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木劍從窗口伸出去,本想再怒喝兩聲滾,但考慮到聲音太大有可能驚動兩邊的住戶,還是忍住沒有喝出來,只把木劍舞了幾下,並朝黑影的方向一指。那個黑影立刻鑽進樹蔭中不見了。
我這才縮回來,把窗戶關上。
蓉香跟在我後面,她已經看到我的動作。而白校長和白阿姨則站在門口,也在探頭探腦的。他們的神態都格外恐懼。
“真的是一個小偷嗎?”蓉香問着我。
我朝她看了一眼,傳遞給她一個信息,叫她不要多問了。她馬上讀懂了我的眼神,輕輕地點了點頭。
“他跑了,就是從窗裡跳出去的。”我對門口的白校長和白阿姨說。
白校長和白阿姨等我和蓉香出來後才進去,白阿姨看到窗簾被扔在浴缸裡,心疼地哎了一聲,連連嘆着氣。
“那現在怎麼辦?”白校長關注的卻是另一個問題,“他會再來嗎?”
“估計不會了。”
“他要是再來,那我們……該怎麼辦?”白校長非常擔心。
我指了指臥室地上躺着的杜大保說:“杜大保走後,他也不會再來的。”
其實大家都心照不宣了,所謂的小偷是什麼玩意兒,我們都不願說出那個字眼,用小偷來代替了而已。
蓉香想把大保叫醒,可是叫來叫去也沒用,杜大保一點反應也沒有,他看上去像睡熟了,只不過呼吸比較輕柔,沒有打鼾磨牙。
蓉香也問我現在怎麼辦?我說還能怎麼辦,活該是我倒楣。她問我怎麼倒楣?我沒好氣地嘟囔:“我只能把他背下去了,他重得像頭豬,我長這麼大還沒背過這麼重的東西,不是該我倒楣嗎?”
“那還是我來揹他吧。”蓉香蹲下來做個背的姿勢,叫我把杜大保扶到她背上去。
“別別別,我也說說氣話,怎麼能讓你這個妹妹來背呢?還是我來吧,誰叫我跟大保是鐵桿朋友呢,我背揹他是應該的。”我連忙拉開蓉香。
我背起杜大保要離去,白校長和白阿姨明顯還是不放心,問我在我們走了後他們能不能放心睡覺?
我叫他們放心睡吧,那個小偷不會來了,因爲小偷離開了杜大保是做不成事的。
把杜大保背下樓後,蓉香到小區外的大路上叫了一輛出租車,然後我們乘車先去了她家。
奇怪的是杜家父母在沉沉酣睡。蓉香拿出鑰匙開了門進去,根本沒能驚動他們。我們把杜大保送入他的房間,放在他牀上,給他蓋上毯子。
這時蓉香才擔心地問我,她哥哥現在到底是什麼狀況?他是受了傷昏倒了,還是太累了睡着了?如果昏倒了就應該受他上醫院,不然會有生命危險,如果太累了怎麼睡得那麼死,一路折騰都弄不醒他嗎?
我輕聲說道:“首先我敢肯定他沒有受傷,其次也可以確定他不是太累了睡着的。”
“那是什麼情況?”蓉香的聲音都顫抖了。
我看看天快要亮了,就對蓉香說先讓他睡吧,明天看看情況再說。我一時也說不出好主意來。
蓉香也只好同意這麼辦。其實我們都知道,杜大保這一覺不會輕易睡醒的。
第二天是星期天。我在家睡了個懶覺,起牀後就先跑去看望白校長和白阿姨。他們也沒有去上班,坐在家裡發呆。看見我來了就問這問那問個不停。
我不得不告訴他們,杜大保昨天夜裡其實要殺三個人,一個是苑阿姨,另兩個就是他們倆。但那不是他自己的意志,他是受了陰力的驅使,變成了一個傀儡殺手。
白校長夫婦因爲自己的女兒小練被攫了靈魂,已經有這方面的教訓,所以他們也不反對我的結論。他們擔心的是杜大保所受的陰力來自哪裡,既然專門針對他們,會不會跟女兒的事有關?
我說正是那個惡人張忌陽搞的。
白校長問:“張忌陽是人還是鬼?”
“當然是人。”我說道。
“既然是人,怎麼會有這麼強的陰力,可以控制另一個人的行爲呢?”
關於這一點我也感到吃驚。可見張忌陽的力量何等強大。
看着白校長夫婦恐懼的樣子,我也說不了什麼安慰的話,只是提醒他們以後要多加小心,特別是小練的身體要看牢,千萬不能受到意外損傷。
他們聽得懂我的意思連連點頭。
不過我相信他們心裡沒底,女兒的身體放在老宅,他們又不可能分分秒秒在那裡守着。我其實很希望他們把小練的身體弄到新宅裡來。但他們肯定另有顧慮,我也不好直接提出來。
我離開白校長家時,總感覺白阿姨似乎欲言又止,她一定想對我說些什麼,但被白校長用目光給制止了。白校長的神態顯得有點古怪。
我剛走出小區迎面碰上了蓉香。
蓉香的臉色非常難看,幾乎要哭哭啼啼了。她說到現在爲止大保還在酣睡着,沒有醒過來。
我拉着她的手在人行道上走,一邊走一邊勸她別哭。我的意思是不要讓別人以爲咱們是一對小戀人,是你在撒嬌而我手足無措了。
她沒心思考慮別的,直直地追問我:“大保到底怎麼啦?昨夜在白校長家,你的行爲好怪呀,肯定看見什麼了,難道是有陰鬼上了他的身,把他給控制了嗎?”
我搖了搖頭說我起初以爲確實是這樣,但後來意識到是錯了。
“什麼錯了?”蓉香停止抽泣,下意識地捏緊我的手。
我告訴蓉香,我昨夜在白校長家看到有一個黑影從大保身體裡鑽出來,然後跑進了衛生間。
後面那些情節你們也看到了,我撬開門進去,發現裡面空空的,那個黑影是從衛生間的窗子鑽出去跑了。
“一個黑影?那只有你看見,我根本沒看見。白校長和白阿姨也說沒看見呀。”蓉香仍有點不相信。
“是啊,只有我一個人看見,這說明什麼呢?是我的覷靈功在起作用了。”
“你已經練成覷靈功了?”蓉香還是有點喜出望外。
我點點頭:“肯定是練出來了,最初我需要閉上眼睛才能看到一些情景,比如在那個空屋裡,我站在門外,就看到大保在裡面幹什麼。只要我睜眼就看不到。現在嘛我不用閉眼,直接就可以看出那些不乾淨的東西了。”
蓉香問我在門外看到大保是什麼情況?我說有一個黑影在跟他竊竊私語。當然也許他們不是在作交流,是那個黑影在暗中對大保施加什麼暗力。反正大保隨即躺下了。說明他完全進入不正常的階段,正常的話誰會三更半夜睡在這個鬼物出沒的破屋裡。
“那你在白校長看到的黑影,也是在破屋裡出現的那個嗎?”蓉香又問。
“這正是我後來想通了的問題,”我說道,“我在白校長家看到的黑影,其實並不是外來的東西,而是大保自己的靈魂!”
蓉香聽我這麼一說就大驚,更緊地扯着我的手連聲問:“你是說大保的靈魂脫身了?”
“就是這樣。”
“所以他好像睡着了,又好像昏倒了,到現在沒醒過來吧?”
“完全正確。”
蓉香幾何又要叫了,“那他不是跟遠甜和小練一樣了嗎?他是個大人了,也被張忌陽收走了魂嗎?”
我無力地搖搖頭說:“這個問題我一時給不出結論。反正我看見有個黑影從大保的前胸鑽出來跑了。後來我從白校長家衛生間的後窗望出去,這個黑影還在下面的樹蔭裡若隱若現。如果是張忌陽把他的魂收走了,那就一去不返了吧?”
蓉香急得連連搖我的手:“大保不是想幫你找到一個好師傅,助你去解救遠甜和小練嗎?怎麼反倒他的魂被揪走了呢?他會怎麼樣?會不會死掉啊?”
我對她說從我們普通人的角度來說,活人沒了靈魂當然就意味着死亡。
可情況又沒那麼單純,遠甜和小練被攫走了靈魂,她們的身體卻沒有毀滅,反而隨着歲月流逝在默默成長,外表和身體的新陳代謝與時日是同步的,並沒有停頓,更沒有腐朽。
這就不能定義她們是死亡,但也不能認爲她們活着,她們也不是植物人,因爲植物人的大腦是受損的,而她們的大腦功能完好無損,只不過不能有正常思維。
杜大保的情況也應該如此吧。
我勸蓉香不要那麼急,急有啥用呢?關鍵還是要尋找思路,怎麼將他的靈魂揪回來。
“這需要靠你了,你說,你現在有這個能力揪回他的靈魂嗎?”蓉香把焦灼的目光投在我臉上。
其實我現在雖然出現了一點覷靈功的苗頭,不過明顯功力還不夠。我看到杜大保的靈魂脫身,卻在現場發生錯誤,居然認爲是一個鬼靈,是在事後細思之下才感悟到的。說明我的覷靈功還不完備。
我還無法分辨靈魂的個體。也沒法搞清靈魂的來去。現在我就不能確定杜大保的靈魂遊蕩到什麼地方去了。
再進一步就是我根本沒有揪靈的本事,即使看到杜大保的靈魂了,能不能揪住是個大疑問。
蓉香也終於冷靜下來,但她仍然憂心如焚,催促我快點拿出個有用的主意來。
我考慮了一下說道:“既然大保曾到過那個空屋子裡,說明那個空屋子裡有鬼。我所見到的那個黑影到底什麼來歷,一時也說不清,但肯定跟大保靈魂出竅有關,也許大保的靈魂正是受這個黑影的蠱惑或幫忙才脫身的。我們只有還在空屋子裡做文章。”
“那你想怎麼辦?”
“當然守在空屋子裡,再等黑影出現。”
“要過夜嗎?”
“對。”
“如果黑影出現了,又該怎麼做?”
“逮住他嘛。”
蓉香驚異了,“你能逮住鬼靈嗎?”
我握緊拳手用力一揮:“試試看吧。”
其實我要倚仗的只有那把桃木劍。不過此劍是驅鬼的武器,拿出來一揚就把鬼物給嚇退了,嚇鬼容易捉鬼難,要拿住一個鬼靈不是那麼簡單的事。
但我必須要有所行動,不然在蓉香面前不好交代。我感覺我們做的事純粹在碰運氣,那就在老屋裡碰碰運氣吧,即使抓不住鬼靈也可以偵測一下嘛。
蓉香願意陪我在空屋裡一起守候,但我認爲兩個人目標太大,再說我也不想讓她在那麼恐怖的屋子裡呆一夜,勸她不要跟我一起去了,就讓我一個人蹲守一下就行了。
當天夜裡我就一個人來到空屋子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