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7章 蒙歌受傷
風光無限好,只是有點吵。
像一隻蒼蠅似的“嗡嗡嗡”地吵鬧着的蒙歌讓雲岫很是頭疼。
回想起荒廢掉的一個多時辰。
雲岫不由自主地嘆了一口氣。
蒙歌在那條限制了雲岫自由的鐵鏈子上耗了太久。
期間,嘗試過牙齒咬,這種無異於鐵打的憨憨的行爲讓雲岫瞠目結舌,終歸以失敗告終。方夢白又不會用麪條兒來拴着她的腳,就算蒙歌啃上十二個時辰,把牙磨壞了,缺了,說話漏風了,也無濟於事。
其次,蒙歌賭了一把運氣,準備大力出奇跡。這樣不大適合孩子們模仿的危險動作,直到蒙歌兩條胳膊使勁掰扯,就快脫臼之時,他放棄了。再這麼下去,奇蹟沒出,斷臂大俠倒是出了一個。
然後,蒙歌想着磨斷那鐵鏈子。左翻翻,右找找,不知從哪裡掏了一塊磨刀石出來,那細鐵鏈子就在上邊磨啊,來回蹭。沒把鐵鏈子磨斷,反而把自己手上的老繭磨掉了,裡邊的嫩肉也磨掉了。
最後,蒙歌用隨身帶着的細鐵絲在鎖孔裡捅了許久,久到雲岫都小憩了一會兒之後再度睜開眼,蒙歌還在爲解開鎖鏈而拼盡全力。
雲岫回望嚴肅山莊。
遊戲開始……
已是快一日。
她以爲自己可以置身事外,然而現實狠狠地給了她一巴掌。
勒死?
撇開胭脂不談,從她邁進凌城的那一瞬開始,她便落入了她們設定好的每一個圈套裡,當真是被人牽着鼻子走。
雲岫揚起手,白芒一閃,羽箭失了準頭。
雲岫踢起了一顆石子兒,朱脣輕啓:“過家家嗎?這種消遣時間的遊戲用在這裡,只是爲了拖上一陣子。”
“你以爲你英勇神武,走哪兒都有人喚你一聲英雄?”蒙絡一把捏住了蒙歌的耳垂,兩個手指拈起,猛地一掐。
雲岫站在無人的長街上,任由怒號的陰風吹得她的衣袍鼓鼓的。
緊趕慢趕,一路玩鬧說笑,下山很是容易。
巧的很,江增的寶裕堂就在這條街的盡頭。
他正想說上幾句求得蒙絡的同情,頭疼腦熱傷風……這種小病小痛砸到了自己的頭上,怎麼着也得騙上幾滴同情的眼淚花兒。
江增看都沒看那金葉子,徑直說道:“藥無好劣之分。”
“萬翎樓。”蒙歌神色不豫,“神神秘秘的,在背地裡動手動腳,算不得英雄好漢。”
江增揮了揮衣袖,童子小跑着去拿了筆墨與紙頁。
暗鏢沒傷他,不過他的手是破了皮的,這暗鏢上如是有毒,他只得認命。
“壯士以手接鏢?”雲岫想要調笑一句緩和氣氛。
雲岫衝蒙絡眨眨眼,“不如你留下來看着蒙歌?”
蒙絡會意,雲岫不想讓他們繼續摻和。江增的憤怒源自於蒙歌拿自己的性命來賭,所謂醫者仁心大抵上便是這樣了,見不得病患對自己的性命持無所謂的態度。
還是那個熟悉的花朝城。
“先開個方子煎藥敷你這手上的口子。”江增的指尖敲敲桌面,示意童子記下方子。
拉弓射箭之人的力道很大,這支羽箭愣是沒有在她目光所及的範圍內掉落在地。
蒙歌只顧着火辣辣的耳垂,和被人圈得死死的脖子。
江增臉色忽變,頓時站了起來,罵道:“不要命的人何必來找我江增!尋開心不如去城裡的花樓,我這半截身子入了土的老頭子經不起你們這些人的戲耍。”
潮澈也是萬翎樓中之人。思來想去,她的名號和烏鴉更貼切些。總是在暗鴉的遮掩下來去匆匆,姑且算作是烏鴉吧。
“嗯?”雲岫皺了皺眉頭。
只是雲岫一言擋了他拿腔作調的博同情之語。
她平而緩地答着蒙絡的話:“擔心是有的。俗話說知己知彼,百戰不殆。可我只知道他們那邊有一個胭脂,其餘有什麼人,我不清楚,年歲多大?性情如何?師從何處?一概不知。而萬翎樓有了胭脂就能知曉我們的許多事。”
孩童低着頭往前闖,剛好撞到了才跨過門檻的蒙絡的胳膊。
蒙絡擡頭望了望緩緩傾斜的日頭。
蒙歌嘀嘀咕咕道:“雖說不能嫁“禍”於人,但是你要一直賴着哥哥,可不行。哥哥怕短命,被你一氣就要少活十年,再被氣氣,就不用活了。你可得體諒體諒一個漸漸老去的男人,怎能吊着、拽着哥哥不放呢?”
“被人暗算。”雲岫又答。
把上蒙歌的腕脈,沉吟片刻,江增皺起了眉頭,“難解。”
白髮白鬚的老者正彎下腰,笑呵呵地摸着一個孩童的頭,“你的傷好了,不需要再換藥了,快些回去吧。”
雲岫沒有再嘆氣,嘆氣只會徒增煩惱。煩惱易結不易解,與其做事後補救,不如從源頭上阻截。
在這關鍵時刻,心上壓着一個神棍的預言,肩上擔着護主的責任,要他不能動武,該當如何?
蒙歌迅速瞟一眼蒙絡,他的拳已攥緊,低聲問道:“大夫可有法子暫且壓住這毒,待過些時日再休養……”
他如是想了,更想要如是做。
蒙絡冷冷地說道:“廢了便廢了,這雙無用的手還留着作甚?”
蒙絡撕下一塊衣料,隨意地裹了蒙歌的手,繫了一個結,“先找江大夫瞧瞧。”
雲岫搖搖頭,“我說的壯士可沒這一去不還之意。”
“我沒有受傷,是這位壯士受了傷。”雲岫答道。
蒙歌攤開的手心裡,赫然是一枚暗鏢。
這四字意味着眼下他們所經歷的每分每秒皆是算在了局裡。
雲岫笑了笑,而後眸光黯然,如若可以自己選擇人生,她想做一個普通的人,在普通的人家戶里長大,有一個疼愛自己的哥哥,雙親健在,哪怕糟糠與粗菜亦能甘之如飴。
雲岫冷笑着。
驚魂未定的蒙絡大口喘着氣。
蒙絡打了個呵欠,“我本就沒走遠,嚴肅山莊的灑掃小廝不多,今晨方夢白下山又領了不少人走,我從牆頭跳下來,竟沒人瞧見我。我原是想着,若是以一己之力撼不動嚴肅山莊這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的話,我就下山去暮家找人來救你們。但是……這跟過家家似的。”
直戳眉心的羽箭不知從何地飛來。
“裝神弄鬼有何用?不如出來較量一番,成敗由天定。”站在空曠的大街上,雲岫平靜地說着。
蒙歌想到這裡,配合着自己的思緒點了點頭。
這是特意安排的吧?
只覺來去太輕鬆。
孩童低着頭,往後退了兩步,深深地鞠躬,“謝謝江大夫。”
要他靜養幾日……
但蒙歌板起了臉。
蒙歌知曉拗不過自己的妹妹,順着她的意思,拱拱手,“適才是我莽撞了,在此給大夫賠個不是,還請大夫出手救命。”
從容不迫地避過了這些羽箭。
箍上個十年八年都不行。
這個未知的,可怖的局。
絲絲霧氣纏繞在屋檐上,樹冠上,沿路的青草紅花上。
她沒有忘記昨日在風波樓外,射來的箭上裹着的帛條。
“快些回去吧。”江增重複了一遍。
雲岫又是一笑。
話音剛落,直楞楞迎面而來的是一支淬毒羽箭。
“……”蒙歌被蒙絡的話刺中了心,還沒暖半分的拔涼拔涼的心窩窩裡像是被狠狠地紮了一根刺兒,還是自家妹子親手插進去的,如此殘忍。
“絡絡,你怎麼不早些來,你瞧哥哥的手都快廢了。”
“躲。”雲岫沉下聲說道。
氣氛一下子變得緊張起來。
再者便是胭脂,董婆婆……
蒙絡聽後,雙腳起跳,手臂環上蒙歌的脖子。
“還請江大夫救上一救,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蒙絡討好地賠笑說道。
“此地不宜久留。”儘管腦袋常常不好使,但對危險極其敏感的蒙歌當機立斷,“雲姑娘,你快走。”
江增緩慢地擡起頭來,“我嗅到了一股血腥味兒,姑娘受傷了?”
江增撫着長長的白鬚,眼睛眯起,“打打殺殺?”
這還是在明面上擺着的人,藏在下面的呢?
只有天知道。
雲岫以口型對蒙絡說:好好休養。
“啊——”蒙歌騰地一下躍起。
她連整個罩着濃霧的局的邊緣都未曾觸碰過,談何置身事外?
沒人顧得了雲岫說了什麼,做了什麼。
這確實是一場陰謀,且是蓄謀已久。
她手臂和蒙歌的脖子之間還能輕易地過一個拳頭。
被稱作“壯士”的蒙歌咧嘴笑,青青綠綠的菜葉子還卡在牙齒縫裡不偏不倚。
江增招了招手,童子提了藥箱過來,並扶着蒙歌坐下。
“嗯……”
蒙絡擔心着自己的生命安危。
而後是蘇翊回憶裡的孟寒初,不知名號,但有翎羽花佐證,她是萬翎樓的人,不會有差。
“別噴唾沫星子。”蒙歌嘴上嫌棄着蒙絡,手卻背到身後,摟住了她的腿彎往自己背上靠,“都多大人兒了,髒不髒。”
“嫁不出去不是正合你意嗎?”蒙絡反將一軍,“我要是成了老姑娘,你一定會把牙笑掉。”
每一個動作都做得恰到好處,像極了一個老手。
蒙絡的小腦袋耷拉在蒙歌的肩頭上,她的手緊了緊,“勒死你。”
蒙絡拽了拽蒙歌的衣袖。
“有。”江增面無表情地答覆道,“這毒已遊走到了你的血脈之中,在將毒全數逼出體外之前斷不可運氣,否則毒入心脈,神仙都難救。”
傷風了。蒙歌不經大夫把脈,自己下了結論。
“這枚飛鏢正對着絡絡的小腿,我避過了這些羽箭,想要避開這枚鏢已沒了時間,只好用手接了。”
蒙絡偏過頭,看定雲岫,面色一沉,問道:“雲姑娘,你在擔心嗎?”
蒙絡趕忙箍緊了他的脖子,生怕自己被他丟了出去。
蒙絡揚了揚手裡的鑰匙,斜睨着搓着雙手的蒙歌。
“雲姑娘,你有多少把握端了萬翎樓,救出暮家二小姐?”蒙歌吸溜鼻子,抹了抹人中處的點點鼻涕泡兒。山風吹得心窩發涼,再加上在水裡“泡”過的屁股墩兒被風吹得涼颼颼,冷冰冰,不論是上,還是下,又或是裡,是外,全是拔涼拔涼。
在凌城城西同潮澈一戰,潮澈戰敗,吐露了一個要命的身份——她不是麻雀。
“她們全是女子,不需要做好漢。”雲岫說道。
“雲姑娘萬事小心。”蒙絡拉開了荷包,從裡邊摸出一片金葉子來,拍在了桌上,“用最好的藥。”
當雲岫推開了半掩着的門。
蒙歌也笑了,蒙絡打小愛騙人,嘴上說的,手上做的,常常是相反的。要是信了她的鬼話,他這麼多年飯就是白吃了。
“找大夫。”蒙絡從蒙歌的背上滑了下來,雙手用勁擠出蒙歌手上破口裡的血,而後用嘴吮吸,吐掉。
“敢問蒙壯士有幾成把握?”
又是齊齊而發的羽箭,從四面八方來。
經途的所有路上,遇到的人與事,她不曾遺漏任何一處。
她方纔不敢出聲,正是怕蒙歌因她分神。她並沒有想到蒙歌會用這般笨拙的方法以身代她。
要她的命?
蒙絡則是慨嘆道:“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
“對不住!”孩童飛快地跑了。
“果然有毒?”蒙歌自嘲地笑笑,“大夫,我還有救否?”
她已經捋過了這幾個月的所見所感。
那麻雀是誰?自然是明如月。
她的小嘴兒噘起,湊到蒙歌的耳邊上,有一下,沒一下地吹着氣。
箭尖上藍盈盈的光一閃而過。
她順手帶上了寶裕堂的門。
雲岫側過身。
“絡絡,你怎麼一人來救我們?”蒙歌那不大靈光的腦子已感知到不對勁,一切來得太過輕鬆簡單,這嚴肅山莊的機關完全沒啓動的跡象,且蒙絡這三腳貓功夫來去自如……
“你真是個不體貼的姑娘,小心以後嫁不出去。”蒙歌憐惜地、溫柔地撫摸着自己掉了皮的指腹,“哥哥這一雙能拿刀,能用筷子,還會織毛衣的雙手,算是廢了。”
目光渺渺無着落之點。
她不知道胭脂在哪裡。
刺耳的尖利笑聲響徹長街。
“較量?只有莽夫才靠武力,我,靠腦子。”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