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內突然詭異的安靜下來,安樂心臉色蒼白的看着司桓宇撿起那枚精巧的匕首。他將匕首放在眼前,細細的打量,拇指輕輕劃上刀刃。一抹血珠無聲滲出。
他的聲音薄涼:“想逃?”鮮紅的血珠被他推至安樂心的嘴脣邊上,輕飄飄的眼神翻涌着怒火,“還是....想用它來殺本王?”
“殺”字被他咬的極重。
司桓宇蹲在安樂心的面前,眉眼壓低。那鐵青的臉色,恨不得將眼前人咬碎。安樂心不停地搖頭,她的手腕還是被綁着的,剛纔根本沒有割斷,司桓宇居高臨下的氣勢讓她恐懼。
“我沒有,沒有要殺你.....”
被自己一直掛在心上的人防備着是一種怎樣痛苦的感受?現在她居然還藏了匕首......他是如何對她的?當初苦啼寺前祝平安差點要了她的命,是誰不管不顧的去救她?又是誰跟她在崖底患難一夜?他養傷,她沒有一句關心的話給他,好,他不怪。她溜出玉津,他該死的掛念她的安危。本來,他可以不來琅嬛,不見霍駿,可是一念起——琅嬛距離燕道關那麼近,或許可以去見她一面也未嘗不可。於是他來了.....
可是他得到的是什麼?她居然拿刀,是不是他若不醒,那把匕首現在就會架在自己的脖子上?果然是他錯了!全都是他的一廂情願罷了!
女人,他從一開始就不該相信。
司桓宇受不了這種“被背叛”的感覺。狠狠地捏上了她的下巴:“看來,是本王對你太好了!”拇指溢出的血珠豔紅,蹭到她的嘴脣上。粉色朱脣變得妖冶無比。
司桓宇盯着那裡,突然變了眼色。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
安樂心突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因爲震驚而嘴巴微張,讓司桓宇有機可趁。司桓宇的臉在她面前放大了不知多少倍,怎麼會.....安樂心全身呆立。
柔軟的脣舌掃蕩了全部,而她卻呆若木偶。司桓宇暗恨,重重的重重的咬下去。
脣上傳來的強烈痛意令安樂心急促的掙扎起來,出人意料的,沒費多大力氣,司桓宇就一把將她推了開。安樂心驚魂未定,緊緊地靠在馬車內壁,受驚的可憐模樣令司桓宇想到了前年他狩獵時獵到的那隻小鹿。
他到現在還記得,當他的箭射向那隻梅花鹿時,它圓溜溜的眼睛露出受驚嚇的眼神,就跟現在的安樂心一模一樣。那隻鹿後來怎麼樣了?哦對,那張鹿皮現在還鋪在他的那張睡榻上。
安樂心警惕着他,司桓宇覺得那雙杏眼像極那隻臨死前的鹿眼,一樣瞪得圓溜溜,黑白分明。他再次伸出手,安樂心不自覺得渾身一抖,他看清了。心中的悲涼一點點沉寂......
停在半空的右手繼續伸向她,在她的嘴脣處停下。安樂心偏過頭,與他的指尖擦身而過。彷彿不在意一般,抹掉她嘴上的那一抹刺眼的嫣紅。那裡是被他咬破的地方,鮮血混着他之前的殘跡聚集在那裡。
他說:“這是你欠本王的.....”
安樂心渾身顫抖着,微微揚起的脖頸,是她的倔強所在:“庸親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爲。勾結外敵,陷千都於水火中,你不會有好下場的!”
“是嗎?”不會有好下場.....他是真的想看看他到底會有什麼樣的不好的下場,“可惜,你大概看不到了。”
安樂心瞟了一眼不遠處被他扔在地上的匕首:“左右你也不會放過我,那你何不殺了我?何苦犧牲自己來羞辱我?”
“羞辱?”她認爲是羞辱?
司桓宇坐回原處,將地上的匕首撿起,品評一番:“是把不錯的利器,本王猜的沒錯的話應該是風將軍的傑作吧?不過,我想你也用不着了。”
擡手將匕首扔出了窗外。
“餵你!”安樂心顧不得自己還被綁着手腳,連忙跪起來,趴到車窗上。外面漆黑一片,馬車疾馳,哪裡還有匕首的影子?那是風紀遠花了好長時間做給她的......安樂心眼淚瞬間淌下來......
“喲,看來本王扔了你在意的東西。”居然爲一把破刀哭了,他堂堂千都王爺比不上一把小小的刀,她在意的樣子,讓他殘存的那點奢望破滅。
安樂心安靜地坐下來,閉上眼睛,臉朝一邊。他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落在他手裡了,她反抗也是白費力氣。
司桓宇:“停車。”
安樂心眉心一動。
馬車停下,常劍在外面:“王爺有什麼吩咐?”
“把這個女人綁結實了。”司桓宇不再看安樂心,將腳邊的刀鞘扔過去,對掀開車簾的常劍厲聲道,“下次再發生這種事,你也不要出現在本王面前了。”
常劍一眼便明白了,凌厲的看了一眼安樂心,同時也懊惱自己大意:“是!屬下明白。”
重新上路,按照司桓宇的吩咐,常劍將馬鞭甩的頻繁響。馬車在黑夜中跑的更快,安樂心被綁着不能隨意動彈,從下午到現在她已經幾個時辰沒有進食,連番的顛簸讓她暈頭轉向,幾欲吐出來。
她聽見司桓宇的聲音傳來:“別吐在這裡,本王嫌髒。”
安樂心憤而不言,閉上眼,努力讓自己想一些愉快的回憶......
接連幾日都是這種狂奔,只是在司桓宇疲乏時她與常劍纔會跟着休息一會兒。安樂心覺得司桓宇是故意的,折磨她大概是他這一路唯一的樂趣?
司桓宇無論何時都不會虧待自己,即便是急行趕路,他的飯食也是儘量的精緻。相反安樂心覺得自己有些傻,剛開始的一兩天,常劍遞給她的食物都被她打翻在地。
司桓宇:“不吃就餓着,不用管她。”
很快安樂心就發現自己太幼稚,在司桓宇面前逞強根本得不到任何好處。整整兩天常劍都沒有給她準備吃食,安樂心本就是一個嬌生慣養的姑娘,何時受過這樣的苦?只是兩天,她就以肉眼看得見的速度消瘦下去,捆綁式的奔波趕路,讓她虛弱地兩眼直冒金星,眼神無波。
司桓宇捏着她蠟黃的臉頰,嘖嘖幾聲:“郡主還要繼續逞強?”
極端環境往往會激發人的求生*,她已經餓得沒有任何力氣跟他犟,她怎麼會那麼傻得不吃不喝?司桓宇不是父王,不是孃親,更不是風紀遠,她在司桓宇面前絕食根本不會有人心疼她,更不會達到自己絕食的目的。
吃飽飯,好好的活着纔是聰明人該做的。父王、孃親、還有遠在燕道關的他,她有那麼多人要去愛.....
“....我.....”
“肯吃飯了?”司桓宇輕笑,摸摸她乾澀的嘴脣,那裡還有個小小的傷口,“很好,以後要記得在本王面前收起你的爪子。”
她閉了閉眼,微不可見的點了點頭。司桓宇滿意的放開她:“這才聽話。”
從那之後安樂心變得“聽話”了許多,卻也更安靜了。她不再跟自己的身體過不去,相反的,時常喊累、喊暈,司桓宇偶爾會好心地讓常劍放慢車速。
玉津,闊別接近兩個月的時間,終於又重新出現在她的面前。從掀開的車簾處,安樂心看到了昔日熟悉的玉津城門,可是在司桓宇的眼皮子底下她卻不能亂動。這些日子發生在她身上的事情,是她做夢也不會夢到的,昔日熟悉的京城就在面前,她的父王、孃親都在那裡,她卻只能流淚的看着,然後遠遠的離開.....
平南王早些日子收到風紀遠的傳信,說讓他們二老放心,晚些時日他會派人安全護送樂心回府。雖然平南王夫婦一直都很擔心女兒在路上的情況,可是有風紀遠的來信保證,他們總算可以安心一點。
今日平南王妃去寺中進香,出來的時候嘴裡還跟身邊的大丫鬟紅杏唸叨着:“樂心這丫頭什麼時候變得這麼任性,一點都不讓我這個做孃的省心。唉......”
紅杏勸到:“王妃您別擔心,郡主吉人天相,不會有什麼事。再說不是還有風將軍嗎?”
提到風紀遠,王妃就有些埋怨平南王,非得給女兒挑一個那麼遠的地方嫁過去!這風紀遠好是好,可他鎮守燕道關不知何時才能獲准回京,若是以後成親,還不得讓女兒跑去那麼遠?她就這麼一個孩子,讓她怎麼捨得啊?
王妃搖了搖頭,長嘆一口氣:“回吧回吧.....”
“是。”
丫鬟侍衛一衆人,跟着王妃從寺廟中離開。
一進了玉津城門,司桓宇將她拉到自己的身邊坐着,他“好心”告訴她:“郡主可不要做出點什麼讓本王不高興的事哦,不然....本王若是不高興了,也不知道會做點什麼回報郡主.....”
他那般嘲諷的笑一直迴盪在安樂心的耳邊,樂心兩隻手攥住裙襬。司桓宇看她看的緊,她一路都找不到可以脫身的機會。如今進了京城,人來人往中馬車不停,穿街而過,她更別想離開司桓宇半步。
而車外,平南王妃的馬車與他們所乘坐的馬車緩緩錯過。
或許一切皆是命運的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