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連幾日, 冷越想法設法打聽與孫叔言被害那天宴會上相關的宮人,但所獲的消息聊勝於無。那天宴會上,他唯一有印象的便是那勸他將孫叔言留下來的宮人, 他找了好幾個當天參加宴會的將領問了, 都說不認得那人。冷越又苦於不能隨便進出宮, 因此事情仍舊是毫無頭緒。
而此時, 吳家軍連續幾天得到消息, 象林當地官軍與吳家軍過去的將士衝突嚴重,象林守將請求調一些人過去調解。
吳笳想到,如果讓冷越去的話正好讓他暫時離開定州, 可以有個機會從孫叔言猝然離世的悲傷中抽離出來,而且最近局勢比較穩定, 也無重大戰事, 定州並不缺人。
吳笳與冷越商議好後, 便讓人送信,說五日後定州派過去的人定能到象林。
在冷越計劃出發的前一天, 突然被人叫到了大將軍府。
冷越進議事廳的時候,吳薔和吳笳正在沙盤旁邊討論着什麼。
冷越一看到吳薔,立馬又想到了孫叔言慘死的事情,雖然到目前爲止沒有充分的證據證明吳薔就是兇手,但冷越一看到這人總覺得心裡挺不舒坦。
吳薔笑着看向冷越, 道:“你明天就要走了, 我聽說去象林的路上多盜賊, 找人打聽過後, 想給你找條穩妥的路線。”
吳薔越是對冷越笑臉相迎, 冷越就越是覺得五臟六腑像在翻騰一般的難受。
吳薔朝冷越招了招手,示意讓他站到沙盤旁邊去, 又指着沙盤向吳笳道:“回雲山這條路兩岸的山坡都是矮樹林,盜賊極好藏身,但這條路可以直接通過回雲山,不用走繞路,可以少走將近半天的路程。咱們人不多,不必要抄這個近道,還是繞着回雲山走河邊比較好。”
“嗯,那就這麼辦吧,安排下去,每人帶足乾糧,繞着回雲山走。”吳笳聽吳薔的分析覺得很有道理,便向冷越吩咐道。
冷越點頭答應,心裡卻想:“吳薔突然間特地來爲我分析路線好像做得有點過,不知道他是故意逞能,還是不想我對他有所懷疑,所以來討好我。”
兩天後,冷越帶了一隊人行至回雲山附近,依照吳薔所說的,大家選擇走河岸上。
回雲山山勢陡峭,山邊離河邊有百來步遠,河流流經之處地勢平坦,視野開闊,一隊人縱馬馳騁,好不快活。
突然,遠處黑壓壓一片,像是有百來人一齊朝這邊駕馬過來,待更靠近些時,纔看清這夥人除了人人頭戴黑色頭巾外,裝束並不統一,連他們手裡的武器都是各有特色,而且個個看上去凶神惡煞的樣子,便斷定這是夥賊寇。
“不好,咱們只有十幾人,不能和他們硬拼。”冷越旁邊一將士驚到。
冷越打出手勢,道:“撤,往回走。”
可衆人調轉馬頭時,發現後面還有好幾十人正涌上來。
冷越帶的十幾人瞬間集結到一起,四處查看,看有沒有能逃脫的口子。
可這條路一面是山,一面是水,水深過人高,水上又無橋,想要逃脫,只能衝出去了。
“將軍,怎麼辦?”一人看向冷越,焦急地問道。
正當冷越爲難之時,那夥人中有人喊道:“活捉冷越。”
冷越驚道:“賊寇怎麼會認得我?”他試着離開隊伍往側面走一些,發現那些賊寇也跟着他移動。
“難道他們的目標在我?那我想辦法把他們引開,讓兄弟們趁機逃走。”冷越想到這裡,拔劍高舉,朝那夥盜賊大喊道:“爺爺在此,有種就過來與我較個高低!”
冷越說完便沿着山邊向後面追上來的那夥人衝去,同時回頭朝他帶的一隊人道:“大家見機跑,我自有辦法逃脫。”
這些賊寇果然目標在冷越,全都朝冷越圍了過去,冷越帶的那一隊人才趁亂逃脫。
賊寇將冷越從四面圍住,無敵見四處跑不開,嚇得擡腿驚叫。
這時,一支箭“嗖”地射過來,正射在無敵的大腿上,痛得他在原地打轉。
冷越心想:“既然說是活捉我,那肯定不會害我性命,如今我反正逃不脫了,不如束手就擒,也免得讓無敵死在這裡。”
冷越將劍收起,道:“諸位英雄,不知道我冷越何時得罪你們了,既然你們只想活捉我,還請不要再傷我的馬,我跟你們走就是了。”
賊寇中走在前面的幾人相互看了看,又點頭議論道:“陳王交待,不要傷他,這點要求答應他就是了。”
冷越聽到他們談話中有“陳王”二字,料想他們可能是朱先武的人,預先設下埋伏在這裡捉他。
爲首的一賊寇道:“行,那你老老實實跟我們走,要耍什麼名堂,首先剁了你的馬。”
冷越朝他抱拳道:“多謝,我不耍名堂。”然後跳下馬,狠下心一把將無敵腿上的箭給拔了出來。
這夥賊寇將冷越圍住後,才帶着他往前走。
走了半個時辰後,他們旁邊的河匯入到了一條大河。
爲首的幾名大漢下了馬,朝渡口望去,道:“陳王的人已經等在那裡了。”
冷越循着他們所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一條大船停在渡口上,船外和渡口上均站了兩名士兵。
“把人綁了交給他們。”一漢子拿出繩子走到冷越身後。
冷越任由他們綁了,押了朝那船上走去。無敵也跟在冷越身後走了過去。
走近那大船時,一頭領打扮的青年人從船中走了出來。
這青年人與冷越身材差不多,舉手投足間像是個斯文冷靜之人,他走到冷越跟前,稍稍將冷越打量了一番,笑着拱手道:“這就是冷將軍吧,真是得罪了,在下朱槐,這一路由我負責送冷將軍去見陳王。路途遙遠,有委屈的地方還請冷將軍見諒。”
冷越朝那朱槐冷笑了一聲,道:“那就有勞了。我只有一個要求,我的馬得跟着我,不然這一路恐怕要不安生了。”
朱槐賠笑道:“好說好說,冷將軍,那請上船吧。”
冷越在船艙中坐着,旁邊就只有朱槐一人,其他人十幾人均站在船外。冷越見朱槐謹慎有禮,並不是個討厭之人,朱槐和他說話時便也以禮相待。
談話間冷越突然想到喻可兒,喻可兒自從嫁給朱先武后便很少有她的消息,剛嫁過去時,她作爲吳啓的義女,逢年過節還託人送信送禮來,自從朱先武叛了吳啓之後,喻可兒與吳家的聯繫便切斷了。
冷越想到喻可兒在桐城時幾人一起圍爐喝酒的熱鬧情形,心中又生出感慨。
“真是聚散無常啊,好在聽說朱先武一直獨寵她,也沒什麼好替她擔心的了。”冷越心裡念道,但還是盼望要真到了咸陽能有機會見一見喻可兒。
冷越被朱槐帶着走了半天的水路,過後又改了陸路,沒走多遠,朱槐便讓人叫來了馬車,將冷越送上了車。
冷越心想:“讓我坐車,大概是怕這一路上被我看到了什麼,這也就是相當於客客氣氣地矇住了我的眼睛。”
朱槐最後讓冷越下馬車時,已經到了咸陽城內。
冷越感覺他所在的地方應該是城內一僻靜的巷道,四處少有人行,連聽到的聲音都像是很遠的地方傳過來的。
朱槐帶着冷越繼續往前走,走到一園子前,上頭匾上是“霧雨軒”幾個字。冷越進了那園子,看了看園中精緻,果然垂柳依依,水波漣漣,很有雨霧朦朧的意境。
冷越心道:“這地方看着像是女子住的地方,處處都十分別致,既來之則安之,我且在這兒等朱先武,看他到底要耍什麼名堂。”
朱槐將冷越帶進霧雨軒後,退到門口道:“一應日常要用的東西里頭都備着呢,陳王的意思是讓冷將軍在這兒好好歇着,小的們都在園裡伺候着,將軍有什麼需要儘管說就是。”
冷越等朱槐出去後,摸了摸那屋內的牀榻,案几,被褥,樣樣都極爲精緻講究,感嘆道:“想不到有生之年還能見到這些好東西,他既然要獻好,我且通通都收了,說不定過了這幾天好日子就一命嗚呼了。
兩日過去後,竟然沒人過來將冷越叫去問話或是拷打,冷越很是意外,他也不急,照舊該吃吃該睡睡,實在無聊了就在園子裡拔一拔雜草,侍弄侍弄花兒。
每日會有一名小廝進裡屋給冷越送飯,這小廝平時都不說話,也不多看,把東西放下就走。
這日那小廝進來後一直左顧右盼,冷越仔細一看他臉,發現竟是喻可兒。
“進去說話!”喻可兒趕緊放下手中的食盒,將冷越拉進了更靠裡的一間屋。
此時的喻可兒脫去了從前的活脫稚氣,雖穿一身黑衣,未施粉黛,仍顯得雍容華貴,舉手投足間處處帶着成熟的韻味。
喻可兒再見到冷越,臉上神色又是擔心害怕,又是欣喜激動,一開口就說道:“冷大哥,你還活着,你活着就好,我還怕……”
“你以爲他們要殺我?”冷越不解道。
“是啊,我以爲他們設下埋伏要殺你,不是就好,沒事就好!”喻可兒看到冷越安然無恙,便放心地笑了,隨後又皺起了眉,問道,“我不是讓人寫信給吳薔告訴他讓你別走回雲山嗎?他沒告訴你?”
“啊?”冷越驚呼,腦中一下陷入一片混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