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麪人說道:“堂少爺只怕是在縣城裡威風慣了,就因爲無人能及,以至於他故步自封,自以爲運籌帷幄,所有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
佳貴妃讚賞的點點頭,柔目欣喜的看着白麪人,說道:“你這話說得正是,若是爲康有你一半,我也不必費盡心機了。”
白麪人抱拳說道:“貴妃娘娘,請恕我直言,楊昭這個人不是善類,還請娘娘不要去巴結她了。這樣的人就算收爲己用也未必是好事,她就如一隻毒蛇隨時會反噬其主。或許讓給顏皇后,反而是好事。”
楊昭心驚,瞳孔驟然收縮了一下。在這皇宮之中,很多人都對她看走眼了,就是皇上也沒有完全的將她看透。沒想到這第一個看穿她的人,居然是一個陰陽怪氣的人。
佳貴妃沉沉說道:“我何嘗不知楊昭不好招惹,可這麼好的一個人才白白的讓給皇后,是在是心有不甘。前些日子的事情你也知道,皇后那邊是再也容不下楊昭了,如此大好機會,就是冒險也是值得的。有了楊昭,本宮的後位就多了七分的指望了。”
白麪人臉色深沉,微微點了點頭,可眸中卻是憂慮重重,抱拳說道:“既然娘娘如此說了,我也不好再多說什麼。只是這楊昭今日看我的眼神不對,只怕是不能再出現在她面前了。娘娘還請另覓他人,爲您效勞。”
佳貴妃秀目迸出一道寒光,投向了白麪人,說道:“你要走?”
這是第一次在佳貴妃的眼中看到一絲殺意,楊昭將視線看向了白麪人,這個人究竟是何方神聖,居然能讓佳貴妃這麼看重?
白麪人微微一笑,從面上扯下了一張白皮。楊昭睜大了眼睛,看着一張人皮從白麪人的臉上一點一點的剝落下來。難怪楊昭覺得這人的臉皮很奇怪,就像是貼上去的。果然就是貼上去的,而且從遠處看來那就是一張真正的人皮。
人皮之下是一張滿是皺着,猶如發爛橘子一般青黑乾枯的面容,三分像人,七分似鬼。楊昭看不出擁有這張臉的人是老是少,面如老叟可一雙眼睛卻又是明亮有神。
“我已命不久矣,就是再想爲娘娘效勞,也是力不從心了。”那人將人皮在手裡掂量了一下,苦笑道。“這麼多年,娘娘對我可還算滿意嗎?”
佳貴妃的面上泛起了憂色,似是想到了什麼讓她覺得很內疚的事情,別過頭去,沉沉說道:“你做得很好。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
那人笑了笑,抱拳說道:“娘娘不必擔心,我走了之後,自會有人前來協助娘娘。他是我同門師弟之子,師弟不幸早亡,他的兒子在幼年就拜入我門下,現在算來也該是出關之時了。”
佳貴妃站起來,走到了一遍,嗟嘆道:“這新的未必比舊的好。”
楊昭看腳佳貴妃背對着那個人,在他看不見的地方正在偷偷的笑着。話語雖然不捨,可似乎早已經厭惡他了。那副尊容,楊昭遠遠看着也覺得很可怕。
那人不知道佳貴妃內心所想,說道:“我已被人送去了信件,不多時他就會帶着本門信物前來。還請娘娘多多照顧我這徒兒,不過說起來他也三十多歲了。”這個年紀的人,哪裡還需要人照顧。
楊昭見那白麪人精神抖擻,說話也是中氣十足,沒想到他的徒弟居然已是三十多歲的人了。那這個人最少也有五十多歲了,還有可能更蒼老。而且這個白麪人爲何說自己命不久矣,這個人難道還能知道自己的生死?
佳貴妃點了點頭,說道:“論年紀,他是長
者,我自會尊重他。倒是你,今後你要去哪裡?”
那人不答,只是將人皮緩緩的貼回自己的臉上,良久才緩緩說道:“楊昭的手臂是真的骨折了,他跟杜令看來真的有了嫌隙。堂少爺不會被杜令調查,這點娘娘大可放心。楊昭其人奸險,在徒兒到來之前,還請娘娘不要輕舉妄動。”說完,那人垂下了眼眸,目中神色哀傷,悽道:“娘娘,此去一別,再無相見之日,還請保重玉體,不要過多勞心了。”
語畢,白麪人頭也不會的就往門口走去,背影沉重,漸漸的淹沒在了黑色之中。
楊昭見衆人散去,佳貴妃也回到了去就寢。順着密道也返回了自己的住處,帶着重重疑惑,楊昭在牀上翻來覆去怎麼也睡不着。
今日這刺殺她的人究竟是誰?如果目標是她楊昭的話,爲什麼要殺害那個小廝。敵人不會弄錯目標,更不會殺錯人。他們是有意的,因爲就在小廝墜車之後,他們的攻擊也就隨之停止。
吳爲康那副作態不像是在做戲,他根本不知道楊昭會遇到什麼風險。事後楊昭才知道,每一個官員皆是由馬車接送的,隨意分配沒有規定。可是,楊昭也不能完全的就對吳爲康放心。這個人,可不如顏臨這麼好糊弄。
白麪熱離去,可他的那個徒弟可能更加的棘手。還有白麪人口中所說的本門,他居然還是出身江湖。
楊昭揉了揉額頭,這本來想靠着拉攏宮廷權貴,待自己羽翼豐滿,再慢慢的對付孫家一族,可沒想到這線越來越長,都涉及到江湖上去了。
“扣扣扣!”一陣輕輕的敲門聲響起,楊昭心驚,這麼大晚上的還會有人來訪?楊昭以爲是自己聽錯了,但敲門聲三下之後,略微半響後又再次敲響。
“昭弟,昭弟。”聲音氣若游絲,似是一個將死之人,拼盡了所有才發出的求救。
楊昭猛的從牀上彈了起來,快步衝到門口將門打開。她聽出了這個人的聲音,杜令的聲音。
這一開門,眼前的一幕卻讓楊昭嚇得心驚肉跳。
門下的俯趴着一個人,雙手上滿是鮮血,正在努力的撐着自己的身體,他的面上也都是鮮血,正不停的往臺階上流。整個人儼然就已經是一個血人了,刺鼻的血腥味瀰漫開來,鑽入了楊昭的鼻腔,這個人的身下已經是一片鮮紅的液體。
“杜大人!”楊昭驚呼一聲,當下毫不猶豫,一手傳過杜令的腋下,將他猛然的翻上了自己的背。回身迅猛的就將門給關上,死死的拴上了門。
楊昭單手揹負這杜令,將他按在了自己的牀榻上。這白色的牀單一經杜令挨身,登時滿是紅色。
“撐住!我這就去拿藥箱!”楊昭皺眉驚慌說道,一個人出這麼多的血,能不能活下來真的是難說了。
“別。”正在楊昭轉身之際,杜令用自己一隻血手緊緊的攥住了楊昭的手腕,正努力的搖頭,示意楊昭不要離開。
楊昭心急的想甩掉杜令的手,再不趕緊醫治的話,只怕杜令就真的完了。可杜令的手分毫不鬆,就像一個鐵鉗一樣,口中虛弱的喘着氣,也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
杜令將楊昭拉了過來,楊昭只得湊過去聽他說什麼,不聽他說完只怕他是不會鬆手的。只聽杜令虛弱的說道:“蘇青葉,裕親王府.....”而後便猛烈的咳嗽了起來,被口中涌出的血嗆得厲害。
楊昭還來不及思考杜令所說的話,迅速比出二指在杜令的幾處大穴上點了下去。杜令猛的吐出了一口血,
上氣不接下氣,胸膛劇烈起伏。深深的吸了幾口氣之後,杜令便長大了口,喉嚨發出咯咯的聲音,登時氣絕。
“杜大人!”楊昭驚呼一聲,抓住了杜令的肩膀猛烈的搖晃了幾下。
杜令長大了眼睛,裡面滿是痛苦和不甘。整個人已經死了,渾身的血污,猙獰的面目讓他看起來煞是可怕。
楊昭心中酸楚,杜令是個正直清廉的好官。可偏偏好人就是不長命,運氣不好的還會不得好死。楊昭泛起苦笑,伸出手去將杜令的眼睛撫上。
“何須死不瞑目,一切都還有楊昭。”楊昭將手按在了杜令的眼皮上,閉起了雙眼,心中默默的爲其哀悼。
楊昭對杜令的死沒有過多的哀傷,她對生死早已看淡了。現在對她來說最重要的就是杜令死前說的那一句話,杜令是不是白死可就憑這句話了。
“裕親王府?”楊昭呢喃說道。裕親王是皇上的堂兄弟,他們二人是所有皇子中最具才能的。先皇還爲故去就已有很多大臣紛紛投向兩個人的黨羽,就連百姓都知道天下最終都會在這其中一人的手裡。
先皇的傳位聖旨是當着文武百官的面宣讀的,那時候的先皇身子還不算很虛弱,神智清醒,處事也是決斷。在聖旨宣讀後的兩個月後,先皇才故去。
裕親王爲人幹練,英俊瀟灑,滿腹經綸,可是就是好遊山玩水,對於政事就好像是孩子被逼着完成夫子的課業一樣。對先皇的旨意,他沒有半點的不服。兩兄弟的感情據說也是不錯,至少是井水不犯河水。
楊昭冷笑,自古做皇子的,沒有哪個是不想當皇帝。就是蠢笨如豬,也動過做九五之尊的野心。只是楊昭沒想到,不止顏皇后跟梅嬪,孫世良居然連裕親王都有交集。
仔細查看了一下杜令,只見他一身的夜行衣,渾身上下沒有多餘的東西。想來這是潛行到裕親王府去了,可到底是什麼線索將他引到了裕親王府呢?
二人使用苦肉計欺瞞衆人,可書信往來杜令還是做得到不被人發現的。這麼大的行動,杜令沒理由不提前跟她支會一聲。而且行動失敗之後,他又是怎麼逃到這裡的?
楊昭忽的覺得不對,心中大驚了起來。這還沒等做出反應,一道道的火箭就已經射了進來,將屋內的一切都點燃了。縱橫交錯的箭雨紛紛入內,臥室裡瞬間就變得明亮且熾熱。
屋內開始熊熊燃燒起了火焰,楊昭不慌不忙的看着周圍的牀帳燃起了火苗,向屋頂上快速如蛇的竄起。
“對不起了杜大人,你的仇楊昭定替你報。”楊昭對着杜令深深的低下了頭,跳下了牀榻打開密室逃了出去。這間屋子就算燒了也不要緊,因爲無論如何也不可能讓地上的密室被發現。
楊昭從地下出來,馬上便高呼起火了。當晚值夜的巡邏兵聽聞驚呼,馬上便叫來了人馬撲救大火。待大火撲滅,巡邏兵就在裡面發現了一具焦黑的屍體。
對此楊昭的解釋就是,杜令對於當日衝動之舉甚是過意不去來找她道歉。二人冰釋前嫌,徹夜飲酒長談。她手上有傷不能多飲,杜令便一人將酒全都飲盡了。
杜令醉的不省人事,楊昭便將他留在了自己的臥室裡休息,自己卻是尋了原來老太醫住的那件空房子將就一個晚上。這晚上起來小解,就望見了這邊的火光。
巡邏兵想來覺得有理,杜令不是個知錯不改的人,出手重傷好友,內心定是會愧疚自責的。屋子被燒得焦黑,杜令的屍體也被擡走處理,不再話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