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如今就連坐上龍椅都要喘息很久。皇帝今日見大家都在,便提出想要讓太子監國的想法。看那意思,是要慢慢培養太子接位了。
此語既出,堂上嗡聲一片。
立馬有御史大夫站出來:“稟皇上,臣認爲此舉不妥。太子爲儲君,執掌國事固然是早晚之事。但多年來太子一直在病中,對政事不甚明瞭。更何況太子大病初癒,臣以爲太子殿下尚需要一段時日的學習。此事萬萬着急不得.....”
聽的司文山一陣光火大盛!等他登基,第一個收拾的就是這個老匹夫。
太尉稱:“齊御史所言甚是,依老臣看來倒不如煩請庸親王爺一段時間。等皇上龍體康健,太子也好跟您好好學習治國......”
其中有反對自有贊成,吵吵嚷嚷,最後意見各不一致,但仍能看出庸親王的擁護拍馬屁者衆多。
丞相張慎閉口不言。
平南王愁眉不展,這兩人他都不看好。太子爲人陰氣甚重,且命理福薄。觀歷代在位時長的帝王,皆有天日之表,龍風之姿。當今皇上雖年事已高,但仍能看出其奇骨貫頂,河目海口的帝王之象。反觀太子,唉......
至於庸親王....雖足智多謀,但其心卻不在正途。若是讓他監了國,這天下恐怕...要易主了....
司桓宇倒像是不在意一般,似笑非笑,抄手立住,只看眼前一塊方圓之地。
一個早上,大家也沒商量出個結果。爭議過大,皇上體力不支,只得先行散朝。
接近巳時,大臣們陸陸續續走出朝堂。
司桓宇一人行在前面,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喊他。回頭,竟是個小太監,小太監身邊立着的是含笑的太子。司文山走近,微微仰頭,低聲道:“看來朝中大臣都向着二十六叔啊。”
司桓宇眯眼,似是不屑:“太子想要他們?儘可以去拉攏,不必特意過來跟本王打招呼。”擡腳便走。
“聽說....”司文山刻意拉長了聲音,回頭看了看遠遠走過來的平南王,病態白的面上露出抹令司桓宇厭惡的笑,“平南王的郡主在你府上吧?嗯?”
司桓宇忽的笑了,那笑意眨眼間變冷:“那又怎樣?”
平南王與朝中一老臣聊天而至,被司桓宇叫住:“平南王請留步.....”
平南王與庸親王交際甚少,尤其上次聘禮一事,平南王更是不願搭理司桓宇:“不知庸親王有何事啊?”
司桓宇微笑着在太子的錯愕中走近平南王:“平南王爺別那麼大的敵意,本王只是想告訴你,樂心郡主在本王府上。”
“樂心在你府上?!”
“正是。”
平南王訝然:“她怎麼會在你府上?她明明....”
司桓宇拂袖離去:“那你就該去問她了。”
要不怎麼就說太子這人心急氣躁呢?他根本什麼都沒想好就打算拿這事嚇唬司桓宇,反倒被司桓宇踩了一腳。難怪平南王說太子此人難成氣候。
西園中,只有幾間空蕩蕩的屋子,擺設陳舊,蜘蛛網遍佈各個角落,房間內輕飄飄的白紗帳掛了一層又一層,*的氣息裡透着詭異,陰森森地,正常人誰住這樣的屋子?庸親王府怎麼會有這種地方?
飄香、瑞芙幾人越往裡走幾步,膽子越小,緊緊挨在一起,一道幔帳飄過眼前、親吻般擦過耳邊,瑞芙“哇”的一聲驚叫,衆人險做四散逃竄。
飄香氣惱的打她:“幹什麼呀你!嚇死人了!”惱羞成怒的她,一把扯下幔帳,提裙走人。其實她確實被嚇到了,不敢再往裡走。至於眼前這個女人,管她呢,就算王爺再寵她又怎樣?她們春日園的這些女人本就不受王爺的待見,何苦來今日這一趟呢?
被這一驚嚇,她似乎想通了,自己這一生能在王府好吃好喝也就滿足了。
見飄香離去了,瑞芙就好像失去了主心骨,這種陰森森的地方她是不敢再往裡走的。摸摸雙臂,剛剛被嚇出來一身雞皮疙瘩,咦~瑞芙跟其他兩人打個招呼:“你們繼續吧,我也先走了。”馬上溜之大吉。
“唉,你們都走了?等等我,我也走。”
“這種奇怪的地方,我也走了。”
此時的樂心覺得這幾個人真奇怪,目送她們離開。一陣風自院中吹來,房內所有的紗帳隨風起,這種陰冷的氣息下誰見了都會驚怕三分。
樂心自語:“披風還沒拿來.....”
她順着紗帳傾斜的方向深入,很快,纖瘦的身影的消失在層層幛幛的白紗中.....
“姑娘.....”一道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傳入樂心的耳朵,可以看見她的猛然身子抖了一下。
樂心茫然的尋向四周,卻不見任何人。
“回去吧,別再來了......”老婦聲音再起。
循着聲音模糊的來源繼續走進去,也許是適應了這種氛圍,也或許潛意思裡的樂心在驅使着自己的身體上前,素白的纖指撥開眼前一道道屏障。盡頭處,牆角蜷縮的竟真的是一白髮婆娑的老嫗,背對着她。
老嫗聽到了近來的腳步聲,豁然轉頭:“不是讓你別再來嗎?!”
若是常人見了面前鬼魅一般的尊容,定會嚇掉魂魄。老嫗的臉是毀了的,看樣子應該是燒傷,黑紅的傷疤遍佈面部,延伸到頸部,有一隻眼睛幾乎是黏在一起的。更詭異的是她的身上竟然穿着尚算精美的衣裙,暗紅布料金線滾邊,不知名的花須蜿蜒無邊,寬大的裙襬鋪散在地面,顯得她格外矮小。異於常人的模樣與裝扮,一般人都會覺得可怖,忍不住尖叫跑開,但也會有人覺得她可憐。
“叫你走你沒聽見嗎?”老嫗因爲激動而面部猙獰,在這陰森森的室內用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嘶吼着,只能用恐怖一詞來形容。
繡花鞋輕輕的移動,她在她的眼前慢慢蹲下來。
老嫗警惕,猛地往後靠去:“你幹什麼?”
樂心盯着她滿臉的傷疤,忍不住伸手去摸,嘴裡喃喃自語:“醜.....”
老嫗竟呆住了,一雙粗糙的手忽然顫抖着捂住自己的面容,嗚嗚的哭起來,然後不停地尋找東西想把自己藏起來。
“我不醜,我不醜....皇上說最愛我的,他最愛的.....”地上鋪散的裙襬被她抓過來遮住整張臉,直到整個人被緊緊包裹在翻起的衣料裡。
樂心覺得好奇怪,她認真的用手指戳戳面前包成的一團。皇上最愛,醜的.....
衣料的包裹中,老嫗一直自言自語時而激動時而慌亂,好久都沒有出來。樂心腿蹲麻了,才站起來,按原路返回。而歡喜拿着件披風因爲找不見她,着急的快要哭出來。
春日園的幾位告訴歡喜,她們說了幾句話就散了,她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歡喜急得直跺腳,王爺就快回來了,這要是姑娘不見了,王爺是不會饒了自己的。歡喜生生急出了滿頭汗。
樂心記得來時的路,不急不緩的按原路返回,路上遇見鳥雀啁啾枝頭,她只是擡眼看了一下,便再也提不起興趣。歡喜從花園繞過來的時候正巧遠遠的看見王府裡那唯一一抹白色身影時,激動的疾步跑過去:“姑娘您這是跑哪裡去了,急死奴婢了!”手上不停,將手上的月牙白披風爲她披上身。
不想卻被樂心扯下來,她搖頭:“紅色好看。”剛剛的暗紅色,她好像很喜歡....
歡喜奇怪,之前不是還挺喜歡月牙白嗎?
“先用着這件,咱們回去換紅色好不好?”
“嗯。”
“那奴婢給您披上。”姑娘雖然不愛說話,但是不爲難下人,歡喜也是開心的。
司桓宇回府,與他一同回來的還有平南王。
正殿當中,丫鬟奉上熱茶。平南王蹙眉道:“樂心呢?”
司桓宇給了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平南王爺稍安勿躁,先喝杯茶。”
平南王哪裡還喝得下茶呀,女兒這麼久不見,這會兒聽說就在咫尺,更是急切想看看她是否安然無恙。平南王擺手:“庸親王茶什麼時候喝都行,你把樂心叫出來。”
司桓宇垂眸,指尖滑過杯沿一圈又一圈,漫不經心似的:“常劍...沒聽到平南王爺相見自己女兒嗎?還不去找...”
“是!屬下這就去。”
歡喜將幾件不同料子的紅色披風擺在樂心面前,豔紅、梅紅、石榴紅、芙蓉紅還有一件低調的暗紅也被歡喜拿來湊數。暗紅在歡喜看來配姑娘老氣了,可是讓她不解的是姑娘居然就單單挑了那麼個顏色。
很少見到她笑,笑起來竟然眉眼彎彎,歡喜覺得她好看極了。歡喜聽到她說:“好看。”
歡喜半張大嘴巴:“啊?姑娘真的喜歡這件啊?”
“喜歡....”莫名地她就是喜歡這個顏色,對它有好感。
歡喜一臉遺憾的將其他幾件都收起來,她覺得自己手裡的都比那件暗紅好看多了,臨走前仍舊不甘心地再問一句:“姑娘真喜歡這件?”
安樂心披在身上,點頭,很喜歡。
好吧....姑娘的眼光不同常人....歡喜無奈的將其他的披風收起。
這時,常劍敲門進來:“郡主,王爺找你。”
“哦。”披着暗紅披風的樂心,應聲離去。常劍隨後跟上。
這是她吃了攝魂以後,常劍第一次叫她郡主,抱着一打披風的歡喜瞪大眼睛:“姑娘是,是位郡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