蒙驁望着十丈開外的那對青年男女,棗紅色的臉上實在讓人看不出太多的表情。
作爲秦劍廬的宗主,蒙驁已經修行了一百六十多年,因爲家傳功法的特殊,並沒有給他帶來一絲的龍鍾老態,加上膚色異於常人,表面看上去也不過只有不到四十歲的樣子。
四方臉,絡腮鬍,不怒自威,使得蒙驁像將軍多過一宗之主,素色的長衫套在他那九尺有餘鐵塔般強壯的身體上,怎麼都給人一種不和諧之感。
“爾等真的要挑戰本座?”悶雷般的聲音彷彿是從鼻息中發出,莫名的給人一種沉重感。
“呵呵,挑戰不敢當,只是我兄妹二人自小便愛武成癡,但凡遇到高手,總是忍不住想要討教兩招,還望……宗主賜教。”因爲並沒有互通名諱,所以展白並不知那大馬金刀般坐在上首的中年男子姓名,最終只能以宗主相稱。
“本座蒙驁。”這蒙驁性格如同長相,豪爽而不拘小節,所以對展白那“客氣”的稱呼並不喜,竟是主動的報上了名諱。
“蒙宗主,在下展昭,這是舍妹梟娜。”投桃報李,展白也自報家門,但卻激靈的用了個臨時起的假名字。
之所以如此,原因無他,他的死對頭酆都可就身在秦國,展白可不願意冒過早暴露身份的危險。
“展昭?”蒙驁聽到後不由的歪頭想了想,似乎在他所知的秦國江湖中,並沒有這號人物。
既然如此,那就是一介無名之輩了。
想到這,蒙驁不覺的有些失望。
蒙驁是個武癡,也正是這個原因,所以當他下面的弟子稟報有人拜山挑戰時,才義無反顧的親自接見,否則的話,作爲一宗之主,哪裡有着閒工夫應付這種無聊之事。
若是個江湖高手,蒙驁自然會興致勃勃的與對方切磋一番,若是見獵心喜,甚至事後會多加挽留,以方便日後更多的交流,如此才能更好的促進自己的進步。
只可惜,展白的自報家門無情的給他潑了一瓢冷水。
一介無名之輩,而且以蒙驁銳利的目光,更是看不出這兄妹兩人的高明之處,這讓他如何還提得起興致。
只是這個時候若是毫不留情面的趕人,似乎又有些說不過去。
秦人好戰,而且善戰,有時爲了一些顏面,甚至不惜性命相搏。
蒙驁在不確定面前這兩人是否是秦人,可即便是外來的遊俠,在這樣的環境下,耳濡目染,性格上往往也變得極爲剛烈。
若是在他們上山之前,蒙驁直接就不予搭理倒也沒什麼,可現在已經將他們請上山來,若再不講情面的趕下去,勢必會惹得兩人的暴怒,那樣的話,就實在就是徒惹麻煩了。
蒙驁雖然未必怕了這兩人,畢竟秦劍廬家大業大,他自身的修爲更是達到了八品真太古之境,可怕的就是此事傳揚出去,會給宗門,給他自己蒙上不光彩的一面。
蒙驁雖性格豪爽,但心思遠非表面看上去的粗魯,在權衡了一番後,最終開口道,“不知你們兩人是誰要挑戰本座?”
“是在下。”展白自然不知蒙驁心裡所想,面色從容道。
“你?”蒙驁不由的多看了展白一眼。
此子氣息孱弱,腳步虛浮,以蒙驁判斷,其修爲最多不過太始之境,反倒是他身邊的女娃娃氣息悠長,修爲倒是不低。
“本座公務繁忙,本沒有時間接見爾等,只是愛惜我大秦賢良,才勉強答應。可作爲一宗之主,本座總不能逢戰必應,否則的話,就什麼事情都不用做,專門在山下設擂了。所以……所以,爾等想要挑戰本座,總要證明有挑戰的資格來。”蒙驁這番話自以爲已經很顧及對方的感受了。
“卻不知蒙宗主要我兄妹二人如何證明?”展白微微一笑,這姓蒙之人,倒也有趣。
“這樣吧,本座座下有弟子十三,江湖人捧場,給了十三太保的別號。現如今,這十三名弟子中有六人正好在山上,你既要證明自己的能力,不妨擇一而戰。若是勝了,本座就陪你走上幾招,若是輸了,就乖乖下山潛心修煉去罷,如何?”蒙驁的要求很合理。
由自己的徒弟代替自己應戰,也算是給了對方十足的面子了。
“既然如此,悉聽尊便。不過……”展白說到這,卻故意做出欲言又止的模樣。
“不過什麼?”蒙驁果然追問道。
“不瞞蒙宗主,在下的修爲只有太易境,若是真刀真槍的話,別說你的親傳弟子,哪怕隨便從秦劍廬中挑出一人來,怕也只有敗之一途。”展白不吭不卑的一番話,立時就引來了整個殿堂內的轟然騷亂。
這所謂的殿堂,其實跟雄威大氣絲毫沾不上邊。
秦人苦寒,這指的可不僅僅是普通的百姓,即便是修士以及門閥貴族,相比於其他國家而言,也是寒酸得緊。
這座猿踞山上最雄威的建築,根本就是就地取材,鑿石而成的山洞罷了,除了面積大了些,而且爲了獲得更好的採光,將洞口開在了向陽的一側,可即便如此,於四處依然點有十餘個火盆,至於所謂的裝飾……如果說桌椅板凳也算的話。
殿堂雖然裡外透着寒酸,卻起了個頗爲響亮的名字——劍鋒殿,龍飛鳳舞的三個大字被刻在大殿洞口的正上方。
此時劍鋒殿內,除了展白二人以及高坐於宗主寶座上的蒙驁外,兩側還有十餘個宗門弟子,有老有少,但卻男性佔據了絕大部分,只有一名中年的女子。而更加怪異的是,不論男女還是老少,無一不是骨骼寬大肌肉健碩之輩。
這些人聽到展白竟然不過區區的太易之境,竟然就敢上山挑戰,就彷彿受到了莫大的侮辱一般吵嚷起來。
想想也是,一個只有太易境的小修士,竟然也敢拜山秦劍廬,而且指名道姓的挑戰宗主,莫非以爲秦劍廬真的只是渣渣不成。
“都給本座閉嘴。”一聲厲喝,蒙驁的臉色雖然同樣難看,但還是藉着宗主之威,喝止了滿堂的嘈雜,燈籠一般的眼睛死死得盯着展白。
之前,蒙驁已經看出展白的修爲不高,卻怎麼也沒有想到竟然會這麼低。
就這點修爲,甚至達不到秦劍廬對外招收弟子的最低標準。
“小子,你是在戲弄本宗麼?”蒙驁緊握着雙拳對展白怒聲道。
“宗主,誤會了。”展白不禁苦笑,他現在算是見識到秦人的性格了,還真的是……
“誤會?本座實在看不出這其中有何誤會?”蒙驁冷哼一聲,不過作爲宗主的城府還是讓他強壓下憤怒,給予了展白解釋的機會。
“事實上,在下原本修爲已經到了真太古之境,只是後來因爲一些難以啓齒的緣故,跌落到了現在的境地。”展白知道今天若是不給一個合理的解釋,怕是很難達到自己的目的了,索性便半真半假的說道。
“不管你以前是何修爲,現在既然已經跌到了太易境,那麼爲何還要拜我山門,是覺得我秦劍廬好欺負麼?”蒙驁對這個回答顯然並不滿意。
“嘿嘿,這其中卻是怪不得在下了,在下在上山之前,就明明白白的說了,此來是比劍的。秦劍廬乃是劍宗,在劍道的領悟上自然有獨到之處,那麼單純比劍的話,這與修爲高低有關係麼?”展白冷笑一聲,似乎被蒙驁的糾纏不清激怒了一般。
“又或者說,秦劍廬名爲劍修宗門,實則卻只是掛羊頭賣狗肉……”
“放肆。”不等展白將難聽的話說完,就被蒙驁打斷了。
不過,這蒙驁轉念一想,這裡面或許是真的是自己誤會了。
正如展白所言,他上山之時,明明白白的說是比劍的。
只是不論接引的弟子,還是蒙驁自己,習慣性的就當做了武力的全方面比拼。畢竟這種只比劍而不論修爲的挑戰方式,他們何曾遇到過。
“如此看來,你對自己的劍技很自信嘍?”蒙驁不願在誰對誰錯上糾纏下去,果斷的轉移話題道。
“自信不敢當,可在下的師父曾經有過教導,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只有與天下間所有的劍修高手過招,取長補短,方有可能領悟到劍道的真諦。”展白滿口胡謅道。
“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取長補短,方有可能領悟劍之真諦?”蒙驁聽到後卻是微微失神,嘴裡不由的重複了一遍……
“妙啊,這纔是劍道前輩的良言妙語,敢問令師尊姓大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