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偉從兜裡拿出撿到的方帕,抖了開來:“如果我沒說錯的話,這塊手帕是大媽你的。你們還是不要裝了。”
頓時,兩位老人面如土色,張皇失措。他們流着淚告訴林偉,這樣做,實在也是迫不得已。
原來,當年兩家訂下娃娃親時,玉娟和羅小慎還不懂事。隨着一天天長大,羅小慎在父母寵愛之下,逐漸變成一個紈絝子弟,吃喝嫖賭樣樣在行。這不僅使玉娟深惡痛絕,也使孫家父母后悔看走眼。他們本想退掉親事,只是已經接受了彩禮,花了羅家很多錢了。再說羅家勢大,退親不一定成功。
玉娟發誓寧死不嫁。父母無奈之下,就出了這個主意,請了一班外鄉的親戚,扮成強盜,半路劫走了玉娟。現在玉娟就寄住在四十里外的親戚家。
“林先生,我們瞞不過你。現在你都知道了,叫我們怎麼辦?”玉娟的父母說着跪了下來。
林偉一時發了愣,案子輕易破了,結果卻很傷腦筋。如果他把這個謎底去羅家揭穿,後果會是什麼呢?
林偉和雪梅走出孫家。雪梅問林偉,現在該怎麼辦?林偉攤了攤手:“還能怎麼辦,去向羅家告辭唄,請他們另請高明。”雪梅又問林偉是怎麼知道,劫案是玉娟父母搞的?林偉告訴她,當他一聽說是娃娃親,就知道這裡面存在一種危險,那就是賴親。由於當地很少出現強盜團伙,散落在劫人現場的一根“武器”,只是當地的楝樹,所以他分析不是真的強盜,而是臨時組織起來的平常人。那塊出現在十幾裡外樹林裡的手帕,使林偉想起,他去玉娟家時,玉娟的媽媽就用這樣一塊手帕擦眼淚,這種手帕屬於老年婦女用品,不會是玉娟的。所以他斷定,玉娟的媽媽到過十幾裡外那片樹林,親自參予了其中。
案已破了,但結果只能裝在心中。林偉回省城以後,一直擔心,孫羅兩家這筆帳怎麼算。一旦羅家得知真相,會不會報復?
林偉的擔心成了事實。沒有幾天,雪梅氣喘吁吁出現在他面前,說玉娟又被人劫走了。玉娟在親戚家住得好好的,前天她跟親戚家的表妹去外邊割草,在河邊被一夥人劫走了。這是玉娟的媽媽悄悄來告訴雪梅,央求她請林偉去幫他們的。
林偉的眼前,立即出現了羅小慎復仇的臉。他忙跟着雪梅趕赴清水鎮。雪梅問他先去哪裡,林偉果斷地說:“去找羅小慎。”雪梅介紹羅小慎這幾天生病了,好像還想自殺。
這不可能吧。林偉心中暗想。他進了羅家,羅老爺夫婦立即迎了上來。上次林偉堅稱他沒能力破這個案,掉頭回去了,現在他們見林偉又返回,真是喜出望外。林偉一邊敷衍着,一邊觀察着他們的神態。
林偉走進羅小慎的房中,羅小慎正睡着了。只見他臉色蒼白,看樣子病得不輕。突然,羅小慎在夢中喊了起來:“玉娟,玉娟啊,我來救你啦……”隨即醒過來,抱着被子使勁地哭。羅老爺有點生氣了,指着他說:“真是個沒出息的傢伙。媳婦被人搶了,再找一個不就得了。天下女人多的是。”
林偉心中也有些感動了,沒想到這個紈絝少爺,對玉娟還真是懷着癡情。這副樣子,好像不是裝出來的。看起來羅家還不知道玉娟的任何消息。林偉從羅家出來,急急去了孫家。這回玉娟父母是真的驚恐了,女兒真被不明來歷的人劫去了。林偉決定儘快去那邊偵查。
這次,林偉叫雪梅留在羅家,注意觀察。他獨自一人去了玉娟寄住的親戚家。情況也是那麼簡單,玉娟和兩個表妹在一處淺灘上割草,突然蘆葦叢中駛出一條小船來,有幾個蒙面人跳下船,直奔玉娟,將她擡了就走。小船很快消失在蘆葦蕩裡。
林偉去現場查看。那裡有一片開闊地,望過去茫茫無邊。中央區有一條小河,大部分的河面都是浮萍水草,只有一個地方有一片蘆葦蕩。玉娟剛好就在蘆葦蕩邊被劫走的。林偉望見不遠處有漁船,就過去說服漁夫,帶他到河中的蘆葦蕩裡轉轉。這一轉,他基本弄清裡面的狀況。
林偉請兩個女孩指出玉娟被劫時所處的具體位置。他又問她們,平時是不是常到這兒來?一般割草會去哪裡?問完了,林偉眉頭緊鎖。最終,林偉決定回清水鎮,向玉娟的父母作進一步求證。
林偉懷疑這又是玉娟父母的把戲,目的是轉移玉娟。可是玉娟的父母一口咬定,他們沒有再搞第二次把戲。看林偉不相信,兩個老人急得捶胸頓足,賭咒發誓。林偉不得不又去了羅家,假意關心羅小慎的病情,暗中觀察羅家人的神態。當他出來的時候,雪梅也跟了出來,悄悄地告訴他,她聽到過羅老爺訓斥羅小慎的聲音,羅小慎揚言娶不到玉娟,就出家當和尚了。
羅家父子的矛盾,正好證明他們是局外人。那麼玉娟到底給什麼人劫走了?林偉輕聲告訴雪梅,他發現玉娟的失蹤很奇怪,所以懷疑又是一場陰謀。林偉叫雪梅一同去孫家,看看玉娟的閨房。
女孩的閨房,外人是不許進的。但玉娟的父母現在顧不得了,他們忙開了門,讓雪梅和林偉進去。雪梅遵照林偉的吩咐,開始檢查玉娟的東西。最後只剩一個上鎖的小箱子。玉娟父母沒有女兒的鑰匙。
現在怎麼辦?林偉爲難了。他確信這個箱子裡有東西,那是玉娟的秘密,事關案子的來龍去脈。但沒有鑰匙怎麼打開?此時玉娟媽媽毅然拿來一把斧頭,請林偉砸開它。林偉一狠心砸下去。裡面果然有東西,那是好幾封情書。
玉娟的父母張口結舌,他們沒想到,女兒竟然揹着他們,與一個叫王書明的小夥子好上了。王書明是個讀書人,家裡窮得叮噹響,誰家的女兒會看上他呢。他們氣得一把抓起信,狠狠摔在地上。
正是這一摔,讓林偉豁然開朗,案情一下子有了頭緒。他忍不住脫口而出:“果然跟我想的一樣,玉娟沒有事。”“可是,她不是被人劫走了嗎?”玉娟爸媽緊張地望着林偉。林偉哈哈笑起來:“你們還不明白呀。”說着拉着雪梅走了出來。
雪梅糊里糊塗的:“哥哥,你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嘿,你這小丫頭,怎麼也不開竅呀。讓我說給你聽吧。”林偉介紹,他對玉娟被劫的地方作了觀察,發現了一個有趣的現象,那個河灘邊根本沒有草,不是她的表妹們常常割草的地方。而玉娟卻選擇那個地方,走在離河水很近的灘頭,不是故意的嗎?他也去觀察了蘆葦蕩,發現裡面並無行船的縫隙,一般的船不會進去,那條船顯然是有意等在那裡的。一切說明,這是一場預謀,玉娟跟人約好的。
那麼玉娟爲什麼要演出這樣一場戲呢?按照林偉的理解,玉娟是一個姑娘家,被娃娃親所困,她愛上了王書明,卻不能公開自己的戀情。儘管父母願意幫他僞造一場劫案,使她擺脫與羅家的婚約,但自己的戀情也肯定不爲父母所容,因爲父母還是希望她嫁個有財有勢的人。由此,她不得不和王書明合議,再造一場劫案,讓王書明請人,把自己劫走。
林偉介紹完後,就去找王書明。一切不出他所料,王書明這個書生,一遇上林偉強大的質詢,馬上失去抵賴,承認了這一場騙局。他懇求林偉,不要聲張出來,發個善心成全他和玉娟的愛情。
林偉又一次傷透腦筋。他知道這種家務事很難幫上忙,只好到此爲止,再不過問了。他毅然又拋開案子離去了。
但林偉根本沒料到,就在他返回省城後的第三天,雪梅又一次出現了,帶來的消息是玉娟再一次被人劫走了。這一次是王書明找雪梅報告的。
“不好!”林偉這一下緊張了,他早有預感,這樁事沒有完。他立即跟着雪梅三下清水鎮。根據王書明的說法,玉娟是在家裡直接被人劫走的,當王書明從外面回來時,發現甏甏罐罐碎了一地,不見了玉娟的人。
林偉問雪梅,最近羅家人有什麼異常情況沒有?雪梅說羅小慎多次和父母吵架,羅老爺還給了他兩個耳光。“這就對了。”林偉有了主意,要好好監視羅家人。
當天晚上林偉就潛伏在羅家大門外的樹叢裡。到第三夜,裡面傳出了吵架聲。他馬上翻過圍牆,接近吵架的房間,聽清是羅老爺正在教訓兒子。從他們的對話中,林偉得出一個結論:玉娟的失蹤與他們無關。他本以爲是羅老爺暗中知道了玉娟的下落,派人把玉娟劫走,以報復她對兒子的傷害。但現在聽來,他們沒有這方面的企圖。
那會是誰呢?
林偉從羅家院子裡出來,在小鎮街頭躑躅着。無意間,他發現前面有兩個醉漢正在吹牛,有一句話鑽進了他的耳朵:“你現在大發了,把玉娟賣了,夠你賭一陣子的啦……”林偉連忙上前一看,認出其中一個正是王書明。他暗暗在後尾隨着。終於聽到了“怡春樓”三個字。
“怡春樓”是杭城一家有名的妓院。林偉猛然醒悟過來,什麼都明白了。他狠不得上前,狠狠揍王書明一頓。可他拼命忍住了,現在他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去杭城,解救玉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