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濃稠如墨硯,深沉的化不開。夜空似藏青色的帷幕,點綴繁星。天柱峰乃是武當最高峰。直入雲海。思慕崖爲此山峰最險峻之處,四處懸空,像是突兀的伸出一截,除了太清殿後的小路外,無處可登。順着小道,臉龐高樹林立,枝繁葉茂。月光從樹縫中透過,留下片片斑駁影像。在小道的入口一側側立着一塊半丈高的十倍,以蒼勁有力的劍法刻了個大大的禁字。
此處環境清幽,並無守衛弟子,能通過玉清殿上清殿的人,肯定有青松道長手令,何須加派人手。追了一陣,施卓航終於確定先前看到的並非幻影,而是一名身着夜行衣的不名人士。對方輕功急快,施展十成功力才勉強跟上,到了這思慕崖禁地失去蹤影。
國有國法,家有家規。武當派傳承百年,門規自然是十分嚴格,時至今日,身爲掌門弟子不敢說將門規一一牢記,但大多數還是記得清楚。尤其是這幾大禁地之一的思慕崖,是歷代掌門參道、閉關練功之地。無掌事者首肯,絕不可亂闖。一時間遲疑不定,如果去告知師傅怕錯失良機,讓黑衣人逃走。若緊跟上去又是觸犯門規。
施卓航自負武功不弱,近日來因與葉凝雪聯姻之事受挫,早就窩了一肚子氣。加上對這禁地的好奇,終於不再猶豫,縱身向着小島掠去、小道曲折悠長,臉龐樹影急速後退。楊凡打起十二分精神。不敢有絲毫大意。先天高手感應範圍也是有距離限制的,把控好這一點,再加上自身隱匿身形的功夫,楊凡有把握不被對方發覺。
不僅如此,對於蕭然竊聽到的談話更抱着深深疑惑。不親自確認一番實在難以相信。穿過幾條密林,山勢陡然拔高,幾乎毫無落腳之地。青松道長和黑衣人腳尖一點,人在半空以梯雲縱的功夫拔高數尺,再次一觸即飛。躍上山崖,是一座五畝見方的小山。山和整個崖壁融爲一體,山前有十餘丈的空地,小山上挖有四個丈許大洞。站在此處儘可一看武當風光。尤其是朝霞和夕陽美景,可惜大多是人是無法領略到的。
青松道長和黑衣人方一現身,便聽到一陣“依依呀呀”的聲音,洞前的空地上生油一堆柴火,用木棍架着個吊罐,從中冒出的清香之氣可知其中蒸着百米飯。此時火堆前有個頭髮鬆散的小道士手持燒火棍揮舞着,似乎在警告着兩人不要靠近。
黑衣人冷哼一聲道:“想不到一貪嗔大師竟需如此廢人照顧,莫擋道,滾開!”
那個啞巴童子身體一震,“依依呀呀”的叫着沒有讓開的一絲。黑衣人腳步微動,一粒碎石向其喉嚨激射去。就在此時,青松道長搶先一步用佛塵將石子大片,快速在啞巴童子身上一點。小道士就像個傀儡一樣僵持在原地,透過火光看清青松道長的面龐,眼驟然睜大,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沒看出道長還是心慈手軟之人。”黑衣人譏諷一聲,徑直向山洞走去。
青松道長嘆了口氣,無奈的搖了搖頭緊隨而入。洞口雖窄,其內卻別有洞天。將小山挖空,陳設俱全。倒像一間小屋。正中的位置防止了一尊道家鼻祖神像,黃色蒲團前坐着個藍衫老道士。頭戴紫冠,面目蒼老,眼紋皺在一起幾乎看不出眼睛,只透過兩絲肉/縫打量着來人。
“師兄~”青松道長輕聲道。
老倒是緩緩擡頭道:“來此地有何事,除了一副將朽的皮囊,老傢伙身上已經沒什麼能讓你拿走的了。”
這個連話說都顯得極費力的老者竟然就是武林公認的正道高手、武當派掌門一嗔道長。楊凡如何能不震驚。在暗處的楊凡驚訝之下仔細打量着,這才發現他四肢都被巨大的鐵鏈束縛住了。琵琶骨更是用鐵爪緊緊束,哪裡像是閉關,分明就是囚禁於此。
“一嗔大師,久違了?”黑衣人笑道。
老道士身軀一震,猛的將頭紅鑽過來。目光如炬看着黑衣人:“時隔數年,你終於還是現身了。”
“哈哈哈……大師好記性,今日前來有幾件事情想正是一番,相信這個簡單要求大師不會打機鋒的吧。”
一嗔道長道:“人老了記性難免不好,閣下還是免開尊口的好,萬一記錯就麻煩了。”
“人受些刺激就會想起許多事情的,比方說武當長老莫名慘死。”
“你是在威脅我?”
“如果你認爲是那就是吧。”黑衣人不置可否的回答道。
人這一生,難免會有牽掛。一嗔道長亦不例外。沉寂片刻緩緩道:“你問吧。”
黑衣人笑了笑道:“本尊要知道他的下落,究竟死沒死。”
黑衣人口中的“他”是誰?不單楊凡不知道,請到道長也是如墜雲霧,但必定不是尋常任務,一嗔道長道:“此時你都不知道,老道有從何得知。當年的事,以你的手段恐怕大羅金仙也就不獲得。”
“是嗎,如果是妙手回春的神醫呢。例如說常百草。”
一嗔道長輕笑道:“找常百草你應該去藥王谷,與老道何干。”
黑衣人目光一緊,滿含殺意道:“如果常百草還在藥王谷的話,我又何必來找你。況且藥王谷十年一開谷,是說去就進得去的嗎。別考驗本尊的耐性。”
一嗔道長與之對視片刻,淡淡道:“確實不是,無可奉告!”
“竟敢戲耍本尊,看來不給你點教訓是不會老實交代的。”黑衣人怒而出手,掌未至,一股極大的威壓已經籠罩全身。一嗔道長的衣袖無風自揚,白髮飄起。連頭頂的紫色道冠都搖搖欲飛。
“住手!”青松道長佛塵關注真氣,如一把巨大毛筆向着黑衣人腋下刺去。黑衣人似乎早就對他有戒備,見他出手相阻,腳下一個墊步一縱後退,手臂一縮,以肘擊向青松道長手腕撞去。青松道長雙眼眨也不眨的盯着對方,左手忽然擡起,並指如劍隔空點去。兩道青光一閃即至。這一身精湛內力使出的氣劍既快又狠,直取黑衣人乳下期門穴。不要說被擊中,就是被這指力所傷也非同小口。
“絕陰指!”黑衣人眉頭微皺,只見他身形一側向外連退死不。指力所形成的氣劍打空,在石壁上留下兩個寸許深的印記。
“你想和本尊動手嗎?”
青松道長看似佔據上風,實則有苦自知。道:“閣下答應過不取師兄性命的,爲何出爾反爾。“
“哼,敗軍之將何足言勇。本尊做事還輪不到你來指手畫腳。既然留你無用,一起去死吧。”
話語出口,黑衣人身子半側着。陡然邁出幾步,單手一立,手中不知何時已經握住劍柄。石室中猝然間起了到狂風,這飛沙走石的場面真如日落大漠般,一經施展,手掌上青筋畢現,臉龐露出的皮膚漲的血也似地。長劍直刺,其勢無可匹敵。如雲中之龍,在勁風中攻至。
青松道人咬了咬牙,已容不得再生死。面對如此猛烈攻勢,不退反進。佛塵急舞,萬千白絲乍開。人影婆娑,衣衫飄渺,卻隱藏着凌厲的殺機。黑衣人全身數十處穴道都在這個凌厲而尖銳的攻擊之下。對於青松道長來說,這招數早已領教過。有前車之鑑自然想到了破解之法。
在對方這迅猛的攻勢下,似無骨之人隨風飄動。先天高手之間的對決不是普通人能插上手的。楊凡看在眼中,兩人就像是花蝶糾纏在一起,時分時合。只是這看似簡單的招式,確是招招奪命。忽的耳風一動,隱藏在岩石後。就在山洞前的平臺上幕然出現了一道身影。此人倒也機警,並未直接闖入,同樣尋了個地方藏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