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夜城外,冬日已經漸漸化開,又要到了萬物復甦的春季,路邊,低低的青草,樹梢上,點點綴着一滴滴嫩芽。
遠遠的山頭,便看到一個人影御劍而來,不一會兒,他便落在路邊,只見他一身灰色衣袍,雙鬢銀白,眉宇卻依舊有神,這人當然不是別人,就是黑晝城掌門人樑天慶。他停在路邊,幽幽地看着已經等在這裡很久的人。
“喲,你又老了!”
這是一個女子戲虐的聲音,樑天慶微微一笑,看着眼前這個一身紅裝的女子,她似乎也老了幾分,不再是當初那個小小的弱弱的小女孩,此時的她明眸皓齒,朱脣玉膚,頭上依舊戴着一塊白色頭巾,一身暴露的紅裝看起來十分嫵媚,右手上依舊夾着那根金煙桿。
“你也長大了。”樑天慶依舊是嚴肅的神情,“是你讓雲洛去找木以凝來的?”
那女子淡淡一笑,明亮的眼睛此時又添了幾分妖媚,“是我,木以凝也確實幫上忙了,不是嗎?木以凝有我當年的影子……”
“木以凝畢竟不是你,不會離開夕陽教。”樑天慶緊緊地盯着前方的女子,心中悵然。
那女子聽了這番話,又忍不住輕笑,“我是不知道她會不會跟我一樣,爲了一個人,背離夕陽教……不過,我這麼做,只是想幫雲洛解決白夜城的事情。”
樑天慶眉頭緊蹙,深嘆口氣,頓了頓,道:“你做得沒錯,雲洛在你那裡確實也學到了很多。不過眼下是白夜城掌門人的事情,白夜城不能一直沒有掌門人,我看剩下的弟子,也沒有幾個人能勝任,雲洛也太年輕,不過才十八歲,而白夜城乃武林中的大門派,一個少年又怎麼能勝任。”
“就算你支持他當掌門人,我也會反對的,雲洛根本就不適合當什麼掌門人,她應該來我醉心客棧當店小二,自在一些!”女子擡起手中的金煙桿,放在嘴裡輕吸,一臉的冷漠。
樑天慶暗歎一聲,道:“所以,我必須得去請一個人出山!”
“哦?”女子一臉疑惑,頓了頓,似乎也知道了那個人是誰,她又有些擔憂,“只怕她不肯出山。”
白夜城內,此時亦是春光明媚,迎春花開得喜慶,也讓整座城添了幾分溫暖。
那男弟子舍院中,樹木也是隱隱透着綠意,鳥兒清脆的鳴叫聽起來有些悅耳,一大清早,夏雲洛就於庭院中練劍,明懸劍時不時閃過幾道白光,讓整個清晨又添了幾分吵鬧。
這時,只聽到有腳步聲緩緩從庭院而來,夏雲洛冷眸消散,繼而又恢復神情,收起手中的明懸劍,向大門看去。
只見何俊賢一臉微笑着走進來,“雲洛賢弟,一大早就開始練劍?”
“何師兄,”夏雲洛淡淡一笑,看着何俊賢慢慢走進來,“也沒什麼,就是想練練,不知道你在白夜城住得習不習慣?”
“噗——”何俊賢破笑,一身灰色衣裳在春風中輕揚,似有幾分俊朗之氣,“我都住了一個多月了,再不習慣,我要懷疑自己是不是個男子漢了!”
“呵呵,何師兄說笑了。”夏雲洛說着,右手便向何俊賢示意,外出走走。
何俊賢淡淡一笑,便與夏雲洛並肩走出了庭院,“其實我一大早來找你,是來向你辭程的,我師妹的傷已經痊癒,黑晝城也有事情要忙,便不好多做久留。”
聽到何俊賢的話,夏雲洛也心驚,黃玉素在白夜城養傷一個多月,他也沒有陪在她身邊多少天,每天忙着白夜城的事情,與範偉、陳恆三個人忙得焦頭爛耳,卻沒有想到一個月就這樣過去了。他知道,樑天慶之所以會讓何俊賢留下來這麼久,是因爲白夜城此時沒有掌門人,有黑晝城的人在,那些窺視白夜城的人也不好輕舉妄動。
沒有聽到夏雲洛的回話,何俊賢淡淡一笑,別過頭看了看他,又道:“你是不是捨不得師妹?”
“唉?”夏雲洛又是驚異地別過頭,看到何俊賢一臉的壞笑,心裡有些犯慌,“我最近有些忙,也沒能好好跟她敘敘舊,是有些捨不得。”
何俊賢聽了,暗歎一口氣,真不知道要怎麼幫自己的師妹好,“沒事,師妹也不會在意這些,你也知道,不管你做什麼,她都會支持你。”
“等會兒我送送你們。”夏雲洛淡笑,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自己再也沒有那麼多依戀了,現在也不想考慮太多,白夜城的事情要緊,而且報仇的事情也遙遙無期了。
兩人不知不覺也來到了白夜城大殿外,遠遠的,便看到黃玉素一身紫灰色衣裳,手拿幽玉劍,一臉溫和地站在前方,她高高紮起一束頭髮長長地披在身後,隨着春風輕輕飄蕩,明亮的眼睛深深地看着緩緩走過來的夏雲洛,執拗的雙脣依舊緊閉。
夏雲洛看到她已經痊癒,也算放心了下來,他就這樣遠遠地看着她,以前他一直很迷茫,不知道他們之間是怎樣的關係,兩個人在一起也相對無言,有些尷尬。現在年紀也增大,也更能認清了感情,便也明白了他對她是怎樣的感覺。
兩人走到黃玉素面前,何俊賢先開口道:“師妹,久等了!”
“也沒有等多久。”黃玉素微微一笑,又看了看夏雲洛,“我們要回去了,你好好照顧自己!”
“我知道,”夏雲洛淡笑,突然也有了些許釋懷,“下個季節就是野果子成熟之季,到時候我去黑晝城,我們一起去摘野果子。”
黃玉素忍不住輕笑,又看了看何俊賢,笑着搖搖頭,“我這個弟弟從小就這樣,像個猴子,只喜歡山上的野果子!”
何俊賢聽了,笑而不語。
夏雲洛倒是搔了搔後腦勺,嘿嘿地笑了幾聲。
“雲洛你放心,黑晝城沒人像你一樣喜歡山上的野果子,整片山上的果子都給你留着!”黃玉素一臉笑容,此時竟與這春日一樣讓人覺得溫暖愜意。
夏雲洛深深地看着何俊賢與黃玉素二人消失在碧空之中,然後淡淡一笑,這才發現自己這十八年沒有好好地活,日後他還要走很多路。
“這樣好嗎?”
何俊賢與黃玉素御劍在雲霄之上,他忍不住問她,他知道這些年她心中的牽掛,不是一個“弟弟”就能解釋的。
黃玉素淡笑,“雲洛,他已經不是小孩子了,所以我不希望他有什麼困擾。”
何俊賢暗歎一聲,也不再說話。
白夜城郊外,雖然已經是春天,可是靜靈庵依舊有些遺世獨立的安靜。
大殿內,一白衣女子跪在案前,神情清冷,面色蒼白,她雙手合十,淡淡地看着前方的菩薩像,心裡沒有一絲情緒,這些天在這裡,也漸漸平息了心中的恨意。
此時,只見一個一身灰色道袍的尼姑走進來,她的神情已經不再是以往的平靜,倒有幾分憂愁之色,“露兒,今天就到這吧,先起來休息。”
白秋露回過頭,看了看靜緣,也沒有什麼表情,便悠悠地起身,此時,卻明顯看出的身材的變化,小腹微微鼓起,看起來也不像平時那般消瘦。
靜緣看着她,想起她一個多月前來時的情景,若不是他攔得及時,或許白秋露就在那個時候削髮爲尼了,她只覺得很諷刺,女兒還是步了自己的後塵。
“陸師妹,好久不見!”
身後,有人輕喚,靜緣驚異地回過頭,“陸”字讓自己感覺已經是很久很久的事情了,她這一回頭,只見樑天慶一臉凝重地站在殿外,正悠悠地看着她。
“大師兄……”靜緣驚異,手中的佛珠也停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