親王府的地牢自然不是好呆的,祝平安被打的遍體鱗傷,若不是被綁在柱子上,殘破的軀體可能早已支撐不住倒在地上。蘸了鹽水的鞭子抽在他的身上,即便是朗朗硬漢,也已經因爲痛苦難忍而面目猙獰。發黴的空氣中迴盪着祝平安的一聲聲努力壓抑的痛苦□□以及鞭撻皮肉的瘮人聲響,每多抽一鞭,祝平安對司桓宇的恨意增深一分。
常劍伸手示意執鞭侍衛住手,單手背在身後走到祝平安面前,以劍柄擡起他的頭:“怎麼樣,滋味如何?”
“噗!”常劍閃躲不及,一口鮮血被祝平安噴在他的臉上。
“......哈哈哈”祝平安無力的笑起來,氣力幾乎消散在空氣中,“....走狗....”
常劍頓怒:“給我狠狠打!.....注意別打死了就行。”
“是常大人!”
常劍渾身怒氣地從地牢裡出來,身後的入口,傳來祝平安一聲聲大笑。常劍頓住腳步,抓住劍身的手背青筋暴起,王爺現在不殺你,慢慢折磨纔是酷刑,等過些日子,我看你骨頭還能不能這麼硬?!
桐園又重新恢復了寧靜,整個院子只有司桓宇和安樂心兩個人,沒有任何下人伺候。房間裡只留一盞燈火,司桓宇半眯着眼睛坐在牀邊,手上輕輕摩挲着她的臉頰,神似饜足的貓,低語:“.....祝家小子幾次想要本王的性命,今日又來壞本王的好事,你說本王是不是該讓他像他死鬼爹似的長點教訓。”
牀榻上的樂心安靜卻並不恬淡的躺着,燈火偶爾跳動的影子投在她臉上,她並不發出任何聲音。
“還有....風家,你的那個未來夫婿。”說到這裡他略微邪笑,“想必祝平安已經透露不少信息給他了吧....你說,本王該給他份怎樣的大禮呢?”
司桓宇手上力道加重,可是樂心毫無知覺。當年....司文山能夠當上太子,與風紀遠的爹——風承仁的舉薦脫不了干係!這幫瞎了狗眼的老東西!
若不是風家人常年駐紮在燕道關,遠離玉津,而他司桓宇也有力不能及的時候,否則風家人怎麼可能活到現在?
目光重新回到樂心的臉上,手下輕輕爲她揉按被他捏紅的地方:“所以,他們都是自找的,怨不得本王。你....也是。”
常劍知道司桓宇今晚不會離開桐園,便靜悄悄地守在園外。
攝魂,顧名思義,攝取人的心神。攝魂是西域的東西,雖然並不霸道,可看似有些邪門。吃了這種藥的人,昏迷醒來後會只認見到的第一個人的聲音,之後便只聽從此人的吩咐。因爲不知安樂心什麼時候會醒,所以司桓宇今晚不會離開桐園。
所有的喧囂隨着夜的深沉恢復平靜,假山後依舊昏迷的顧輕紅趴伏在地面上一動不動。奄奄一息的祝平安被丟進了黴潮的牢中,只有一根手指在微微顫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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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剛過,旭日緩緩東昇。
室內,陽光穿透捲簾而至,纖塵在晨光裡跳動。秋日的早晨開始了一天的生機。
安樂心在晨光的挑/逗下,緩緩睜開眼睛,雙手撐着身子坐起來。細看之下會發現,她的眼睛大而無神,恍若黑洞般空虛無物。司桓宇擡起她的下巴,滿意的笑了。攝魂,果然名不虛傳。
他問:“我是誰?”
樂心循聲擡頭對上他的眼睛,然後呆滯搖頭。
“記住,我是你的主人。”
她似乎不太懂,只是遲鈍的保持着看他的姿勢。
司桓宇靠近她,壓低眉眼,一個字一個字重複:“記住這個聲音,從今以後,本王就是你的主人。”
“主人?”她像一個完全空白的瓷娃娃,歪頭打量的詢問。
司桓宇掛上滿意的笑:“對,本王是你從今以後的主人。”
“哦。”只見她乖巧的點點頭,墨黑的大眼眨巴眨巴。
司桓宇忽然發現這樣的安樂心似乎也不錯,不吵不鬧,不罵他也不反抗,又乖又有點可愛。
他玩弄着安樂心潑墨似的長髮:“若是你醒着也這麼順從該有多好?”呼吸可聞之間,一枚帶有涼意的脣印在她的臉頰上,“若是那樣,本王一定很寵你,可惜了......”
一大早,在下人之間又有了新的驚人話題。那就是王爺昨夜一夜未歸,就宿在桐園了!丫鬟婆子們紛紛咋舌,稀奇之事啊,看來王爺是真的對這姑娘上心了。還從來沒見過王爺在府中哪個如夫人的房中宿過夜呢?!
日上三竿,庸親王府的正殿內,樂心安靜地一口一口吃着碗裡的飯食。司桓宇今天的心情很不錯,他本就胃口不好,吃的精也吃的少,可是今天的安樂心尤其的“聽話”,給她什麼吃什麼,反而令司桓宇的胃口也變得好起來。細嚼慢嚥,一頓尋常的早飯,吃了許久。
天剛剛露出點魚肚白的時候,顧輕紅就被凍醒了。此刻她正在春日園的房間中大口喝着隨侍丫鬟端來的薑湯,想到昨晚那個打暈她的男人口口聲聲要找昨天的那個女人。
那個女人什麼來路?居然敢有人夜闖通親王府找人。
“小棗,昨天王爺帶回來的那個女人現在怎麼樣了?”小棗是顧輕紅的隨身侍女。
也不怪顧輕紅不認識安樂心,顧輕紅是地方上送進京城的,身份低微,自是從來上不得檯面。再說,別說是顧輕紅了,就連身爲郡主的樂心都未必能把所有皇親貴子貴女們認過來。
小棗撓撓頭:“紅夫人,奴婢也不是很清楚,只是聽她們說王爺昨天晚上宿在桐園了。早上還陪那姑娘進膳....”
“宿在桐園?共進早膳?”顧輕紅柳眉倒豎,突然拔高的女聲將小棗嚇了一跳。
“紅夫人.....”小棗爲難的抿着脣,“是她們這麼說的.....奴,奴婢.....”
“知道了,你出去吧。沒事別來擾本夫人!”顧輕紅蓋上被子,做入睡狀。
“是,奴婢告退.....”
待小棗走後,顧輕紅動作靈活的掀開被子,趿上鞋子,開門出去。
早在司桓宇離京的那幾日皇上龍體就有些不適了,聽說最近上早朝都會見到皇上咳喘。倒是太子身體比先前好了些,在皇帝的授意下,開始處理一些政事。
王府的守衛驚訝的看到身穿四爪蟒紋白色錦袍、頭戴玉冠、腳蹬雲靴的皇太子出現在王府大門前時,差點忘記了行禮。
庸親王與太子司文山水火不容,這早已不是什麼秘密,這皇太子毫無徵兆的找上了庸親王府,令大夥訝異。王府管家反應過來,立即進去稟報,卻被司文山的隨從攔下了。
太子出言:“稟報就不用了,本殿自行進去即可。”
跪在地上的管家萬分爲難,他知道自家王爺向來對這太子滿是惡感,若是自己不進去稟報一聲就讓太子進去了,恐怕吃不了兜着走的就是他呀!
管家跪在地上,恭笑道:“太子殿下還是讓老奴進去稟報一聲吧,免得老奴被王爺責罰怠慢了太子。”
司文山鼻子裡哼出一聲笑,雲靴邁過管家身旁,留下話:“給庸親王時間將本殿掃地出門纔是吧?”
管家惶恐,立馬叩頭:“太子說笑,老奴不敢.....”
“哼,你不敢,有人敢。行了,別囉嗦,本殿只是聽聞二十六皇叔身體不適已經有些時日不上早朝,今日本殿只是過來探望探望而已,你們都退下吧。”
太子不等管家說什麼,已經向府內行去。隨行軍被留在前院等候。
管家抹了抹腦門兒上的汗,見太子從連通着春日園那邊的路進去了,趕緊抓住身邊的王府守衛,低聲道:“快,抄近路去正殿稟報王爺!”
守衛一溜煙穿過花園小徑。
司桓宇早已命人將膳食撤下,難得他心情這麼好,便帶着樂心在園子裡隨便走走。偶爾他撿起掉落在他肩頭的枯葉,悵然到:“葉落歸根.....”樂心沒了神智以後變得似乎是一個木偶,他動則跟着動,他停也跟着停。這會兒學着司桓宇的樣子,對着一片枯葉思考似的。
司桓宇把殘葉遞到她眼前:“......你也想回家?”
她盯着葉子櫻脣輕啓,重複他的話:“回家....”
已經枯敗的葉子,被捲進司桓宇的掌心,再出現,已經被碾作粉塵,吹散在風裡。
他看她茫然的容顏:“這樣...就回不了家了....”
她不懂,空洞無神的雙眼被風迷過,本能地眨了眨。
顧輕紅走出春日園,走向正殿方向。她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幹什麼,明知道擅自去正殿可能被王爺責罰,可那浮動着的不甘還是驅使着她的腳步。
沒多久,便瞧見不遠處有個年輕公子從岔道上走來,身後跟着個僕從。近至眼前,瞧他穿戴不俗,只是不知是哪家的貴公子,定睛一看,他衣服上的紋飾——四爪蟒紋!顧輕紅幾年前入宮之時學習過宮中的諸多規矩,她知道皇上的御用紋飾爲五爪真龍,身爲儲君的太子則專用四爪蟒紋....
皇太子!?
顧輕紅立即朝司文山行叩拜之禮:“奴婢顧輕紅拜見太子殿下,太子長樂。”
司文山頓住腳步,手一指:“你是何人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