祝平安遲遲不歸,連李銳都覺察出了不對勁:“將軍,該不會是他出了什麼事吧?”
風紀遠捏着手中暗紅色的披風一角,脣微珉,片刻後纔回應李銳的疑問:“我懷疑他擅自去了庸親王府。”
“去報仇?!”李銳豁然出口,可是他不解,“他不是答應將軍不會莽撞衝動嗎?”
風紀遠搖頭:“若你是他,你會怎麼做?”
李銳蹙眉:“滅門之仇,恨不能飲其血,啖其肉!”
“這就是了。”
李銳頷首:“仇敵近在咫尺,要想按耐住不殺他的衝動多半不可能。”略一思量,“萬一他真是被囚王府,將軍可是要想法將他救出?”
“且先等等看。探明情況再說。”
“也好。”
赤峰國敗後倒似乎真的老實安穩許多,近日千都國皇帝迎接赤峰使團。爲表投降誠意,赤峰送來了大量金銀珠寶、珍奇古玩、香車美女、寶馬等一應好物。老皇上儘管龍體欠安,也還是撐着接見了赤峰使臣。
朝堂之上,千都朝臣一派昂然之態,赤峰使臣倒也全無敗者的諂媚。
司桓宇面上掛着令人猜不透摸不清的表情,似笑非笑,曖昧不清。
皇上爲表睦鄰之誠表示可以歸還所佔城池,使臣隨即以額叩地,拜謝千都皇帝仁慈,起身之際躬身將懷中國書奉於額前:“爲表赤峰與千都永結睦鄰之好的誠意,我國三皇子殿下特特向貴國求取聯姻。以秦晉之好得消先前嫌隙。”
有大臣哼笑:“赤峰倒是好事佔盡,常年*侵佔我千都,如今城池佔不了一分倒來打我們公主的主意?”
“就是!”
堂上大臣紛紛指責。
使臣不卑不亢,昂首陳情皇位上的王者:“赤峰之誠,日月可鑑。請千都皇上明察!”
這時司桓宇輕笑,反問:“不知赤峰的三皇子是中意我們哪位公主?”
“不曾是哪位公主。三皇子機緣巧合之下與貴國的一位郡主熟識,殿下掛心已久,今特求親於千都皇上。”
平南王眉心一動,心下暗沉。千都得郡主封號的王爺之女並不多,適齡婚嫁的郡主更無甚多,除了去年新出嫁的長寧郡主、國安郡主,再就是跟隨昌平王去了封地的芙蓉郡主,還有就是自己已經定親的女兒。
司桓宇引出話頭後,只閉目肆意勾脣。
皇上來了興趣:“哦?使節可說說看是哪位郡主。”
赤峰使臣石勒再次恭手:“啓稟千都皇上,三皇子心儀的是平南王爺府上的樂心郡主。”
樂心!?
縱使一生見慣了風浪,可此時護養了半輩子的女兒被牽扯進國家間的勾心鬥角,平南王簇了眉,俯首皇上斷然拒絕:“皇上,小女已與風家兒子訂下婚約,此乃衆所周知一事。一女不侍二夫,赤峰三皇子的心意,小女恐難承美。”
周圍的大臣一片低聲討論:“是啊,誰人不知平南王的郡主已經許配少年將軍風紀遠。”
“對對,要不是風將軍有孝在身,恐現已與郡主舉案齊眉了。”
老皇上也是皺眉頷首:“平南王的樂心郡主早已許配風將軍,此事朕早已知曉。貴國三皇子怕是要失望了。”
“三皇子對郡主的愛慕之意良久,傾慕之心若能得佳人應允,三皇子定當親自請風將軍的諒解與成全。還望千都皇上與平南王爺頷首。”
平南王豈會同意?且不說別的,單就這政權心計,他豈會同意自己的女兒捲進成爲權術之下的一枚棋子?
“本王知曉小女心意,她意屬未婚夫風紀遠,兩人鶼鰈情深,本王做主在此替她回了三皇子的心意。”平南王臉色並不好看。
使臣一時語塞,只得看向高位之上的皇上。
皇上面露難色。
“平南王之女確已情寄別處,貴國皇子此求未免有些不妥。”
使臣猶不罷休,仰面聖上,恭手至誠。
“千都皇上,我朝赤誠,特來求姻,橫遭此拒絕,委實.....”話沒有說全,儼然一副委屈之色。
堂下雖爲敗國之臣,但也顧忌良多。皇上年事已高,此等和平得來不易,眼下身心俱憔,太子又不堪大用,確不想再生枝節。思量一二,皇上做出決定。
“既然貴國有心,朕心甚慰。我朝美人數不勝數,何苦糾於郡主一人。朕有嫺熟雅緻適齡公主數位,既要聯姻,朕可做主爲公主挑三皇子這一稱心駙馬。”
言下之意,霍駿想娶只能娶郡主。
使臣面有難色,朝上之臣多有言辭。
良久,一道涼薄之音壓下殿內雜聲:“皇兄何不請樂心郡主上殿,問清其意?若真如平南王所說郡主非風將軍不嫁,多說無益,若....郡主自願遠嫁赤峰,使兩國永結秦晉,那豈不是我朝之幸?”司桓宇言語不疾不徐,吐字如珠,卻字字得罪平南王。
平南王目瞪司桓宇,稟明聖上:“皇上.....”卻被皇帝打斷。
皇上點頭:“庸親王所言極是,召來郡主詢問,抉擇全在她一人,朕不會強加干涉。一方面了了三皇子心念,另一方面也讓衆人明瞭郡主心之所屬。甚好.....”
“皇上!小女親事是臣與故去風老將軍早年所定,若不是恰逢紀遠孝期未滿,兒女早已結親。赤峰此番要求委實無禮,請皇上看在風家多年赤膽忠心的份上,收回成命....”
“風家固然一片忠心,常年遠離京都駐守邊疆。此番愛國忠君之心着實可贊可嘆。但事關兩國姻親大事,恐忠君愛國的風家斷不會因此有所怨懟。何況,皇兄也說了,嫁與不嫁,全在郡主抉擇。”俊眸微眯,“還是說平南王的郡主本就不情願這樁婚事?”看不分明的眼光流轉,似是夾着笑意,“難道平南王爺信不過自己的女兒?或者是信不過皇兄?”
平南王情緒內斂,壓抑着怒氣:“庸親王何來此言?本王......”
“好了!”上位者一聲喝止,而後是不停的咳喘。太監總管張德海心疼的爲皇上輕撫順氣。
“莫要再爭,就按庸親王說的辦。”
“皇上!”平南王還欲推辭,可皇帝的神情卻沉了下來。
“傳旨,宣召平南王府郡主安樂心。”
冬日微寒風氣,玉津宮城馬蹄急,踐起塵沙揚半空。沙塵無意苦爭流,零落泥土還做塵。來自皇宮的旨意一路傳達而至。
朝上所有人等待良久,聽得殿外侍應一聲長報“樂心郡主嫁到......”
衆人回首,殿外陽光正盛,只見那女子披一身冬日暖陽款款而來。眉目如畫,面若春桃,若是顧盼定能生姿,輕步微移,搖曳生花。
美人啓口,參見吾皇,皓齒微露,垂眸之間,姿態萬千....
“難怪赤峰三皇子千里迢迢跑來特地求親,平南王府着實藏嬌啊.....”殿下有人交耳私語。
知她清雅美麗,卻不知竟可以這般耀眼。端端站在殿堂之上,不多言語,就能吸引衆多男人眼光....司桓宇撇過殿上之人,年輕文臣、武將無不目不交睫。
太子愣神一晌,回神即望向那人,卻不想竟是黠光相撞。那人眼神微冷,太子不明其意,遂抱臂靜觀其變。
座上帝王,龍顏慈祥,嘖嘖稱讚:“平南王果然養了個靈動似仙的女兒啊,難怪能得異國皇子傾慕。”
“皇上偏愛了,心兒哪能與衆位公主鳳顏相比?”平南王面上並無女兒被天子誇獎的喜色。
皇上擺了擺手,轉而問向殿前嫺靜的女子:“你可知道朕傳你來所爲何事?”
樂心擡頭,第一眼看向的不是自己的父親,反而是對立面的庸親王司桓宇。這令在場的朝臣及平南王皆訝異不已,太子反而看得興致盎然,他想要看看這司桓宇到底葫蘆裡賣的什麼藥。
司桓宇毫不避諱,笑着迎接美人遞過來的詢問的目光。
使臣向眼前的這位郡主說明:“臣乃赤峰使節石勒,奉三皇子之意來貴國,特向郡主求親,縱使郡主已有婚嫁對象,但皇子傾慕之心難掩。還望郡主斟酌一二.....”
美人纖頸微轉,懵懂交婕。
平南王眉心緊蹙:“心兒心中作何想法儘管陳情於皇上。”
司桓宇揚眉,“郡主可否同意遠嫁赤峰,爲兩國之好做一個聯繫?”
樂心打量他,想從主人的表情中找出一點他所要表達的意思。那一抹不達眼底的笑意,讓她不好作抉擇。朱脣微珉,杏眼顧盼,生出幾番楚楚憐意。竟讓在座的皇帝生出一分愧疚之色,太子眉心微動。
司桓宇始終未能明確給她答案,她亦看不出那人的想法爲何。
皇上問,“郡主可是想好了?”
她搖頭。
平南王提起一口氣看着座上的皇帝,女兒既以給出答案,那皇上也該依言不做強求。
皇帝嘆一口氣,風紀遠與她感情甚是不錯,自己也有所耳聞。果不出所料,無奈也只能從自己的公主當中挑選一位嫁過去。
就在這時,她卻纔出聲:“我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