葉哥看不懂楊昭這詭異微笑,面對兩個像狼一樣霸道狠毒的大少爺,怎麼會有人還笑得出來呢?
“走,葉哥我們跟上去。”楊昭催促着葉哥讓他將馬牽着跟在沈侯爺女兒的轎子後面。
楊昭跟在華麗轎子之後,眼睛直勾勾的盯着轎子,似是要看穿裡面坐着的人一樣。
沈侯爺是誰,楊昭就算是身居內宅,不問世事也都知道。大梁朝只怕沒有人不知道這個人了。
沈家祖上爲大梁開國功臣之一,被封爲元義侯,世襲罔替。如今當家的,就是德高望重,名聲赫赫的沈明風。而這眼前轎子裡坐着的人,想來就是他的女兒了。
楊昭勾起了嘴脣,一個大膽的念頭在楊昭的心裡油然而生。
孫令武說,只要在這次武會上楊振拔得頭籌,就會受到皇帝的青睞,從此大富大貴。她楊昭不通武學,在這武會上連擂臺都上不去,可是現在有了這沈家女,可就大不相同了。
若是她娶了這沈家侯女,那楊昭不需要武會奪魁,一樣能步上王親貴胄的道路,將打壓她母女多年的楊振跟孫賢靜都踩在腳下。
侯爺可不是誰都能做的,一登龍門身家萬倍,就算日後被人恥笑是靠着女人獲得的地位,那又如何。楊昭必定將那些嘲笑她的人殺個一乾二淨,直到沒有人敢在她背後多嘴。
楊昭不怕自己女子之軀會被揭穿,大不了就是一死。碌碌無爲下去,五年後她母女二人同樣會再次死在孫賢靜的手中。
說起來,楊昭還得謝謝孫賢靜。若不是她那一句話點醒了她,楊昭還想不到利用沈侯女。
孫賢靜說過,要是等她長大,娶了個什麼公主或嫁了什麼王孫,那對她的地位可就大大的動搖了。
既然上天給了她一次重生的機會,那她就好好的活着一世。讓所有人都爲之屈服,讓那些瞧不起她的人,通通像狗一樣屈服在她的腳下。
什麼三綱五常,男尊女卑,上輩子孫賢靜就是利用這八個字將她跟母親送入了地獄。如今楊昭就要利用這點,讓自己飛黃騰達,成爲人中楚翹!
那一場火將楊昭整個人燒得體無完膚,也像一場洗禮,讓楊昭從此涅槃重生。
“快看啊,那不是楊家的那個病秧子嗎?沒想到居然連她也來了。”
“連這樣的病秧子都參加得了武會,你說咱們可還有什麼理由認慫啊。”
不知從哪兒飄來一陣嘲笑,楊昭轉頭看着那兩個人,禮貌的笑了笑。她記下了這兩個人的臉,凡是對她不敬的,日後必當百倍奉還。
那二人被這麼一笑,心裡登時也有些發慌。不知爲何,二人總覺得楊昭的笑容背後有一根莫名的刺,扎得兩人很不舒服,卻又說不出來爲什麼要怕一個弱者。
楊昭搶過葉哥手裡的鞭子跟繮繩,往那二人的方向踱步而去。一匹老馬緩緩接近二人,那二人不知道楊昭要做什麼,只是愣愣的看着。
比起老馬慢悠悠的步子,楊昭的手可謂是快如閃電,猝不及防的就擡起了鞭子,往其中一人的馬屁股上,狠狠的抽了一鞭子。
馬兒吃痛,朝天嘶叫一聲,邁開前蹄就狂奔起來。任憑那個馬上驚慌失措的人拼命拉着繮繩,也沒辦法讓馬兒的速度減去半分。
“馬兒受驚了!快讓開!”一個人高聲的喊道。那馬兒前面的人也都紛紛的讓開了一條大道,驚奇的望着兩匹發瘋似的馬兒。
楊昭沒有看熱鬧,在那匹馬奔出去的同時,楊昭也駕着馬兒快速的跟在了後面。
老馬雖然是老馬,可是奔跑起來的速度也不見得有多慢。
“保護沈家小姐!”
楊昭高聲呼喚道,幾乎所有人都聽見了這一聲雄厚渾然的嗓音。當然,也包括了那轎子裡的人。
那人的馬兒眼看就要撞上沈侯女的轎子,這麼猛烈的衝擊,裡面的人是絕對活不成的。
楊昭甩手在自己的老馬身上又抽了一鞭,硬生生的在馬身上打出了一道血淋漓的鞭痕。
老馬嘶吼,像中箭一般往前奔跑。楊昭趁着老馬短暫的勁頭,一圈馬頭,讓兩匹馬撞在了一起,馬身向左邊的大道上衝了出去。而就在此時,楊昭猛的從馬上跳了出去抱住了那馬上的人,將他撲了出去,也跟他一起狠狠的栽倒在了地上。
楊昭抱着那個人,落地之時左肘着地。楊昭清楚的聽到了一聲清脆的骨頭碎裂的聲音,而後還沒感覺到疼痛,整個人就被慣性甩了出去,在堅硬粗糙的地上翻滾了起來。
而那個被楊昭救下的人,因爲習過武,身子自然的產生了本能的反應,在地上滾了幾下,便借勢騰身而起,並未受到多大的損傷。
“你這小子好大膽子!”那人只是手上跟額角蹭破了一點皮,當下便跳了起來,快步跑向楊昭眼看就是一陣打罵。
楊昭忍着疼痛,倒在地上沒有喊叫。她的手已經不能動了,鑽心的疼蔓延着她的身體。整個人的腦袋也開始昏昏沉沉的,眼前開始發黑。
狠狠的一咬嘴脣,楊昭強撐着不讓自己暈過去,若是這時候倒了,那一切的努力可就白費了。
“想要少爺的命!”那人擡腿就往楊昭的腹上狠狠的踹了一腳,勢大力沉。
楊昭腹上似是被鐵錘其中了一般,從嘴角猛的吐出一口血來。這不是裝的,楊昭這副身軀,就是如此的脆弱不堪。
“寧少爺!”一個身穿盔甲的人衝了上來,拉開了那雙目含火,怒氣
沖沖的人。“公然傷人!按大梁律法可是要論罪的!還請寧少爺自重!”
寧少爺見來人是孫家的將領,崔磊。
“這小子想要害我性命!崔大人熟知大梁律法,不知他該當何罪!”寧少爺指着地上痛苦哀嚎的楊昭,絲毫不減威風的說道。
崔磊低頭看着楊昭,說道:“將楊少爺擡下去,好生照顧。要是有所閃失,提頭來見!”
兩個下人沉聲應是,擡來了擔架將楊昭送了下去。
“崔大人!你!”寧少爺不肯就此善罷甘休,正要追上去。
崔磊奪步上前,擡手攔住了寧少爺,說道:“寧少爺,這個人明明救了你的性命。馬兒受驚是常有的事,寧少爺又何必自覺羞恥,找出這樣污衊他人的藉口呢。”
衆人沒有看見楊昭揮鞭子打寧少爺的馬,只看見楊昭以己之力,救下了沈家女,也救下了這寧少爺。可是,寧少爺不但不感恩,反而要對楊昭大打出手。
“明明就是那小子故意擊了我的馬!”寧少爺不服的怒道,指着自己那同行的人。“不行你可以問張顏,他看得一清二楚。”
此時的跟上來的張顏,只是低着頭,似是什麼也不知道似的,將頭搖了搖,直說不知道。
若是寧少爺不做那衝動傷人之舉,也倒還好了。可是連崔磊都這麼說,自己要幫襯寧少爺說幾句話,那自己豈不是也成了那詆譭污衊的幫兇了。
寧少爺見張顏不幫他說話,登時火氣涌上心頭,可卻無處發作,只是跺腳哼了一聲,在衆人的議論中離去。
被擡下去的楊昭,渾身像是被亂石砸過一樣疼。躺在擔架上,任由太醫掀開自己的衣袖,爲自己診治着那已經重傷的左肘。
楊昭心安理得,絲毫不擔心,因爲沒有人會懷疑她加害寧少爺。
寧少爺跟楊昭二人,本身並無過節。兩人這是第一次見面,又如何至於做此危險之舉來陷害一個人呢。
這快馬中墜落,可是會出人命的,誰會相信楊昭會拿命去陷害一個不相關的人。
楊昭在不讓人察覺之時,偷偷的笑了笑。今天她可是救了兩個人了,一個是沈家侯女,另一個就是那個以德報怨的寧少爺。後者只不過是利用的棋子,前者纔是最終的目的。
這摔斷了手臂,不需要參加武會。而通過救人一計,讓衆人記住了自己這英雄之舉,也討好了沈侯女,簡直就是一舉三得!
她再一次的活下來了,老天帶她不薄。
“命不該絕啊。”楊昭低聲的呢喃說道,轉頭對着一邊急得已經哭出來的葉哥。“葉哥,你過來?”
葉哥一聽主子叫喚,便火急火燎的迎了上來,說道:“少爺有什麼吩咐?”
楊昭讓葉哥附耳過來,輕輕的耳語說道:“你去外面打聽打聽,爲什麼武會上有女子出現。要是沈侯女之外還有其他的大家閨秀,一併打聽清楚回來告訴我。”
葉哥聽得稀裡糊塗,但他還是照做的。
“楊少爺。”大夫輕喚着楊昭。“這正骨有些疼,少爺可千萬忍着點,若是受不住了就大聲叫喚。”
楊昭點點頭,還沒等做好忍耐的準備,那大夫便猝不及防的用手按在了楊昭的手肘上下,“咯”的一聲就是響動。
這不經意之間,更不容易覺得疼痛。可楊昭還是覺得劇痛無比,畢竟是血肉之軀,如何不疼。
“嗯!”楊昭緊閉着眼睛,皺着眉頭輕哼了一聲,渾身疼的發抖,可終究沒有喊出一聲來。
大夫擡袖擦了擦汗,倒像被正骨的人是他。見楊昭沒有叫喊,心中大驚:這孩子不過十歲,怎忍耐力比起大人來還強硬。
某些將領在正骨的時候,都是放開嗓子哇哇大叫,要三四個人按在才壓得住。
大夫按下驚詫的心,低聲道:“還請少爺寬衣,讓下官檢查檢查還有沒有別處損傷。”
楊昭現在不過只有十歲,幼童的身子,男女之間本就沒有多大的區別。楊昭絲毫不在意的將自己的衣服解開,要說換做前世,她纔會扭捏。現在只要不把脈,要她解開衣服又算得了什麼。
“哎喲!”一個女子的驚叫聲傳來。
楊昭擡目,只見一個穿着碧綠色孔雀花紋衣裳的女子站在門口,雙手用手帕遮住自己的眼睛,口裡罵罵咧咧的直呼倒黴。
那女子滿面嫌棄,粗氣說道:“好個沒教養的小子!光天化日的竟然做這等不雅之舉,不知羞恥。”
還沒等楊昭說話,又兩個女子從門口走了進來,見到楊昭同樣的也驚叫得變了臉色,呼道:“我就說今日出門沒好事,這不遇到瘟神了嗎!”
那綠衣女子皺眉不悅說道:“就是,要不是爲了孫少爺,我纔不來這鬼地方呢。”撇了一眼楊昭,冷哼說道。“還白白的被某些畜牲傷了眼睛。”
“別理他,咱們裡屋歇着去,等比試開始了就出去。聽說今日孫少爺打扮得可俊了!”
“可不是嗎,那一身的銀甲,別提多威武了!”
“我們走吧,在這站着都嫌被某些東西髒了眼睛。賤人剩下的種,哪裡配跟我們同一屋檐下。”
女子走過楊昭身邊,還朝着楊昭啐了一口。
三個女子談到孫令武,面色欣喜,像一朵會笑的花。可見了楊昭,就像見了污穢不堪的泥。
楊昭內心苦笑,這幾個女人穿着華貴,想來也是非富即貴了。這等冷嘲熱諷,楊昭也不知受了多
少。只是楊昭更加肯定了,這武會果然不止沈侯女一人前來。
正在思考之時,葉哥從外面衝了進來,向大夫行了個禮,湊到楊昭耳邊,說道:“少爺,不單沈侯女,連史家千金,趙家千金,凡是三品以上官員的女兒,可是都來了。”
楊昭皺眉,問道:“你可打探清楚了這是爲什麼?”
葉哥點頭,說道:“據說是因爲皇上親臨武會,有許多官員都將自己的女兒帶來了,要是受到皇上的寵幸,那可不就是飛上枝頭做鳳凰了。”頓了頓,壓低了聲。“再不濟,要能得到這武會奪魁之首的青睞,這後半輩子照樣是風風光光。”
“皇上親臨!”楊昭眼睛忽然一亮。嫁給皇帝,難道不是比迎娶沈侯女更好嗎。雖然他以男兒之身活了十年,可皇上也並不知道楊正行有兩個兒子,在外人看來,楊振纔是楊家之後。只要楊昭略施小計,博取皇上的憐惜,就可以免去這不是欺君之罪的罪。
楊昭用那沒受傷的右手抓起衣服,說道:“走,我們出去。”葉哥見狀連忙幫他穿上衣服,口中卻勸說道:“少爺,你現在出去,必定少不了被羞辱的。”
楊昭冷笑,不屑一顧的說道:“在這裡,難道就不被羞辱了嗎。一時羞辱,總好過再枉死一次。”
這話讓葉哥聽了一頭霧水,但自己主子要出去,他總不好多做阻攔。
忍着一身的疼痛,楊昭步履蹣跚,一步一緩的艱難挪步。這樣子,倒真像他們口中所說的病秧子。
楊昭拒絕了葉哥的攙扶,她已經夠丟人了,對葉哥問道:“你可見到了一個穿綠衣的女子,還有她身邊的兩個女子?”
葉哥想了想,低吟說道:“出門的時候好像是撞見了一個穿綠衣的,那是李大人的女兒,名叫李梅豔。”
楊昭雖是少爺,所知道的還真不如葉哥多,接着問道:“哪個李大人?”
葉哥小心的看了看周圍,低聲說道:“李嚴李大人,那可是先皇欽點的狀元,如今可是身爲一品大員了,據說過幾年還打算封爲太子太師呢。”
楊昭心覺不妙,那李豔梅一口一個孫令武,若是兩家真結了姻親。孫家在朝中地位更加穩固,那她楊昭要復仇,可就是難上加難了。
葉哥見楊昭面色暗沉,以爲楊昭是心裡不甘心,說道:“少爺不必如此,我聽說那李豔梅驕奢擅妒,心胸狹窄,誰娶了她只怕也不是什麼幸事。”
楊昭笑了笑,故作輕鬆,道:“你這小廝,如何知道的這麼多?別是你想癩蛤蟆吃天鵝肉吧。”
葉哥嚇得大驚,連忙擺頭,說道:“小的可不敢,這下人們閒來無事就喜歡坐在一起閒聊。有幾個經常服侍上頭的老奴,他們對外面的事知道得多,只要給他們點好吃的,就當故事說給我們聽了。”
像個做錯事的孩子,葉哥做了一長串的解釋。
“不必慌張,你做得很好。”楊昭沒想到下人竟然還有這麼多的用處。“以後你多打聽點這類的事情,少爺我有一份好的,就有你一份。”
將軍府裡,楊昭母女的例錢大多都在孫賢靜的指示下,被那些刁奴瓜分了,楊昭這麼說不過是爲了讓葉哥安心爲她打探消息。
葉哥是個單純心善的小廝,不然也不會被派來伺候楊昭這個不起眼的廢物。
忽的,只聽一個太監奸細的聲音高亢響起,大呼道:“皇上駕到!”
百官下跪,三呼萬歲。
楊昭跟葉哥也都跟着人羣,跪在了地上。楊昭微微擡起眼眸,望向那遠處高臺上,站着的威武天子。
皇上身着耀眼黃袍,金線縫製的九爪紋龍在胸前閃閃奪目,站在高臺上昂首挺胸,一派威壓自然而成。百官就像是被他的威武壓的擡不起頭,而不是在謙卑的行禮。
這看清了皇上,楊昭吃了一驚。沒想到眼前的皇上竟然如此的年輕,看上去不過二十來歲,下頜沒有半點鬍鬚,面色白淨,雙目有神如炬。
楊昭忘了現在是啓慶年,新皇才登基不久。這也很好,嫁給年輕皇帝,總比一個見慣風月的老頭子要好得多。
楊昭被葉哥扶到了安排給楊家的地方,楊振站在楊正行的身邊,威武挺立。一見楊昭便開始昂起了頭,傲慢說道:“喲,弟弟怎麼不在裡頭好好休息,跑到這裡來了。這刀劍無眼,可別傷了你這弱質纖纖之軀纔是。”
弱質纖纖本是形容女子的,楊振用在楊昭身上,嘲諷之意已是非常顯然。
楊正行端坐在紅木製的椅子上,斜着眼睛,毫無感情的看了楊昭一眼,便也轉過頭沒有說話。似是在看一個無關緊要的人,半點關切之意也沒有。
葉哥都有些同情楊昭了,楊夫人是個貧苦農家出身的女子,生出的楊昭,自然比不上丞相女的兒子楊振。只是到底血濃於水,再怎麼說楊昭也是子嗣啊。
“少爺,坐吧。”葉哥扶着步履不穩的楊昭,將他帶到了一邊的椅子上。
楊振眼珠一轉,移步到楊正行面前,抱拳說道:“爹,武會開始尚有一些時間,請容許孩兒舞槍爲百官助興。”
百官在位,就連天子也已坐在了高臺上,此時上前展示武藝,就算比試起來輸了,也能在皇帝面前留下深刻的印象。
楊正行點點頭,看着楊振的眼神滿是稱讚,分毫沒有對楊昭的那等冷冰冰的漠不關心。
楊昭眼眸暗了下去,心中暗暗發誓。
今日種種,必加倍奉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