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天的霞光將還未發出新綠的草地鍍上一層金光。天似穹廬般籠罩四野,讓人隨時都有在這一片廣袤的草地縱馬馳騁的衝動。
馬蹄的噠噠聲一傳來,便揚起一路黃沙。吳笳帶着一隊人馬從西邊的涿州正往定州趕去,此處離定州只剩一天不到的路程。
吳笳停下來,眯起眼睛朝西邊看了看,向身邊一將士道:“告訴後面的人,咱們得加緊趕路,天黑前找不到住處就只能露宿野外了。”
他再擡頭望向遠方時,見草原坡地與天空相接處奔跑着一匹身形矯健的馬。
那馬背上雖拴了馬鞍,但跑起來瀟灑自如不受束縛的樣子卻更像一匹野馬。
“好馬!”吳笳驚呼了一聲,不假思索地立刻駕馬去追。
“待我把這馬抓了送給他,我看他還有什麼話說。”吳笳想到冷越曾說過要是送他一匹好馬,他就能依吳笳,心中極爲得意。
這馬的毛色遠遠看去是黑色,走近些看時,卻是暗紅色,它感覺到了吳笳正在抓它,吳笳一朝它靠近,便跑得更歡了。
幾名將士意識到吳笳想抓住那馬,便從隊伍中出來,火速駕馬分佈於各個方向,想將那馬逼得無處可逃。
紅騮馬也不慌亂,即使是被逼得來不及閃躲擡起了前腿,也依舊保持着瀟灑的風度。一時間,草地上馬叫聲,人吼聲,馬蹄的噠噠聲混作一團,那紅騮馬越是被追得緊,越是興奮,將七八名將士逼得束手無策。
吳笳幾次靠近紅騮馬,打算直接躍到它背上去,可那馬奔跑的速度實在太快。
“將軍,用絆馬索!”
又有幾人從隊伍中出來,在那紅騮周圍幾個方向佈下了絆馬索。
紅騮馬一猶豫,步子就慢下來了,吳笳趁機來到它旁邊,飛身躍到它背上。
“哈哈,總算抓住你了,以後你就是我的了。”吳笳大笑道。
紅騮馬大步轉了幾個圈,想將吳笳甩下去,吳笳伏下身貼在馬背上,仍在哈哈笑着。
“將軍,這馬是好馬,只怕是有主的。”一將士追上去勸道。
“管他有主沒主,這是我抓來的野馬,有本事再從我這兒搶回去。”吳笳大聲朝那將士喊道,臉上仍掛着得意的笑。
正當吳笳想要試着駕着這馬離開時,有一中年男子朝他追了過來。
衆人齊齊看了過去,那人身材高大,氣宇不凡,三十多歲年紀,生得一張國字臉,再加上一身武將打扮,吳笳一眼就看出這肯定也是軍營中謀生的人。
吳笳身後的將士朝吳笳靠近了些,小聲說道:“將軍,這可如何是好,這人是來找馬的。”
吳笳騎在馬背上,高高擡起頭看着那人,等着他先說明來意。
那中年男子雖朝吳笳拱了拱手,神色極爲客氣,道:“小兄弟,這馬不是野馬,只是我還沒將他馴服,所以跑遠了,所以還請小兄弟將馬還我。”
“既然沒被馴服,那它就還是野馬,被我捉了,這馬就是我的,要麼你喚它,看它聽不聽你的。”吳笳傲慢地朝那人看了看,漫不經心地說着,心中料定這馬如此狂野,肯定不會聽任何人的話。
中年男子仍保持着客套的笑容,道:“這馬我喚它它可能不聽,但是你喚它它也未必聽啊!”
“反正它現在已經在我這兒了,它早晚得聽我的,有本事你就來搶,沒本事就別在這兒擋我路。”吳笳說着,扯動繮繩打算調轉馬頭離開。
中年男子揮出長/槍想要去攔吳笳,吳笳接過旁邊將士扔來的長矛立馬擋住,雙方咬牙相抗,力量一時分不出懸殊。中年男子又想再次襲擊吳笳腰部,再次被吳笳擋了回去。
“小吳將軍果然名不虛傳……”那中年人突然收起□□哈哈大笑起來。
吳笳皺眉,詫異地看向那中年男子,問道:“兄臺怎生認得我?”
“哈哈,你們打的不就是‘吳’字旗嘛?世人都道吳家軍中,小吳將軍二十出頭,武藝非凡,面容俊朗,小兄弟條條都符合,這不難猜中呀。”中年人端坐於馬上娓娓說道,武將的英氣再次彰顯,“剛剛只不過和小兄弟開個玩笑,試試身手,朱某不才,但能與我馬上相抗衡的人至今還沒遇上幾個。”
吳笳見這人生得相貌不凡,英氣逼人,還有一身好武藝,但卻隻身一人,不見任何隨從,正想問他姓名來歷時,這人已調轉馬頭準備離開。
“這馬是你的了,咱們有緣再見!”
吳笳聽到他這話,看着他的背影目送他離開。又花了好些工夫將這紅騮馬勉強馴服,到達客店時天已經完全斷了黑。
定州軍營校場中,冷越在衆將士操練的時候,隻身躲到了一邊去,想讓自己腦子清醒清醒,好將最近訓練的陣法在腦子裡好好梳理一番。
只聽得馬蹄的噠噠聲越來越清晰,冷越稍稍擡頭一看,眼前走來一匹骨架緊湊、肌肉壯實的紅騮馬。
“好馬!”冷越眼前一亮,擡起頭來看到一張馬臉,眼睛鼻子皆大,心裡喜道,“這大兄弟,好像在哪裡見過,莫非與我有緣。”
冷越立馬站起身,將手放在馬的頭上、脖子上摸了又摸。
“哼,哼……”吳笳挺胸直背,清了清嗓子,提醒着冷越這馬背上還坐了有人。
冷越開心得笑個不停,擡起臉來,彎着眼睛看着吳笳道:“送我的是不是?”
吳笳不答,只是端坐在馬上。
“就是送我的,下來,讓我試試。”冷越扯了扯吳笳的衣裳。
吳笳又清了清嗓子,想說點什麼,但又覺得場合不對,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
“那個……你別忘了你答應我什麼……”吳笳小聲說着,還是覺得有些難爲情。
冷越擺出領了上級命令的神情,信誓旦旦地答道:“將軍放心,卑職都記在心上的,今後一定好好帶兵,奮勇殺敵。”
吳笳知道冷越又在裝糊塗,但四周都是士兵的威武的吼聲和腳步聲,吳笳在這種如此不匹配的場合之下,實在沒法將冷越曾答應他的事說出口來。
“你下來。”冷越忍不住又扯了扯吳笳。
那紅騮馬像是聽懂了冷越的話,原地擡起前腿擺了擺身子想要把吳笳摔下去。
吳笳躍下馬來,罵道:“你們哥倆好,我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