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明月樓(6)
明如月被兩人擋在身後,二人並排站着,如一尊雕像,面上沒有任何表情。
雲岫這纔看清兩個琴女的模樣,一直被明如月掩在身後的她倆終於在失去琵琶後擡起了頭,同樣的吊梢眼,柳葉眉,極爲相似,看面相非雙生子,大抵是姐妹花。
她們同時抽出別在腰間的竹笛,動作同步到驚人。
翠綠的笛身,靈動的青蔥指。
輕靈的笛聲和着迷亂的身形走位,竟讓人有些沉沉欲睡。
在她們拿出笛子之時,雲岫已然封住了自己的聽覺,閉着眼感受二人的行蹤。
如此一來便想明白一些事了,難怪明如月可以在短短時間內成爲這一片花樓的頭魁,且無人找茬鬧事,可是仗着那塔木族的三光三華里的玉華姐妹。
塔木不同於扶桑,塔木族善武,扶桑族善術。生活在鏡湖湖畔的遊牧民族,不僅能歌善舞,還善武,嬰孩降生,都會由大神通點化,稱之爲賦靈,是一種極爲繁瑣的儀式,也是測試。通過的嬰孩會列爲培養對象,三歲時跟隨大神通修習。如果降生儀式上有嬰孩沒通過,養至四五歲,留下稍有靈氣的孩子,父母會將其養大成人,成爲芸芸衆生之中的一員,負責族中基礎事務,如生育,遊牧。若是還未能有天賦顯現,那便會交予擺渡人,夜間暗渡,丟棄到湖中島嶼。
宛如明鏡映弦月的湖裡,盡是遺骸沉底,傳說每逢月圓之時,甚至還能聽到幽遠的泣訴。鏡湖也因此被人稱之爲鬼嬰湖。
已經被卸了下巴的琴女眼裡充滿了憤怒,燃起的熊熊之火恨不得燎了眼前幾人。
原本闔上的眼皮猛然睜開,如夜裡的孤星,亮到人心驚。
已經安然睡去的是煉梵,她是個沒有武功的普通人,自然擋不住這魔音貫耳。
“有一件事他永遠也不會知道。”雲岫勉強運功壓下亂竄的真氣,聞過縹緲葉的味之後又中了毒,這對她影響極大,棧渡留下的藥瓶被點絳鑑別過了,是上乘靈藥,他似乎很清楚她現在的情況,假好心還是氾濫的同情?她也不知道。
棧渡也不惱,蹲身與琴女持平,盯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我知道你們所謂的修行,不過是權貴們蠱惑人心的煉獄。你畢生所學可以使你屹立於世間之頂,但因任務失敗必須自戕,悔嗎?”
藏於袖中的符文飛出,定在其中一個琴女額上。
雲岫喘着大氣,心有餘悸。
棧渡輕聲嘆息,他知道他的話起了作用,但根深蒂固的觀念讓她不得不以這種殘忍的方式回報養育她的“神靈”,各爲其主,立場不同,成王敗寇罷了。
花鈿還未來得及,其中一個琴女已經咬破齒間毒藥。
“妹妹死了,你也不能獨活,玉華姐妹最大的優勢便是兩人合力,無法被人輕易破解的陣法。”棧渡將她的下頜還原,湊近她耳邊,低語。
琴女別開視線,不與他對視。
可如此看來,所行之事,私下的勾當,真爲人所不齒。往達官貴人身旁輸送殺手?着實有趣。
塔木族看似與世無爭,偏安一隅,整日與沃草,牛羊爲伴,侍奉大神通。
明如月早就沒了蹤影。
如若不是雲岫與棧渡破了這個陣法,傷及兩人元氣,此刻受傷的定是她們兩人。
三光是日、月、星,三華則是金華、玉華、九華。三光是塔木一族的守護神將,大神通親自擇選,每一代大神通交接退位後,三光也隨之隱退。三華是由隱退後的三光在天資上佳的孩童裡選擇百人,殘酷的生存考驗下往往只有不到五人可以修行上乘功法,再從裡挑選最強者。經過特訓之後送往早先定下的僱主身邊,忠誠可靠。
雲岫望向窗外,搖搖頭說道:“他已經知道了他想知道的,煉梵對他毫無用處了。”
青鋒自地面而起,橫在姐妹倆眼前。
“卸了下巴。”忽而急呵,雲岫看見她們嘴脣一蠕。
他留下一小瓶藥,消失在無邊黑夜裡。
姐妹倆哂笑着,左右分離開來,手如鷹爪,直取雲岫顏面。
花鈿回勾時,她倆的指尖已破。
雲岫的聲音乍起,“就現在!”
棧渡是純陽內功,自然能炙烤立於金位上的玉華姐妹。而云岫是以火屬符文定住其中一個。
笛聲暗合,花鈿和點絳已有些招架不住,跪坐在雲岫身邊,捂住耳朵自淨身心。
兌位屬金,火克金。
花鈿爲雲岫尋了一張小凳,身心俱疲的她實在無法支撐下去,與玉華姐妹鬥法耗盡最後心力,她耷拉着腦袋倚靠着點絳。
三華在一代大神通掌權時也許只有一個人,但一定是最頂尖的殺手。聽聞這一代孩童天資聰穎,三華位置上有四個人,其中玉華是表姐妹,擅各種樂器,面貌標誌便是姐姐的吊梢眼尾上還有一顆小痣。另外兩人不知是何身份。
坤位三,離位五,行至中宮,兌位穩立。
眼尾有痣的琴女因故不能說話,但鼻息之間的冷哼清晰可聞,是在告訴棧渡攻心計無用。她們自小學得就是服從,忠誠,大神通是神,主子是天,她們如螻蟻屈從,奉獻所有。
棧渡掌間凝聚的氣蘊遊走環繞在另一個琴女腳底。
在早先姐妹倆行動時她已密語傳音至棧渡,機會只有一次,便是在兌位時兩人同時發功,可以制服玉華姐妹。
“那怎麼辦?”點絳蹙眉看着熟睡的煉梵,費盡心思竟被人捷足先登。
嘴角流下的殷紅,是她給棧渡的回答。
她們是極有默契的姐妹,若是不能同時制住,那後患無窮。
她不敢斷定棧渡能與她配合到極致。
雲岫服下瓶裡藥粉,輕笑一聲,“就算是毒藥又何妨,他要是真想殺了我,就不會用這種笨辦法。”
“小姐,待我們找到……”
棧渡譏笑道,“忠心護主的狗被主子當成了棄子,可喜可賀。”
花鈿和點絳對視一眼,手起落間,竹笛跌在地面,破了。趁兩人分神時繞後,膝蓋一頂,兩人跪下,連忙以繩索縛住姐妹倆。
棧渡的眼也沉重起來,安眠是潛意識的選擇,他無法抵擋。
琴女眼裡倏然閃過一道光,而後又是沉寂如夜。
雲岫打斷她的話,指着煉梵說:“送去鴉黃那。”
“喏。”
【撲街記錄】
我再也不願見你在深夜裡帶妹,不願別的女人見識你的走位,你可知道,這樣會讓我心碎。
——張信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