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3章 一切剛剛開始
空氣中彌散着不明來路的花草香，本不該出現在這裡的味道偏偏濃郁的驚人。
濃蔭如蓋，如蓋的濃蔭下端坐着一個黑袍術士。
戴着年畫娃娃的面具，她在面具後悄悄勾起脣。
貓捉老鼠的遊戲，得讓老鼠先跑，貓兒在後面追，踩住了尾巴再丟開，任由它滿地跑，就這樣一收一放，享受所有的樂趣。
鸚鵡的手隨意地放在茶碗蓋上，茶碗蓋上還有一絲餘熱，不，這並不能說是茶水殘留的溫度，還有可能是她掌心的溫度覆在了上邊。
鸚鵡掀開了茶碗蓋，用蓋子颳了刮濃綠的茶水面，使其變得更濃。
她喜歡喝濃茶，會讓自己清醒地活着這世上。
清醒……
清醒……
點絳擡起手，遮住了雙眼。
她放棄了思考，只因那人的手上使了勁，帶着她的腰板挺直了。
怎麼會臥在溪邊睡着了？
點絳環顧四周，這是一處小村落。
一點光亮從黑暗之中鑽出，豁然掀開了日晝。
變數是存在的。
在陣法的坎位。
“主上……”她呢喃着。
她的裙裾已經溼了。
鸚鵡的術法已經超越了所謂的天縱之姿。
胭脂臉色一變，啞着聲音說道：“主上……我……”
鸚鵡深吸一口氣。
月光投影漂浮在半空中的紅絲上，銀白與鮮紅交織、糾纏，難捨難分。
她壓低了聲音，自言自語道：“這一切，纔剛剛開始呢。”
她咬破了手指，往外滲着血珠子的手指在虛空中畫了一個沒有閉合的圈。
濃郁的花草香裡攜着一股淡淡的清香，薄薄的，淺淺的，讓人嗅得不真切。她對這股味道卻是格外的敏感，每日，每夜，追隨着她，一刻不忘。只爲了用這個被大巫師以秘術製成的環來掩飾自己高深的術法。
位於離位的斑鳩飛速應了聲，將一半屏障撤了，待雲岫進來之後又將屏障放回了原處。
垂落的那滴血珠子分隔成了數條細細的絲線，綿延至密林之中。
“是！”
她壓根兒就不想責怪胭脂。
胭脂的呼吸變得急促。
她輕咳一聲，“斑鳩，有人闖進陣來了。”
鸚鵡早就預料到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她拂了拂長袖，“我不怪你。”
她還沒死，只是昏睡了過去，至於多久能醒過來，無人敢確定。
她在之前，從未展現過自己的能力。
她痛恨着這樣的清醒。
“老鼠入局了。”她嘴角的弧度放平了，她自信，但不自負。
亮到刺眼。
她不想演這一場失敗的戲。
她突然揚起了脣角，她爲自己精準預設的每一步感到愉悅。算準了雲岫會離開析墨，會趕來救她的忠心的屬下，何不陪她玩玩？
“坎位聽令！”她的手指劃破了夜色，乍起一道微弱的光亮，“動！”
年畫娃娃的面具離她越來越近。
她重重地擱下茶碗，原本倒映着樹影的茶水面激盪，一圈漣漪過後，濺灑出了幾滴溫熱的茶水，她的指腹摁上水滴，一捺，水跡便消失得無影無蹤。
她不需要藉助法器便能施展異術。
“主上。”
她疑惑地蹙緊了眉。
出聲之人是胭脂。
流水聲就在耳畔。
當空還有一輪攝人心魄的圓月，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染紅。
“請主上恕罪，屬下……屬下不知！”
“主上，巽位已就緒！”
“先從哪一隻耗子下手呢？”
沒人觀賞的戲，是一場失敗的戲。
“姐姐！”一個女童抱着土陶罐來取水，她將罐子放到一旁，踮起腳，伸長了手，試圖觸及她的額頭探探她是否有發熱，“木爺爺說，你醒之後便去找他。”
初初破開混沌的她，還沒能適應這耀目的光線。
鸚鵡不畏懼黑暗，因爲她早就在黑暗之中生活了多年。黑暗會伴隨着她直到生命盡頭，但是她並不想這樣。
鸚鵡以兩個食指相觸，拉出數條銀色與血色相纏的細絲，而後細絲涌向了坎位。
她的手虛虛地抓了抓空氣，黑暗迅速吞噬了整個大地。
亮。
當然，無論是哪一種，她都不會上心。她只想像貓兒一樣用爪子多撥弄一會兒將死的老鼠。
如果說潮澈的術法已經算得上是數一數二了，那麼……
她總覺得在什麼地方見過這雙招子！
一時半會兒，竟想不起來。
鸚鵡的袍袖無風自動。
鸚鵡滿意地頷首。
一個接一個地報出聲。
偌大的陣，她在中宮之位，耳聽八方。
只聽得一聲似遠方傳來的低吟：“你，沒用了。”
她透過年畫娃娃面具的兩個窟窿，看見了一雙沒有任何光彩的眼睛。
鸚鵡擡眼，在正南方向，騰起了一團煙霧，白灰色的煙裡蹦出了火星子，在一瞬間，火星子滅了，煙沒了。
她對自己很自信，不擔心這個陣有紕漏之處。析墨佈下的陣法，她連角落都沒有放過，悉數查探了一番，她不相信胭脂，只相信自己。
鸚鵡徐徐轉過頭，“回來了？葉驚闌現在何處？”
“主上，離位已就緒！”
這雙眼睛……
“咦……”她以手肘撐地，慢慢地起身。
鸚鵡聽見了風聲，風過後，樹上的枝葉落到地上，輕微的響聲鑽進了她的耳朵裡。她的聽覺比尋常人還要敏銳一些，能將許多細碎的聲音盡收。
胭脂的喉頭一哽，想說的話順着唾沫嚥了回去。
她的脖子一歪，在早先疼痛難耐的位置上又捱上了一擊。
作爲一個優秀的獵手，可不能只顧着自己的心情，滿腦子想着一擊必中，一箭雙鵰，還得考慮獵物的心情，是悲是喜，還是悲喜交加……
……
她等着這一日，等了太久，太久。
鸚鵡離開了石凳，俯視着半跪於地的胭脂，探出手，兩根纖細的手指挑起了她的下巴。
她想要辯解，卻無從入手。她摸不透鸚鵡究竟在想什麼，只是看着她平靜地拿起茶碗，玉手捏着蓋兒，一刮，再刮，隨後呷一口，動作緩慢而溫柔。
“木爺爺？”
女童甩着自己的小辮子，“是啊，是他讓我們將你放在溪邊除熱的。”
“……”
怎麼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