瀛洲,百陀山。
自兩軍交戰,已經過去了三個時辰了。
三個時辰,看似不短的時間,可對於動輒數百上千萬規模的大戰而言,卻不過是轉瞬而逝。可就在這三個時辰的時間裡,戰場之上還是屢屢出現了各種難以預測的情況。
第一個變故來自於殘虛軍。
整整三百萬殘虛軍,上時氣勢洶洶,可真正與僧兵接觸的瞬間,便告崩潰。
這是事前誰都沒有想到的。
至於會造成這種結果,除了僧兵強悍,悍不畏死外,位居後方的金蟬子算得上是最大的功臣了。
對佛門而言,此一戰可謂出師不利。
整整五百萬僧兵還沒等跟敵人交手,就在一輪慘烈的炮火下折損了近一成。
對比五百萬之數,五十萬看上去並不起眼,可若單獨羅列出來,就足夠駭人了。
五十萬僧兵,若是放在以前,足以在這瀛洲之上橫行無阻了,可現在,卻是連抽出兵器的機會都沒有就淪爲了炮灰。
五十萬的折損還是小事,更重要的是徹底的打亂了僧兵的戰陣。
要知道,越是這種大規模的戰爭,戰陣所顯示的威力越發的厲害,甚至可以左右最後的成敗。戰陣一亂,就等於亂了陣腳,很容易給敵人有機可趁,鑽了空隙,從而功敗垂成。
就是在這種不利的局面下,金蟬子的佛偈恰如其分的出現了。不僅一舉穩住了陣腳,更是讓四百多萬僧兵的士氣如同坐了火箭一般,蹭噌直升。
反觀另外一邊,殘虛軍就完全不行了。
殘虛軍本身跟瀛洲軍有很多相似之處,其大部分軍士都來自於散修,一年的時間,根本很難讓他們徹底的融入軍隊的體系中,所謂的戰陣也不過是有形無實罷了。
雙方剛一接觸,僧兵激增的戰力,瞬間就將殘虛軍打懵了,場面上也立時呈現出一邊倒的形勢。
僧兵斬殺殘虛軍如同割麥子一般,一茬連着一茬。
而軍力上的巨大的差距,讓殘虛軍的軍士又驚又恐,哪裡還有什麼好的膽氣,若不是在後方有督戰隊,怕是早就潰敗了。可饒是如此,戰陣全無,僅憑着拼命的血性,又如何敵得過僧兵呢?
好在,就在危機時刻,齊天軍以及玄甲軍及時的出現。
先是齊天軍兩翼的騎兵,以飛快的速度,自兩側插入,幾乎是靠着人命稍稍的阻滯了僧兵的如虹氣勢。緊急着其他齊天軍以及玄甲軍便撲了上來。
偌大的戰場之上,立時就被分割出了成百上千個小的戰場,有些地方,甚至都出現了捉對廝殺的場面。
刀槍相擊,金身閃爍,炮火轟鳴,沒時沒刻,都有着數不清的生命徹底的熄滅,可到了現在,卻已經沒有人顧及得上了。
哪怕是再惜命之人,在這種環境下,更多的只是憑着本能不斷的廝殺,卻是無暇再想着如何保命了。
廝殺聲連綿不絕,慘叫聲此起彼伏,連片的大地都已經爲鮮血染紅,甚至有些凹陷處更是匯聚成了條條血河。
“呔,孽畜,拿命來!”孫悟空在看到鬥戰勝佛的瞬間,便忘記了自己一軍統帥的使命,擎着如意金箍棒駕着筋斗雲,便飛快的殺了過去,沿途還不忘將擋在身前的一些僧兵敲了個肝腦塗地。
鬥戰神佛本就出自孫悟空,甚至還繼承了他的秉性,看到孫悟空後,也是虎目一瞪,毫不猶豫的迎了上去。
兩猴瞬間廝殺在了一起,天上地下,如影隨形,如意金箍棒跟鑌鐵棒不斷的交擊中,震動山河。
“有什麼問題,戰後再去想,現在你要做的就是收攏殘兵然後進行指揮作戰。”另外一邊,酆都突然轉身對神色複雜的狂道提醒了一聲。
“嗯,我知道,不會誤事的。”狂道點頭。
“好,那我去了。”酆都說完,身形一閃,再出現時卻已在百里開外,而在他的身前,迦樓羅正揮舞着方天畫戟,接連斬殺了兩架機甲。
“將對將,卒對卒,身爲主將,又何必跟這些小卒子計較呢?”酆都淡然的聲音從背後響起,聽在迦樓羅的耳中,讓去渾身一顫。
是誰?
竟然能悄無聲息的饒到自己的背後?
只是這份本領,就足以引起迦樓羅的重視。
當然迦樓羅也並沒有妄自菲薄,他更加相信,自己之所以沒有察覺對方的出現,除了這人有着比較驚人的潛藏本領外,主要還是他沒有生出敵意,否則絕難逃過自己的感知。
迦樓羅果斷的放棄了一架機甲,放任其逃離,徐徐轉過身來。
“你……是誰?”一眼看到酆都,迦樓羅有些納悶。
眼前這人實在面生的很吶,迦樓羅敢肯定,以自己的記性,以前若是見過就絕對忘記不了。
而以他的修爲跟地位,這九洲上有名的高手,還真的沒有幾個他不認識的。
“在下……酆都。”酆都現在的樣子,哪裡像是在戰場上跟人拼命,更像是交朋友一般,四周的廝殺彷彿都已經消失了一般。
“酆都?東華九霄大帝新封的陸壓天王?!”迦樓羅立時就從腦海中翻開了相關的信息。
由此可見,酆都之名,迦樓羅還是聽說過的,卻因爲成名的時間太晚,卻是還沒有見過。
“正是區區。”酆都點頭。
“你要與我一戰麼?”迦樓羅的大鵬腦袋上,圓圓的大眼睛不由的眯成了一條縫。
“不。”酆都搖頭,但緊接着卻是又說道,“我是要殺你。”
不是戰,而是殺。
風輕雲淡的一句話,卻盡顯酆都的自信以及驕傲。
“就憑你?”迦樓羅差點沒有氣笑了,神情也立時變得陰沉起來,“哼,你還是先活下來再說吧。”
話音剛落。
兩柄戒刀毫無聲息的出現在了酆都的腦後,而它們赫然各自握在兩名神情猙獰的僧侶手中。
這一對身穿白色僧袍的僧侶,迦樓羅認識,更清楚的知道這兩人的厲害。
他們在進入佛門之前,本是一對兄弟,後來隨着佛法越發的精湛,修爲上更是同時進入了大帝真君之境,雙刀合璧,其威力即便是迦樓羅也不是太願意與之硬拼,更重要的是,因爲他們所修的乃是閉口禪,久而久之,竟是擁有了極前的潛藏本領,正是憑藉這份本領,不知斬殺了多少修爲還在他們之上的對手,而其中最爲有名的便是道門的酒劍仙!
迦樓羅雖入主佛門,但其性格卻是極短的暴戾,一言不合就有可能動手殺人,可現在,卻跟酆都說了那麼多的廢話,就是爲了給這對兄弟創造一個偷襲的機會。
而眼下,那兩柄戒刀已經降臨到了酆都的腦袋上,不出意外,那顆讓迦樓羅無比厭煩的腦袋就會搬家了。
迦樓羅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要一睹那鮮血綻放的絢麗,只可惜……
噗、噗!!!
幾乎同時,兩朵血花在空中綻放,緊接着便有兩顆腦袋飛起,光溜溜的如同皮球。
光頭腦袋,自然不會是酆都的。
“呃?!”望着那兩顆斬飛的腦袋,饒是迦樓羅也是愣住了,以他的眼力,竟然都沒有看到剛纔到底發生了什麼。
明明佔據了絕對優勢的那對僧侶兄弟,沒殺掉酆都也就算了,怎麼就在悄無聲息中被人斬去了腦袋呢?
想不通,但答案很快就出現了。
一抹頭髮絲粗細的光絲陡然饒過酆都的後背,飛入了其手掌之中。
漸漸的光絲暗淡,現出本形,赫然是一柄飛刀。
“看,總是有些討厭的蒼蠅,自不量力,卻落得個飛蛾撲火的下場。”酆都看也不看身後那從半空墜落的兩具無頭屍體,淡淡的微笑看在外人的眼中,卻充滿了濃濃的輕蔑。
“你……”迦樓羅震住了,甚至心頭第一次生出了恐懼之感。
如果說,之前酆都所說的“殺自己”的言論,只是當做一句笑話,那麼現在,迦樓羅終於切身的感覺到了威脅,性命不保的威脅。
逃,這個念頭第一時間浮現於迦樓羅的腦海,然後再也揮之不去。
原因很簡單,因爲那柄飛刀,讓他不由的響起了一個傳說。
一個發生在上古封神時期的傳說。
傳說中有一個名字,名叫陸壓,還有一柄飛刀,名爲斬仙飛刀。
斬仙飛刀出,必要人命。
迦樓羅因爲某些原因並沒有經歷封神一戰,所以在後來,更多的是將這傳說當做杜撰出來的故事聽,而今天,他相信了。
“殺!”
想通了一切後,迦樓羅渾身上下陡然放射出洶洶的戰意,手中的方天畫戟更是因爲灌注了太多的真元,而燃起了幽藍色的火焰。
攜着雷霆之威,方天畫戟直刺酆都。
面對迦樓羅着全力的一擊,酆都也不敢懈怠,穩健起來,身形還是稍退,以避其鋒芒。
斬仙飛刀最強的威力,不在於跟人硬拼,而在於速度以及鋒利。
酆都退的不慢,可有人比他更快,那便是迦樓羅。
不過迦樓羅卻不是進,而同樣是退。
只見其背後突然生出一對百丈羽翼,稍一扇動,便已經飛出了千里之外。
原來,迦樓羅那一槍,根本就是虛張聲勢罷了,所爲的只不過是給自己的逃跑創造機會。
大鵬展翅,一躍萬里。只論速度,迦樓羅甚至自信可以跟九帝級別的強者一拼。所以在以往的戰鬥中,哪怕遇到強敵,打不過,也總能輕易的逃離。
而迦樓羅也不是迂腐之人,所謂的“盡忠”的蠢事,那是萬萬不會做的。
“呃?這就跑了麼?”酆都稍稍的一愣,摸了摸光溜溜的下巴,無比鬱悶道,“難道剛纔表現的太高調了?”
酆都心中雖然頗有些得意,但同時也更加的憤怒。
區區一鳥人,竟也敢甩自己,當真是叔叔可忍,嬸嬸不能忍。
比速度麼?
“那就看看你是的翅膀快,還是我的飛刀快了。”酆都冷哼一聲,向着早已經在視野中化作一黑點的迦樓羅望去,下一刻,便祭出飛刀。
斬仙飛刀迎風而漲,長嘯一聲,便帶着酆都化作匹練,緊緊了追了出去。
恰恰因爲迦樓羅的臨戰而逃,使得戰場又生變故。
在此之前,僧兵面對一倍於己的敵軍,在金蟬子的佛偈加持下,不僅不落下風,反而隱隱還佔據了不小的優勢。
若是一直這般持續下去,除非此一戰打成持久戰,否則,僧兵的勝算絕對更大一些。
可現在就不同了,迦樓羅的突然逃跑,對於僧兵士氣的打擊可謂不小,甚至於影響到了後方金蟬子。
金蟬子作爲僧兵統帥,但他自己卻不善戰鬥,所以在很大程度上要依賴鬥戰勝佛以及迦樓羅。可現在倒好,鬥戰勝佛爲孫悟空糾纏住,且不說誰高誰低,僅僅想要分出勝負,也絕非短時間就可以的。照現在的架勢,兩人就是打上一年半載,也不奇怪。
另外一邊,迦樓羅更是直接在戰場上逃跑。
兩位大將,一個無暇旁顧,一個臨陣而逃,就好比斬去了金蟬子的左膀右臂,這仗又如何還能打下去,又如何能夠取勝。
心志的變化,最直接的影響,就是出自金蟬子口中的佛偈威力大打折扣。對於士氣本就低迷的僧兵而言,無異於火上澆油。
於是,戰場之上,再起風雲。
氣勢如虹的僧兵突然就軟了下來,反觀另外一邊,三大軍在各自統帥的指揮下,卻是越打越發的流暢了,就連之前表現一塌糊塗的殘虛軍,在經歷了血的洗禮後,又有了狂道的指揮,也開始打的有板有眼起來。
而這正好應了那句話,精銳就沒有練出來的,而是打出來的。
雙方此消彼長,三個時辰後又三個時辰,僧兵敗象盡顯。而金蟬子在看出大勢已去之後,也不得不命令徐徐撤回,退入百陀山,希望依靠地勢,與對手儘量周旋,拖延時間,以希望能夠等到援軍的到來。
“去,向天庭連發十二道緊急救援令。”退回到百陀山後,金蟬子毫不猶豫便跟隨在自己身邊的一個小沙彌命令道。
此時的金蟬子哪裡還有戰前的淡然,頗爲年輕俊朗的臉上不知何時,早已經爬滿了憂容。
距離發現敵蹤後第一次向天庭求援,已經過去六個時辰了。
以這個時間,正常算來,天庭的援軍早就應該抵達了,可到現在,卻依然沒見到一個人影,外人不明白,金蟬子心中卻隱隱有種不安之感。
至於道門……
事實上,自始至終,金蟬子都未跟道門有過一絲的聯繫,也從未報過那種不切實際的妄想。
他寧願母豬會上樹,也不相信道門會遣兵救援。
就在金蟬子在心中吐槽道門之時,數十萬裡之外的清風臨……卻已經不存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