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雲洛與範偉驚異地看着前面的人,瀑布的聲音太大,也淹沒了夏雲洛驚呼的一句,“師孃!”
陸思媛一身白衣,緩緩回過頭,面無表情,一雙嚴厲的眼睛幽幽地盯着夏雲洛與範偉,她沒有說話,又悠悠地閉上眼睛,向旁邊的小徑走去。
夏雲洛與範偉面面相覷,都不知該說些什麼,無奈只好跟在陸思媛身後。
這裡荒無人煙,三人走過的,也不是什麼小徑,都是石子隨意散落的地方。陸思媛踏過一塊塊石頭,終於,身後的瀑布聲漸漸變小,她確定說話的聲音能被聽見,便停下腳步,緩緩地回過頭,看着跟來的兩個人,淡淡一笑,道:“我還擔心你們找不到這裡!”
“師孃……”夏雲洛驚異,微微地別過頭,也不知道這是什麼情況,師孃怎麼就料到他們會從地下室偷偷跑出來。而且還特意在這裡等候,也不知道她是什麼意圖。
而至始至終,範偉都沒有說過一句話,他幽幽地看着陸思媛,也不說話,似乎正在等待她的訓話。
山林間,不遠處的瀑布聲一直不斷,不知名的鳥兒也在不停地鳴叫着,時不時一陣清風襲來,驚擾不遠處的飛鳥,“噗噗——”的拍打翅膀的聲音也會隨後而起。
陸思媛淡笑,看着前面的這兩個白衣少年,恍若回到了當年,曾經也是這裡,他們幾個年輕人的秘密之地。她收回思緒,笑道:“你們既然找到了這裡,我就要遵守當年許下的諾言,把白夜城劍法的最高絕學傳給你們!”
聽到這,夏雲洛與範偉更是驚異,又忍不住對視一眼,一臉茫然。
陸思媛又看了看四周,這裡的一切似乎都沒有改變,連周圍的那幾棵大樹幾乎也沒有因爲時間,而變大一些,地上的落葉早已經被春天生長出來的青草淹沒,呈現出了一幅生機勃勃的景象。
“你們或許還不知道,白夜城的最高層劍法是必須由兩個人一起練的,當年你們師祖便把這門絕學傳授給了兩個人,一個是你們的師父,還有一個便是當時白夜城的大弟子潘榮武。”陸思媛說着,眼神又凝重了幾分,似乎想起了很遠很遠的事情。
夏雲洛一聽到潘榮武的名字便臉色一沉,低下頭,默然。
“師孃怎麼知道我們會偷偷從隧道之中跑出來?”範偉終於開口說話了,他一臉嚴肅,正正地看着前面的陸思媛。
陸思媛深吸一口氣,目光遠遠地望向不遠處的瀑布,深道:“當年夏天奇就能發現這個地方,我想,你們也不會沒有察覺的。”
聽到這,夏雲洛又突然擡起頭,驚異地看着陸思媛,失聲問道:“這個地方跟我爹有關?”
“嗯,”陸思媛看到夏雲洛關切的眼神,頓了頓,便將實情說了出來,“那個時候,你們師父和潘榮武還沒有練到最高層劍法,就傳出白夜城上層第三弟子夏天奇偷走明懸劍背叛了師門。因此他們二人便被派出城尋找明懸劍,後來夏天奇回來便被你們師祖關在地下室內,每天都是你們師父給他送飯菜。你們師父查出夏天奇是被陷害的,後來一直找機會幫他洗刷冤屈。兩個人經常趁送飯菜的時候,偷偷跑來這裡練劍。他們練的,正是白夜城的最高層劍法。只可惜沒過多久,潘榮武的罪行也暴露了,他們便沒有了時間修煉。”
“所以師父一直都沒有練到白夜城最高層劍法?”範偉驚道,他也聽說過白夜城上層劍法共有十二層,而他師父只練到了第十層。
陸思媛暗歎一聲,“沒錯,他這一生都沒有練成白夜城的最高層劍法,即使他身上有劍訣。那個時候,我跟雲蕊師妹,還有梧桐林的一個師姐幽若,經常來這裡看他們練劍,只是後來……”
“後來?”夏雲洛對自己父母的印象一直停留在黑虎村的那個樣子,從來都想象不到他們也是練武之人,有時候真的很想了解他們的過往。他明眸緊緊地盯着陸思媛,期待她多提一點過往。
陸思媛頓了頓,眼神也變得有些迷離,“後來,潘榮武叛變,間接害死了你們師祖,你們師父也在那個時候繼任掌門人之位,而……他當時候還與幽若師姐私自成婚,那個時候,梧桐林有很多禁忌,梧桐林弟子不能與其他門派的弟子成親,所以他們的夫妻事實也沒有多少人知道……後來雲蕊失蹤,夏天奇便離開白夜城,再也沒有回來了,後來才聽說他們隱居在黑虎村……可是,你們師父還需要繼續練白夜城劍法,而且必須兩個人,所以就跟幽若師姐一起練,沒想到,梧桐林的劍法不能練白夜城劍法。不久,二人便走火入魔……”
陸思媛說着,突然停了下來,突然又想起了那個炎熱的午後——
有瀑布的聲音,一陣陣襲來,蟬鳴聲不斷,陸思媛一身黑晝城弟子的紫灰色衣裳,匆匆而來,她一臉凝重,趕來的時候,白長清已經不知去向,卻能聽到孩子的哭聲,一聲聲遠遠地傳來,讓她揪心。
她不敢停留,尋着孩子的哭聲追去,想不到卻在深林之中找到了孩子,當時候那個孩子就在幽若的手中。
幽若一身橙色衣裳,梧桐林弟子的裝扮,她一直是一個溫柔美好的女子,卻不料,走火入魔以後,卻兩眼紅色血絲,白皙的臉也變成了可怕的紅色,看起來無比猙獰。她正抱着孩子,也忘了手中的孩子是自己的。
陸思媛驚異,失聲大喊:“幽若師姐,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是,那時的幽若哪裡聽得到陸思媛的呼喚,她如一頭發了瘋的猛獸,左手舉起手中哭泣到喉嚨沙啞的小孩,右手的利劍正要向上刺去。
陸思媛雙目睜大,不敢遲疑,失聲大喊,“幽若師姐,你這是要做什麼!他是你的孩子啊!”說着,也已然出現在幽若面前,一個手快,搶過了孩子。
可是,偏偏就在這時,幽若手中的劍又向陸思媛襲來,失控般,胡亂地砍過來。
陸思媛只顧着驚異,手中的孩子哭泣不止,她只能瞬步逃離,而幽若也沒有停下來,緊緊地追着她。
幽若手中的劍劃過深林,陸思媛當時的武力完全無法與她對抗。深林之中,只有孩子低低沙啞的哭泣聲,還有劍氣劃過樹林的沙沙聲。
陸思媛咬緊牙關,拼命地躲開,卻不料,幽若的劍已然來到她眼前,眼看着就要刺到手中的孩子。她心頭一跳,急忙一個旋轉,可是,偏偏就在轉到後方之時,卻又赫然出現一道黑影,她還沒有來得及反應,手中的孩子便被那個突然而來的黑影搶了過去。
而幽若的劍也在這個時候刺穿了她的左手手臂,她吃痛地回過頭,看到幽若面目全非的模樣,心頭更是慌亂,她不再猶豫,急忙拔出腰間的流水劍,錯愕之中,流水劍一出,便直直地穿過幽若的肚子。
傾刻之間,風停雲頓,時間似乎凝止般,萬物瞬間無聲無息,陸思媛只覺得腦子一片空白,雙目睜大,眼裡盡是驚恐之色,可是,她低低地顫抖哭泣聲卻依然能清楚地聽到。
幽若的雙眼慢慢變得明亮起來,暗紅的臉也慢慢恢復原來的膚色,她的呼吸變得很輕微,漸漸認出了陸思媛,然後淡淡一笑,可是嘴臉竟然緩緩滲出一絲絲黑血,她緩緩擡頭,幽幽地看着陸思媛,艱難道:“陸師妹……以後要讓白夜城的弟子練這最高層劍法,不可以……像我們這樣……”
“幽若師姐,我不是……”陸思媛甚至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她突然覺得全身無力,緊握流水劍的雙手也突然鬆開,眼前一黑,便什麼也看不到,什麼也聽不見了。
周圍無數聲響依舊喧鬧,卻有人再也聽不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