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夏雲洛心中也瞭然,卻有很多無奈與不甘,他定定地看着悠悠拿着劍指着他的範偉,頓了頓,手中的明懸劍也握緊,“三師兄,今天我無法解釋清楚,日後會好好說明。請你……不要攔我……”
範偉微微一愣,才發現眼前的夏雲洛已經瞬步消失了,他擡頭看了看屋頂,看着夏雲洛的背影,心中卻也沒有任何波瀾。
黃玉素見勢,便退開幾步,對白秋露道:“白師妹,雖然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不過我會永遠相信雲洛!”說完,她亦是一個瞬步向屋頂而去。
白秋露也沒有了戰鬥的動力,木訥地站在原地,移不開步伐。
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白夜城的人竟然都眼睜睜地看着夏雲洛一行人離開了。
黑晝城。
這個時候,世界竟然有着一種不可思議的安靜,沉重壓抑得讓人無法喘息。
夏雲洛靜靜地坐在木以凝的房外,似乎在思考着很多東西,從黑虎村出事到現在,他究竟走了多少路?遇到了多少人?做了多少事?
“洛兒,”樑天慶不知何時站在了他身後,道,“聽說你還沒有吃點東西?”
夏雲洛回過頭,對樑天慶微微一笑,道:“樑大伯……”
樑天慶坐到他身邊,看着他剛剛看過的遠方,道:“還記得嗎?十年前我送你去白夜城的時候,路上你問我的,魔教也有好人?”
夏雲洛微微點頭,雖然當時還小,卻也記得自己問過這樣的問題,那個時候就是因爲遇到了木以凝才讓他有了那樣的問題。
樑天慶又淡笑,道:“魔教不全是壞人,一樣,那些武林正派也不全是好人。洛兒,這個世界其實有很多人,都是不幸的,你走出去看看,或許就會發現了。不必去抱怨上蒼,我們的命運不在蒼天手上,而是在自己手上。”
夏雲洛聽了這一番話,然後細細地想着,卻也想通了,這些年,他一直抱着自己的仇恨不放,也忽視了很多人。空有一身武功,卻沒有幫到任何人,而且還在不斷地失去。
樑天慶在此時也眉頭緊蹙,又道:“洛兒,如今白夜城誤會你,江湖上人人都指責你投靠了夕陽教,背叛師門。這些誤會,你要一個人去澄清。很多事情樑大伯都幫不到你,我希望你出去走走看看,或許能學到很多東西。”
“樑大伯,我明白了。”夏雲洛眼神凝重,似乎也知道了自己一直以來的稚嫩,或許真的需要磨練。
不知沉睡了多久,木以凝的睫毛終於微微顫抖,她微微睜開眼睛,卻又是見到陌生的環境,這個偌大的房間空蕩蕩的,一個人影都沒有。
她只覺得身體無力,可還是掙扎着起身,雙腳點地,她艱難地一步一步向門口走去,這個時候竟然沒有看到自己想要見到的人,一個人都沒有。她還沒有走到門口,門就突然被推開了。
金恬兒站在門口,驚異地看着雙手捂着胸口,艱難行走的木以凝,“木姑娘!你怎麼起來了!”金恬兒急忙向前攙扶着她。
“夏雲洛呢?”木以凝淡淡地看着金恬兒,眼裡只有期待。
金恬兒別過頭,道:“他走了。”
“走了?”木以凝驚愕地看着金恬兒,這才發現她亦是一樣悲痛的神情,“走……去哪了?”
金恬兒低下頭,輕聲道:“夏公子如今揹負着背叛師門的罪名,不想給黑晝城添麻煩,就離開黑晝城了。他說,他想去尋找自己想要的生活。”
“自己……想要的生活?”木以凝鼻子一酸,即刻閉上眼睛,道:“爲什麼他都不等我醒來,爲什麼他也不向我道別?”
金恬兒咬着脣瓣,沒有再說話,也不敢去看木以凝的眼睛。
“我還沒有告訴他,我把他送給我的絲帶弄丟了,我還沒有告訴他,我很害怕,我害怕再也見不到他了……”
木以凝傻傻地哭訴着,總能隱隱約約感覺到夏雲洛就在身邊,可是卻不見他人影。
金恬兒扶着她,道:“木姑娘,我扶你去躺着,你的身體還沒有完全恢復。”
這時,躲在門外的人微微一笑,淡藍色絲帶又被他緊握在手中,他輕聲道了一句:“對不起……”便轉身離開。
張宏志擋在了他身前,眼中竟然有股不知名的怒氣,“你真的不去跟她道別?”
“好好照顧她!”夏雲洛只說了這麼一句話,便繞過張宏志,走遠了。
那個人總是不辭而別,靠不近,猜不透。她連想要去到他所在的城,都是一種奢望。木以凝靜靜地躺着,心卻怎麼也靜不下來。
張宏志走進來,看着木以凝,溫柔一笑,道:“以凝,雲洛讓我給你留一句話。”
聽到這,木以凝驚異地看着張宏志,急忙起身,道:“什麼話?”
張宏志坐到她牀頭旁邊的椅子上,他知道不管自己如何安慰,她都不會從悲傷中醒來,所以他決定欺騙她,只要她能堅強起來,他寧願欺騙她一輩子。
“他說,他會回來找你。”
木以凝聽了,只是淡淡一笑,要活下去,要再見到他,所以她選擇相信,不管真假,只要還有信念,就可以堅強勇敢地走下去。
“那我等他。”
張宏志亦淡笑,不知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哀。
黑虎村,這裡一如既往毫無生機,這又是深秋,蕭瑟的輕風吹來的盡是不知名的蕭條。
夏雲洛一步一步地走着,似乎在數着自己的步子,斷檐殘壁依舊斜在高高的蒿草之中,似乎也沒有了等待,只是習慣了沉默。
這裡已經不再屬於任何人,不久,或許就會不再有任何痕跡了。時間,讓真相越走越遠,卻讓仇恨越沉越靜。
夏雲洛的手撫過掛在左側腰間的明懸劍,淡笑道:“聽說你的先祖也是被白夜城誤會,然後被迫離開白夜城,看來你只會給人帶來災難啊!擁有你,是不是就註定孤獨一生?那麼今後,就我倆了!”
又走過曾經熟悉的小路,那個時候,他和黃玉素兩個人揹着柴火從這條路走過,日子總是那麼輕描淡寫。
而此時,坐在黑晝城庭院之中的黃玉素卻也微微擡起頭,只見高高遠遠的天邊,一羣人字形大雁正漸漸向南方移動,不知它們,又帶走了多少人的牽掛。
她只是輕笑,落葉飄零了一個季節,也該沉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