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鏘——”
一聲利劍敲擊的聲音響起,夏雲洛只覺得雙手被一股強大的力量震到,握劍的右手也瞬間發麻到疼痛,整個身體也有些站不平穩了。
而此時,只見周圍無數黃塵飛舞,如同一朵黃色的雲,突然綻放一地,雖然美得驚心動魄,但是卻讓人猝不及防。
待到塵土紛紛落下,終於能夠看清楚了方纔被濃濃的黃塵擋住的人。依舊在原地的黑顏,不知道何時站在黑顏前面的夏雲洛,可是這個時候竟然多出了一個人,那人手持利劍,直直地擋下了夏雲洛手中的明懸劍。而那個人不是別人,正是剛纔一直站在一旁觀戰的馮蓮菊。
塵土已經全部落下,可是三個人的身上都染上了塵色,一點點,似乎在提醒着他們,剛剛那一幕是何等的驚險。
夏雲洛微微擡起頭,幸好有劉海遮住了雙眸,不然只怕要被剛剛那滿天的塵土覆蓋住雙眼。這個時候,他那雙冰冷的眼睛終於看清楚了對面突然而來的那個人。馮蓮菊的表情在他的眼睛裡慢慢變得清晰,她似乎也並不好受,一雙眼睛緊緊地盯着他,額頭上還微微滲出一些清汗,兩片脣瓣竟然毫無血色,而貝齒卻緊緊地咬着自己的下嘴脣。
夏雲洛驚訝,像是心中某一處突然被觸動一般,心突然抽緊,生疼。眼前的這個女子怎會那麼像她,她那個時候也是護在他的身前,毅然決然地阻止她爹殺害他。那個時候,她應該也是這個表情吧?那麼堅決。這個場景似曾相識,那個神情彷彿穿越過千千萬萬個日日夜夜,又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以凝,是你嗎?那個一直拼命地保護着我的那個人,只有你吧?爲什麼我非得要等到失去了才能夠發現?爲什麼你都不肯等等我……
“我不准你傷害他!”
一句勉強但是卻非常有力的話傳到夏雲洛的耳朵裡,夏雲洛這纔回過神,木訥地看着眼前的這個女子,剛剛擋下自己的明懸劍的這個女子。或許他一直都不瞭解她,但是此時此刻,他卻突然想要去明白,她爲何要這麼做。突然來到明懸劍面前,擋下明懸劍,很有可能會沒命。
“青顏!”
黑顏在馮蓮菊的身後驚呼,一雙手顫抖着,停在半空之中卻遲遲無法擁抱她。
夏雲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似乎剛剛屏住呼吸太過難受,現在終於覺得呼吸暢通了。同時,他也緩緩地向後退開了兩步,一雙眼睛依舊盯着對面的馮蓮菊。
馮蓮菊也總算可以鬆了一口氣,同樣也緩緩地向後退開兩步,身子撞到了身後的黑顏懷中。
黑顏卻默不作聲,也不知道那副面具之下是怎樣的一副神情,是錯愕,還是感動。
“璉古城的事情,不需要你一個外人來插手!快點回到你應該回的地方去吧!”馮蓮菊也終於能夠說話了,從邵邊東手中搶過的陰劍擋在自己的身前,方纔正是用這把劍擋下了明懸劍,救下了黑顏。
夏雲洛的呼吸也漸漸恢復平穩,看着馮蓮菊堅定的目光,心裡越發難受,是不是每一個女孩子都如此堅定執着地保護自己的重要之人?
頓了頓,夏雲洛冷道:“璉古城的事情我自然是管不着,也不願意去管,但是那些隨隨便便就破壞別人的幸福生活的人,我就不能夠輕饒!”
“隨隨便便就破壞別人的幸福生活?”馮蓮菊冷冷地看着夏雲洛,語氣也明顯有幾分輕蔑,“那我的幸福生活被破壞又由誰來負責?你問問馮一笑,問問邵邊東,他們哪一個不是披着羊皮的狼,僞君子!連畜生都不如!”
夏雲洛聽着,目光也看向不遠處的邵邊東與馮一笑。此時的邵邊東正與那個面具男人對抗着,那個面具男人是這幾個面具人的頭目,那武藝更是高強,似乎很快就能夠將邵邊東打敗了。再看看馮一笑,此時正被其餘的五個面具人圍攻,也正陷入苦戰中。
夏雲洛回過頭,正對着馮蓮菊,卻不再說話,手中的明懸劍又被他擡起,直直地指着馮蓮菊。
馮蓮菊冷笑,又說道:“夏雲洛,原本我也有一個幸福的家,也有疼我的爹孃,可是全被他們破壞了,奪走了我所有的一切!原本我不必像現在這樣,爲了活下去而拼命地練功,拼命地殺人。”
“這些都不是理由,”夏雲洛的語氣明顯緩和了許多,帶着一點點溫度,沒有那麼僵硬,“任何原因,都不能成爲你殺人的理由。要說失去,我失去的,一定不比你失去的少。我最痛恨的那一類人,他們永遠也不可能成爲我的同伴。而你,就是變成了你最痛恨的那一類人。”
馮蓮菊聽罷,突然之間就說不出話了,看着夏雲洛竟然有些不知所措,心跳也彷彿停止一般,全身血液也跟着停頓,再聽不到其他聲音,夏雲洛的聲音一遍遍在耳邊迴盪——
“而你,就變成了你最痛恨的那一類人。”
是嗎?真的是這樣的嗎?原來一切的復仇,都只是幌子,自己變成了殺人不眨眼的惡魔纔是事實。如果不走這一條路,或許也不會活得這麼累吧。但是不走這一條路,自己能夠活到今天嗎?
“很多時候,我都不敢面對小邵翔的眼睛,因爲我總會在他的眼睛裡看到我所沒有的東西,那一份天真無邪。”
馮蓮菊說着,也看着夏雲洛的眼睛,“可是那一雙眼睛,很快也會消失不見,隨着他身邊失去的人,一同消失。”
“即便是消失了,那也會朝着一條正確的路執着地往前走,失去的東西,也總有一天會以另外一種方式回來。”夏雲洛看着馮蓮菊說道,“雖然我不知道在你的身上發生了什麼,但是這些天相處下來,我也能夠隱隱約約地感覺得到你想要追求的是什麼。殺了邵邊東和馮一笑,真的能讓你幸福嗎?”
“我殺過太多人,已經不知道殺人會有什麼感覺了,那是一種麻木,如果麻木對於我來說是幸福的話,那就是幸福吧。一面殺人,一面救人,我一個人的身體活着兩個人的靈魂,有時候都分不清我到底是馮蓮菊還是青顏了,到底哪一個纔是真正的我。”
馮蓮菊淡淡一笑,嘴角卻盡是苦澀,是救死扶傷的馮蓮菊還是殺人不眨眼的青顏,自己到底是誰,自己都分不清楚了。她只知道自己在不斷地演戲,不停地轉換角色,在不同的人面前,展露不同的一面。或許,最真實的那一個,應該是殺人的青顏吧,手中冰冷的劍刺穿他人的身體,鮮血濺出一身,映照着自己那雙冰冷又帶着紅色血絲的眼睛,那樣讓人不寒而慄的冷血殺手,纔是最真實的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