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定州王宮的朝堂上異常熱鬧。
首先是宣佈朱先武投降的好消息, 朱先武一降,其他地方盤踞的諸侯勢力便聊勝於無,宋國獨霸天下的局面指日可待了。
對於給朱先武封王封地一事, 冷越早就和李恆通過氣, 由李恆提出來後, 諸多大臣都表示贊成, 其中就包括吳薔。
吳薔道:“有國纔能有家, 先父死在陳軍手中,我吳家軍雖與朱先武有不共戴天之仇,但爲了宋國的江山社稷, 我與兄長必當做好表率,說服吳家軍的將士們放下仇恨。”
“吳大將軍和吳長史的胸襟真讓人佩服!”
衆人紛紛稱讚, 唯有吳笳悶悶不樂。
李恆一直留意着吳笳的神情變化, 生怕吳笳在朝堂之上要生出什麼亂來, 看到吳笳雖然一臉不快但並沒有提出異議,心想:“這小子總算是長進了, 到底是要經歷了一些事情,才能磨他性子。”
散朝後,吳薔幾步追上冷越,一副與知己老友重相逢的欣喜樣子看着冷越。
冷越看着吳薔這個樣子雖然心裡極惡心,但仍然配合着吳薔, 對他擺出一副笑臉。
“冷將軍可算回來了, 大家一直都擔心你, 這次朱先武投降你功不可沒啊!”吳薔道。
“哪裡的話, 這次也不過是個巧合, 恰好我被朱先武抓了,又恰好他連打敗仗, 嘿,說起來,這其中也有吳長史的功勞呢,要不是你給我指了那條路線,我也不會落到朱先武手裡,哈哈,真是上天助咱宋國啊!”冷越話裡有話和吳薔打起了哈哈,他猜吳薔肯定會裝作沒有收到過喻可兒的信的樣子。
“可不是嘛,我本是擔心冷將軍的安危,沒想到自作聰明害冷將軍落到朱先武的手裡了,不過冷將軍是福大命大之人,如今又立了功,也算是因禍得福啊!”
冷越聽吳薔這話,果然他能面不改色地裝作什麼事都不知道,心想:“我且和他裝下去,現在還不是和他撕破臉的時候。”
這時,冷越看到李恆從他身後走過,便追了上去。
李恆知道是冷越追過來了,也不轉頭看他,依舊保持着走路的姿勢看向前方道:“和吳薔打哈哈呢?有什麼好說的,想都不用想,他裝不知道就行了,難道你還能把送信的人揪出來,就是你真能將送信的人揪出來,你又能將他怎樣,想扳倒他,你還太嫩了。”
“薑還是老的辣,師父說得有道理。”冷越奉承道。
“得得得,奉承得真敷衍。上我那兒去,這四月晴好天氣,咱師徒倆一邊賞春一邊分析,豈不是件賞心樂事。去,把吳笳也叫上,讓他在一邊學學。”
冷越聽李恆這語氣,知道李恆肯定是要折騰吳笳了,這纔是賞心樂事!
冷越故意放慢腳步,等着吳笳走上來,回頭看向他道:“大將軍,軍師邀你上他府上,有事要和你商量。”
冷越看吳笳臉上有些不樂意去的神色,聲音又軟下去了幾分:“你看這四月晴好天氣,咱倆在一起賞春,豈不是賞心樂事?”
吳笳感覺,冷越的聲音就像是一隻手伸到他心上來了一般,由不得他不去,一瞬間,剛剛在朝堂上心裡所受的憋屈也散去了大半。
進了李恆家院門後,冷越發現這院裡已經大變了樣子。
李恆得了這宅子並不久,院裡的空地並沒有經過休整,這一天工夫,院裡那塊空地上的雜草就鋤乾淨了,旁邊堆了一堆的長棍子。
冷越心裡叫苦:“我師父這是又要開始種菜了,他所說的賞春應該也就是種菜了。”
冷越早在稻縣從李恆學藝時,冷越就經常看李恆種菜,日子一久了,冷越對於種菜也懂得多了,什麼澆水、施肥、點豆種、搭瓜棚,冷越都能幫李恆搭把手,冷越也成了李恆在交流種菜上的知己。
李恆一到家就換上了平時幹活穿的粗布衣裳,掄起一鋤頭從屋裡出來,那架勢像極了一山野老農。
李恆在那空地的一端,開始鋤空地另一邊的雜草,他將雜草用鋤頭從土中連根颳起,然後撥成一堆。
冷越拿起箢箕跟在李恆身後去裝他鋤下來的雜草。
而吳笳站在後面完全找不到自己應該做的事。
李恆彎下腰,口中卻在討論朝堂上的事情:“讓朱先武回了巴州,那咸陽城就留下來讓褚賢守吧,褚賢在咸陽那是地頭蛇,那一帶的人都服他,你們說如何?”
“如此甚好。”冷越答道。
李恆繼續說道:“褚賢那人是見名要名,見利要利,不過這人有點好,那就是不會浪得虛名,他做事往往對得起他頭上的官職,就封他個西都王吧,大將軍,你說呢?”
吳笳冷冷地道:“這人自視甚高,不封他個王,恐怕他難以罷休。”
吳笳看李恆彎着身子幹活很利索的樣子,心道:“這老狐狸看着像個山野老農,但對於朝堂上的事情腦中卻時刻都是清清楚楚的。”
吳笳從旁邊拿了一個箢箕也學着冷越的樣子去給李恆裝雜草,卻每次都要裝得比冷越多很多才去倒掉。
李恆突然間直起身子,表情凝重,嘀咕道:“到了如廁的時辰了,越兒你過來。”李恆說完將鋤頭遞到冷越的手裡,快步朝後院走去。
李恆走後,吳笳呆呆地看着李恆的背影,問道:“你師父如廁還看時辰?”
冷越笑道:“那是,從早上起來,到晚上上牀睡覺,他的事情都要看時辰的。”
“這麼古板,誰敢和他過日子?”
冷越低下頭道:“師孃很多年前就過世了,後來師父就沒再娶了。”
吳笳嘆了一聲,不想再問下去。過了一會,他朝冷越湊近了些:“你師父喊你越兒?”
“嗯,私下裡這麼喊。”冷越低頭答道。
“越兒,越兒,哈哈。”吳笳唸了幾聲,自顧自地笑了,不自覺地就說出了一句,“越兒,等你老了,我陪你種菜。”
冷越一聽,笑得臉和手一齊杵在了鋤頭上,再看看吳笳一臉嫌棄又羞惱的樣子更覺得好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