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不到自己這輩子還能有機會見到宮裡至尊無上的人物。顧輕紅高興壞了,趕忙回話:“回太子,奴婢顧輕紅,四年前備選佳麗入宮,現......”
話還未完,聽得太子嗤笑一聲:“原來是被父王賞給庸親王的姬妾。”顧輕紅臉上的笑幾乎掛不住,雙手抓着鋪散在地上的紗裙,乾笑回話:“是....”什麼是自取其辱,這就是。
卻不曾想,太子竟是臉色一變,厲聲責道:“這王府的規矩什麼時候廢了?!見了本太子不曉得要回避嗎?”顧輕紅聞言,臉色驀地白了幾分。
按規矩,像顧輕紅這樣的身份是不能正面拜見皇家天顏的。若是遠遠見了帝后、太子這樣的貴人,必須迴避,不能迴避時需安靜地跪拜在一邊,等貴人經過之後才能自行離開。
顧輕紅一時高興竟忘了規矩,不僅不迴避,反而還喊住了太子。皇家是最重視尊卑禮儀的,這下她罔顧尊卑等級,就是太子要治她個不尊之罪也是不會有人替她求情的。
“請太子恕罪,請太子恕罪,是奴婢僭越了......”顧輕紅心裡怕得要命,悔的要死,整個人跪伏在地上,額頭一會兒就已經磕的紅腫。
司文山被她吵嚷的頭痛,只想讓這女人趕緊閉嘴,寬大衣袖一揮:“罷了罷了,本太子饒你一次。趕緊滾吧!”
顧輕紅喜出望外感激涕零的拜謝之後,連忙提起裙襬起身準備離開。
卻被太子重新叫住:“等一下!”
顧輕紅緊張,一眼都不敢看太子:“不知太子殿下還有何吩咐?”
司文山一臉煩躁的樣子:“你帶本殿去見你們王爺。本殿頭一次來,王府這麼大,繞來繞去本殿頭都暈了。”
呼....顧輕紅暗暗鬆一口氣:“奴婢遵命。只是.....”
顧輕紅之前在宮裡學規矩時,曾經聽到入宮許久的宮女們私下裡悄悄講一些宮闈之事。她在宮裡那段時間正好太子病重,太監宮女之間悄悄嚼耳根,說太子怕是活不過新年了。閒話越說越多,最後不知誰開的頭,說起太子與庸親王水火不容一事,有個小太監插了句嘴:“聽那些公公們說太子對庸親王爺......很特殊.....”話不全說,光是他臉上露出的那種齷齪的笑,湊在一起的衆人誰不心知肚明?歷朝歷代,皇宮當中,光鮮的背後哪個不藏污納垢?
“唉唉,我也聽說過,好像庸親王爺就是因爲這格外不待見太子。”
“噓噓,別說了。讓人聽了去要殺頭的!”
這話聽了也就聽了,誰也不敢去求證。顧輕紅咬住口中內壁,奈何她心比天高,卻屢遭遺棄。她被罰跪,遭到春日園那般子蠢女人笑話;昨晚不明不白的又被打昏,整整一夜無人知道她失蹤;今日....今日莽撞太子,至今額上腫痛的厲害。這些,全都是那個來歷不明的女人造成的!
太子不是對王爺.....不管這事兒真還是假,顧輕紅打定主意。
她拿那個女人沒有辦法,太子若對她生出幾分芥蒂呢?
“只是什麼?”
“只是,奴婢怕打擾了王爺與美人的雅意,王爺會怪罪......”
司文山不悅的看着她:“難不成他能把本殿怎麼樣嗎?少羅嗦,帶路!”
“是....”顧輕紅低頭俯身,眼中狡黠藉機掩去。
王府的守衛匆匆找到司桓宇,向他稟報太子來府一事。還未等守衛說完,司桓宇立刻黑了臉:“居然有膽子進王府?”截然不同於剛纔的雲淡風輕,連空白人一般的樂心似乎都感受到了那一股怨氣,微微擡頭看他,墨黑的杏眼讓人想要沉浸其中,那是一雙純淨到極致的眸子:“主人?痛。”
司桓宇的手下狠力道地抓着樂心,直到她出聲,他才覺察。
“把司文山給本王轟出府!他踩了王府的哪寸土,就把哪裡給本王挖地三尺!”
守衛應也不是,不應也不是。一個主子,一個太子,這兩個人,區區一個王府守衛怎麼敢得罪?明明是秋意濃重,守衛卻出了一身冷汗。
“王......”
“.....你找死?”司桓宇怒。
“是,是!屬下這就去。”
守衛惶恐退離。幾陣秋風吹過,司桓宇才得以平復心中複雜糟亂的情緒。樂心站在他的身側,被風掀起的髮絲騷擾着他的胸前面上。秋風蕭瑟,而她卻毫不知情,司桓宇轉頭目光自斜上方落在她安靜而面無表情的容顏上。
“其靜若何,鬆生空谷。原來二十六叔中意的是如此女子,難怪父皇爲你選的女子你都看不上.....”司文山款款而來,身後跟着眼神閃爍的顧輕紅。樂心正巧被司桓宇擋住,所以司文山從側面過來並未看清那女子的容貌。
這個聲音,是司桓宇這輩子最不想聽見的。
此時,厭惡之心立即被勾起,司桓宇轉過身,當目光觸及到太子身後的顧輕紅時,微微的訝異和危險在一剎那間閃過:“常劍,想必有人不記得本王的忌諱是什麼了。帶她下去,讓她張張教訓,日後本王不想再見到她!”府裡的上上下下都知道庸親王的忌諱就是有人在他面前自作主張、自作聰明。
沒人敢觸犯司桓宇的逆鱗,顧輕紅卻把太子引致司桓宇的身前。
“不!王爺您不能這樣,奴妾什麼也沒做啊王爺....”顧輕紅聽到王爺竟要她死,立時哭嚷求饒。她不明白自己又錯在哪裡,轉而抱住太子的大腿,聲淚齊下,“太子殿下救命啊,奴婢可是幫您引的路啊太子!”
常劍聽令行至近前:“太子殿下得罪了。”說完,公事公辦的樣子將顧輕紅從太子的腿上扒拉下來。
“不要,王爺饒命呀,奴妾再也不敢了,求您了....”
司文山皺眉。
司桓宇冷眼勾脣:“本王饒過你一次,是你自己偏要找死,怨得了誰?”
“慢着....”
太子剛要開口就被司桓宇堵住:“本王府上的事輪不到太子插嘴,本王勸太子最好快點離開,不然....”司桓宇風中負手而立,“別怪本王不客氣....”
常劍是司桓宇的人,自然不會聽太子的那一聲“慢着”。顧輕紅被他迅速帶離這裡。
“本殿好心來看你。”
“不必,太子還是留心點自己,別什麼時候....就不小心薨謝了....”司桓宇挑釁地瞥一眼他病態的臉色。
“你!不識擡舉!”沉不住氣,終究是先敗下陣來的那一個。司文山甩袖欲離去,轉身的瞬間眼角餘光卻瞥到了安樂心的側面,但他不確定,“平南王的郡主?見了本殿爲何不跪啊?”
司桓宇不着痕跡的擋住司文山的視線,眸光裡閃動着鋒芒:“太子是不是還真把自己當成個人物了?本王的女人什麼時候輪到你來教訓了?”
見他這麼說,司文山以爲自己確是認錯人了,但是對於司桓宇的態度他很是憤怒,眉微挑,嘴角那抹笑,給人一種別樣的厭惡之感:“......早晚有一天,你會後悔的。”看一眼隱在司桓宇身後女子,太子在司桓宇意味不明的眼神中離開。
踏出王府大門,太子頓住腳步。身後的太監躬身詢問:“太子怎麼了?”
司文山仰頭盯着“庸親王府”四個燙金大字,薄脣下透出一句話:“去平南王府拜訪一下,順便問候一下樂心郡主。”
“太子,老奴聽聞樂心郡主已與風紀遠風將軍定親,早先搬去將軍府了.....”
“那就去將軍府。”
太監一愣,隨即應道:“老奴這就去....”
這邊是太子與庸親王對峙,而另一邊的北部邊疆則是風紀遠與霍駿的鬥智鬥法。
燕道關已經被風家大軍大軍保護的周全,有懷陰在前面做遮擋,戰爭一起,燕道關的百姓不會直接被波及到。因此,前方打仗,後方做起了堅強的糧食衣物供應的後盾,燕道關軍民一心。
機關城,不到最後一步是不會打開的。所以風紀遠坐鎮懷陰親自指揮,在部署作戰策略的同時他還要格外留心,若內奸就在眼前的幾位將領之中,那麼他要承擔非常大的風險。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風家軍出戰,永遠只有一次擂鼓,所有士兵一鼓作氣。這一戰持續了不到一天,天黑前赤峰軍就敗退。可是風紀遠總覺得這事透着詭異。
夜涼而霜至,巡邏士兵一隊隊巡視而過,幾不可見的幾道黑影一閃而過。
“咦?”士兵甲猛然回頭。
“怎麼了?”士兵乙停下來問。
士兵甲拔出刀,防備的走向樹的陰影處:“好像有人。”
一隊兵紛紛警覺起來,折射着寒月光的利刃緩緩出鞘,步步爲營.....突然,一隻黑貓自晃動着的黑影中喵叫着一竄而出。“嚇!”衆人心驚。
“什麼嘛,是隻貓而已。走啦走啦.....”
“是貓,走吧...”
“走走走....”
士兵甲摸着後腦勺,剛纔那種後心一涼的感覺....重新打量一眼四周,只有夜風中晃動的枝椏,暗影斑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