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說四王子身手如飛, 衆人尚不知發生何事,便已持雙戟向對面站立的三王子襲來,而三王子則如死心認命一般, 立着一動不動, 閉了雙眼, 只欲以死自證清白。眼見那戟尖便要貫穿三王子咽喉, 說時遲那時快, 一柄銀亮的戟尖從旁舞來,於千鈞一髮之際襲上那黑亮的鐵戟戟尖,將那雙戟攻勢擋下。兩廂碰撞之下, 一黑一白的戟尖之上火花四射。
衆人大驚,此番方纔回過神來, 只見正是風舜英持戟從旁替三王子擋下那惡來鐵戟。風舜英見鐵戟停下, 方纔鬆了口氣, 亦是耗力不小,氣喘吁吁, 一面喘息一面對三王子說道:“下官有話,需令殿下知曉。此番無論殿下願是不願,皆已是我等盟國所擇之主,若屬下保護不力,令殿下命喪, 我主斷不會善罷甘休, 定將率大軍一道圍攻中土國討回公道。此即是說, 殿下若死, 將成爲這大陸之戰的導火索。如此一來, 殿下便是不爲自己,亦當爲大陸萬千生靈, 珍惜己我性命,以解救萬民於戰火之中……”
朌坎亦忙不迭轉向三王子,一把扯住,護衛在旁,開口對三王子說道:“大將軍所言甚是!殿下方纔將我從地府救出,怎可就此輕賤己我性命,棄我而去?我斷不應允!”
三王子聞罷這話,似是方纔回過神來,與朌坎執手相握,只聽朌坎接着說道:“……何況若殿下只顧着就此以命相抵,貴國那幹不長眼睛的勢力之徒不過只當殿下是畏罪而死,如此殿下自是清白難證,永無翻身之時……不若此番留得命在,尚有還殿下清白之時……”
三王子聞他二人之言,只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眼光覷見身側腳下正有一柄不知是誰落下的長戟,隨即一腳將那長戟勾起,接在手裡,擺出陣勢。
對面四王子見狀,饒有興味地說道:“如此看來,三王兄如今是改了主意,吝惜起己我性命來?若王兄就此與王弟對峙,當坐實了抗旨不遵之罪,而與賊軍沆瀣一氣之罪亦是不證自實……”
三王子則搖首對曰:“賢弟此言差矣,我並非吝惜己命,實乃此命干係太多是非,到此並不該結,尚有用它之時,遂此番不敢輕易舍就。”
四王子聽罷笑道:“如此說來,王兄是決心與弟一較高下,就此討得一條生路?”
三王子頷首道:“或可如此以爲。”
四王子聞言笑意更深:“想來弟隨王兄習武多年,雖知王兄武藝高強、身手不凡,卻從無與王兄生死較量之機。弟於大王姊口中聞知王兄嘗於豫城與大王兄雙雙使戟拼了個兩不相讓;又曾以神兵蓐收神劍與大王兄持國寶六陽卻刀相較,竟略勝一籌。如此看來,這許多年來,王兄於宮中竟從無勝績,惟得大房階位,豈非是太過心機、深藏不露?若非彼時乃是與大王兄生死相拼,大抵仍無法試出王兄真實武藝。”說到此處,四王子又垂下眼瞅了一回三王子隨手拾來的以凡鐵所制長戟,道句,“即便王兄素來最擅使戟,然若欲以此長戟與弟之惡來鐵戟一決勝負,豈非太過小瞧於人?”
三王子聞言,下意識瞧了一回手中之戟,一旁朌坎連忙開口道句:“我另行召喚方天戟供殿下使用。”
然不待朌坎動作,便聞四王子打斷朌坎之言道句:“無需,雲永正在一旁,又有何種兵器較了雲永更襯王兄?王兄何不祭出此傳說中之利器,令弟見識一回……”
朌坎聽罷這話,循聲向一旁雲永望去,這才後知後覺地憶起雲永以人形跟隨在三王子身側許久,三王子又素來將之視作兄弟,令人皆要忘卻他是兵器。而方纔四王子亦將自己的兵器之靈幻化爲原型,如此看來,豈非雲永亦能……
朌坎正如此尋思,便見三王子將手中長戟用力刺入地面,轉頭向雲永投去意味深長的一瞥。雲永會意,不過眨眼之間便沒了身影,與此同時,三王子手中多了一柄長戟,長一丈二,重二十四斤,戟頭雙懸月牙小枝,形如畫字,戟柄鏤繪紋飾,上懸金錢五色幡,頭冒冷氣,刃泛寒光,威風凜凜、氣勢逼人。
朌坎見狀,心下大感意外,口中不禁說道:“原來這便是雲永之真身、傳說中方天畫戟之原貌?!果真與凡兵俗器迥然不同!……”
三王子聞言,雙手持柄,對曰:“想來自十歲那年我從武器庫挑中此戟伊始,已有十數年未曾見過此戟面目,今日一見,不禁感慨萬千,原來歲月已流逝這麼多年……”
對面四王子見三王子果真依言祭出方天畫戟,心下隨即被激起久違的鬥志,口中撂下一句“依王兄之言,這等神兵,莫非王兄尚未使用?頭回使用,又如何使得順手”便突襲而來,只見一對鐵戟一長一短,卻正是攻之以長護之以短,二者搭配,攻守兼備,天-衣無縫。
對面三王子見四王子襲來,伸手將身側朌坎使力推往一旁安全之地,隨後一個轉身,使出一招“神龍擺尾”,戟柄一橫,便將四王子襲來之戟攔下。
這邊朌坎被三王子推了個趔趄,幾近跌倒在地,心下對四王子偷襲之舉很是埋怨,一面又爲三王子捏了一把汗,口中嗔了句:“卑鄙,豈有說亦不說便偷襲而來的?……”
風舜英一步上前,從旁扶住朌坎身子,耳聞朌坎之言,方接了句:“據聞宗主國四王子天生神力,力大無比,可舞動重達八十斤的一雙鐵戟,如今看來,此言非虛。見他方纔出其不意發難,腳步身形輾轉之間,全無一絲負重之相,手中有戟卻又全不爲其所累,當真不凡。方纔若非七殿下應對及時,只怕已爲那鐵戟所傷。”
只見三王子橫戟攔下四王子之擊,隨後一個撤步,將畫戟於手中轉了個路數,一面說道:“賢弟何需性急?偷襲而來便是勝了,亦會爲人稱爲勝之不武。愚兄方纔不過念及手中之器正乃雲永所化,他與我朝夕相伴,雖素來默契相生,卻從未如此驅使,遂心生感慨罷了。愚兄雖從未使之,然以愚兄身手,驅使這等神兵,想必定不會令他失望……”
四王子聞言,隨即使出雙戟招式之第一式——開天闢地,雙臂高掄,從頭劈下,宛如擎斧開山一般,力貫長虹,口中一面回了句“王兄好大的口氣”。三王子見狀,回以一招五趟起手,一個旋身順勢閃開頭上之襲,同時畫戟前伸,攢住那鐵戟;戟口相遇,電光四射,三王子一面腳步輕點,身隨影動,將戟一勾,小枝便順勢叼住那鐵戟;之後鐵戟還欲收回,便見三王子身形一轉,橫戟回身,戟鏨從後就勢擊中四王子後背,將四王子氣勢洶洶的下馬威化爲無形。
一旁風舜英見罷此景,不禁讚不絕口:“此番我愈發只覺從前提議與殿下以戟較量乃是愚不可及,幸而他不過擇卻刀應對,我方未輸得那般難看。說來此番乃是下官頭回見識殿下持戟近身步戰,那回他在黃池谷地持戟而戰乃是衝鋒陷陣的馬戰,已是精妙無雙,如今近戰,更見不凡……”
朌坎聞言對曰:“何以見得?”
風舜英不答反問:“大人可知中土國六兵階位之由來?”
朌坎搖首坦言:“不知,還請大將軍指教。”
風舜英遂道:“鄙國雖爲女子之國,然國中亦有不好女子尚武,國中效仿中土國武士階位,亦修習刀劍弓□□戟六兵,遂對此略有所知。戟自古便有‘百兵之魁’之稱,正是矛與戈之合體,兼具二者之長;且戟又有一條龍之說,頭口爪身尾俱全,戟尖爲頭,尖與枝之間爲口,小枝爲爪,戟柄爲身而戟鏨爲尾,具龍之形象,龍之威嚴,六兵之中惟戟如此,遂得以龍爲尊的中土國奉爲六兵之首,將戟作爲武士最高階位大將階位之象徵。但凡中土國王族之中武藝高強之輩,莫不擅使戟,據聞前國主雲曦曜正是使戟之高手,從祖上繼承畫杆描金戟;除此之外四王子云流霆天生神力,擅使短戟,幼時便已擇定惡來鐵戟爲兵;其中三王子更爲中土國王族之中唯一擁有傳說中十戟之首方天畫戟之人……大人可知,七殿下方纔所使之招,正是長戟的起手招式五趟起手,不過起招便能如此出神入化,化去四王子蓄力而來的猛招,當顯他之不凡……”
朌坎聞罷此言,佩服得五體投地,自豪之情溢於言表:“我早知殿下是個有能耐的,我頭回見到殿下之時,他便向我索要長戟作兵器,我便知他擅使戟,便是殿下素來爲瞞過他人而不輕易動戟,這亦是瞞不了我的……”說到此處,朌坎似是又念起一事,轉而問道,“只在下記得世間衆人所使之戟多爲單邊月牙小枝,便連彼時大將軍與殿下比試之時亦以單邊小枝的鐵戟應戰,遂我常與殿下召喚這等式樣的長戟使用,卻不知殿下擅使之方天戟竟是雙邊月牙小枝……”
風舜英則道:“大人所言無錯,單邊月牙小枝之戟又名‘青龍戟’,於尋常習武之人而言,青龍戟重量較方天戟更輕,更易上手,遂常人慣使之。而方天戟因左右皆有小枝,更爲沉重,操作不易,而能精熟演練方天戟之殿下,方爲真正使戟之高手。何況此番對陣持雙戟之四王子,頗具勇力,殿下之方天戟當是更爲佔優……”
此番朌坎正待詢問爲何佔優,便見對面交鋒的二人已是往來十數回合,之前三王子雖以五趟起手應對四王子之開天闢地,成功化去其力,到底因了幾分僥倖,之後四王子隨即祭出第二式劈波斬浪。若說之前的開天闢地作爲雙戟招式第一式,僅是單擊一招而來,這劈波斬浪則是活用雙戟短而靈活之優,身形隨腳步旋轉而動,雙戟齊揮,攻勢宛如層層海浪一般席捲而來。三王子則隨之使出長戟招式第二招——伏虎降龍第一式蟠龍踞虎,隨短戟之動而騰挪變化,此招講究出戟似潛龍出水,收戟如猛虎入洞,出擊需平正迅疾,力達戟尖。三王子以此招應對以靈活見長的短戟,雖手中之戟纏繞圓轉、身形多變,然到底不若短戟,兼了方天戟較青龍戟本便沉重,以沉對輕,自是不佔優勢。三王子又接第二式龍拿虎擲,轉守爲攻,欲化被動爲主動,向四王子挑撥劈刺而來。然四王子本占上手,此番出擊不覺已遲,被四王子繼以第三式伏魔亂舞,更將那雙戟舞得好似天女散花一般,攻擊不拘何種方向,只從四面八方各處呼嘯而來,令人雙拳難敵四手,應接不暇。
見三王子在此招之中漸漸落了下乘,朌坎不禁拽緊了手心,口中將將喚出一句“殿下當心”,便見三王子爲那四王子長戟小枝砍傷手臂,勉力回身一刺,逼退四王子,方纔兩廂後退,與四王子拉開一個距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