樣的人。”
發表完意見,孖興繼續用串了肉的竹籤往鱷龜的嘴邊送,有些着急。
它怎麼縮頭縮腦,動也不動的,都不吃!
宋桓不好反駁小殿下的話,不過依着他對父子兩的瞭解,萬歲爺不待見太后關氏,自然也就用不着他開口。
果真,楚蕭離噙笑朝着兒子眯眼望去,“倘若那個長輩倚老賣老,爲老不善,爲老不尊,這樣的長輩無需敬着,孖興,你可懂了?”
“父皇,你是說皇祖母爲老不善,爲老不尊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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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皇祖母是哪個?”
“呃……蕭憶芝?”
“廢話!”
楚蕭離自己都不常喚關怡‘母后’,讓自己的親生兒子喊她皇祖母?
獨獨天家的這個禮數,萬歲爺不愛遵。
孖興極會看他老子的臉色,話鋒一轉道,“那孩兒確定,父皇說的那個‘長輩’不是孩兒的皇阿奶。”
入宮有些日子了,小傢伙總算多諸多複雜的稱謂有了瞭解。
楚蕭離點頭,“自然不是。”
“可是孩兒還是有異議。”孖興是堅持原則的人。
“你說。”
“孩兒覺得小紫姑姑很溫柔,就算那個長輩不值敬重,小紫姑姑也不會那麼兇。”
“她很溫柔麼?”掀起纔將閉合的眼皮,楚蕭離懷疑的瞅向兒子。
就在這剎,他眼眸一眯,剛撐坐起來,只聽着一聲吃痛的慘叫,接着,被鱷龜咬了手指頭的孖興張嘴嚎啕——
霎時東華殿裡亂做一團,楚蕭離見着那小畜生衝兒子張的嘴,奈何他鞭長莫及。
人是又好笑,又心疼。
看吧,烏龜都會咬人吶!
開了竅的小辣椒還不接着家大勢大的慕容家在宮裡橫行無忌?
過去一把抱起兒子,連同還咬着兒子手指頭的鱷龜,楚蕭離心情很好的對着外面喚,“宣御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