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師尊,你爲何阻止我向陛下陳明情況,以咱們瀛洲軍根本就沒可能阻攔住道家的。若只是落敗也就罷了,可一旦讓道家及時的支援佛門,使得另外三軍最終以落敗收場,那咱們的罪責可就大了。”周玄並沒有離開東華帝闕,一等到鬼谷子也走出,急忙就迎了上去。
“此地不是說話的地方,去我府邸。”鬼谷子腳步不停,只留下一句話後,便揹着手離開了。
周玄急忙跟上,兩人相攜着離開東華帝闕,然後到了鬼谷子的府邸,並一路鑽入了書房之內。
“你覺得道門會發兵支援佛門麼?”剛一落座,鬼谷子便反問周玄道。
“呃?”周玄一愣。
師尊這話的意思似乎是……
“應該不會吧。佛道之間雖有齷蹉,但畢竟只是內部的糾紛。再者說,道門若真的袖手旁觀,又如何對天庭交代?”周玄搖了搖頭道。
“呵呵。”鬼谷子撫了撫須,竟是笑了,“你錯了,當然這也怪不得你,主要是你對道佛兩家的恩怨糾葛瞭解無多,僅僅以爲雙方是因爲天庭朝廷上的利益產生的糾紛,但事實上遠非如此。”
當即,鬼谷子便將如來跟三清,佛門跟道門的淵源自洪荒時期詳細的陳述了一遍。
展白能知道這其中的淵源,是因爲他繼承了伏羲的記憶。而鬼谷子作爲同樣在洪荒時期存活下來的老傢伙,自然沒有不知的道理。
“如此說來,倒是如來背信棄義在先了。”周玄聽完後,也是不無感慨道。
“呵呵,主要還是御極挑撥的手段太過高明瞭。當然,這本就是帝王心術,御極若是不如此做的話,歷經十幾萬年,現在的天庭怕是早就成了道門的天下,御極也要變成傀儡了。”鬼谷子說到這,神色卻是變得深沉了起來,不自覺間,他就將自己跟三清做了比較。
結果卻是讓人又喜又悲。
喜的是,展白早就對自己有了戒備,並提早在朝堂上佈局,找了用來限制自己的人跟勢力,先是那展亦白,緊接着又是酆都,東華帝闕大朝堂上,有酆都跟自己打擂臺。同時,在外,又有北辰帝闕的政事堂跟大朝堂彼此限制,雙重手段之下,早已大大的稀釋了他對朝堂的影響力。
如此一來,日後,鬼谷子也就不會再步三清後塵。
可悲的地方也在於此。
在鬼谷子看來,展白的能力跟手段未必就比御極強,換言之,也就是他比不上三清了。
若是隻論修爲戰力,鬼谷子完全可以大方的承認,比不上三清。可若僅僅比權謀手段,這個結果就讓他頗有些不甘心了。
“師尊……師尊?”
周玄的聲音將鬼谷子從感慨中拉了回來。
“怎麼?你還沒有想明白麼?”鬼谷子瞥向身前的這個弟子。
“師尊,弟子愚鈍。只是覺得,即便佛道兩家恩怨極重,可上面畢竟還壓着天庭呢,想必道家心中再如何的不甘,但也不至於袖手旁觀吧?”周玄臉上依然帶着擔憂。
“道門自然不會袖手旁觀,至少也是要做做樣子的,這也是陛下派你前去攔截的原因了。”鬼谷子解釋道。
“呃?”周玄一愣,但好在能夠成爲鬼谷子的關門弟子,心智自然是極爲聰慧的,很快就想明白了其中的原因。
“師尊的意思是說,道門爲了顏面而出兵,必定不會盡全力,甚至在遇到我們瀛洲軍的攔截後,詐敗而歸?”周玄反問道。
“你以爲天庭是傻子麼?”鬼谷子不滿的瞪了周玄一眼。
是啊,天庭也不是傻子,堂堂道門竟然還打不過瀛洲軍,怕是連三歲小孩都看出這裡面有問題了。
“這一戰對瀛洲軍而言,將是一場硬仗,甚至將極爲慘烈。”鬼谷子嘆息一聲。
不得不爲展白的這一番手段而點贊啊。
簡單來說,就是田忌賽馬。
以瀛洲軍之下士對道門之上士,這筆買賣無論是何結果都不虧。
瀛洲軍是什麼?
別看有近千萬人,數量絕對是五大軍中最多的,可數量多並不等於戰力就強。瀛洲軍的組成幾乎全部來自於瀛洲的散修,雖經過一年時間的嚴苛訓練,但依然只能稱爲烏合之衆。加之鬼谷子對這支大軍的影響力,於展白而言,即便是全部折損了也不會半點心疼,說不得心中還會竊喜。
至於道門,自然不會像周玄所說的那般選擇詐敗而歸,畢竟那般做實在有此地無銀三百兩之嫌,最好的作法,就是拖延時間,幫助“瀛洲軍”儘量長的時間裡拖住他們自己的腳步,蹬到佛門那邊的戰場乾坤抵定,再一舉發力,將瀛洲軍全部剿滅。
如此一來,即便依然被人懷疑放水,但至少表面上找不出確實的證據,更何況,又有全殲瀛洲軍的戰果,功過相抵,對天庭也算有所交代了。
“啊,這麼說來,師尊,咱們瀛洲軍豈不是必死無疑了?”周玄聽完鬼谷子的分析之後,不禁大急起來。
鬼谷子默然,別看他現在的反應似乎並沒有太多的激動,但內心裡,若是不心疼那是不可能的。
展白的這招借刀殺人實在是太過高明瞭,一來剪除了鬼谷子的羽翼,其次又擋住了道門,可謂一箭雙鵰。
只是不知爲何,鬼谷子總覺得自己似乎忽略了什麼地方?
是什麼地方呢?
鬼谷子並沒有太過的糾結,至少現在還不是糾結此事的時候,先將自己的這個弟子給打發了再說。
“玄兒。”鬼谷子的語氣突然變得語重心長起來,“要想成爲一名合格的統帥,你在軍略上的成就已經足夠了,但卻還缺少一些大局觀。今天,爲師就再教你幾句話。其一,慈不掌兵。其二,勝敗乃兵家常事。其三,絕對絕對不能在乎一城一池的得失,而是要放眼長遠。你明白了麼?”
周玄神色一凜,他隱約已經從師尊的三句教誨中聽出了什麼,但也只是有個大概,太過具體的,卻還要回去之後,細細揣摩。
“好了,時間也不早了。咱們雖有師徒情分,但現在畢竟也是同朝爲官,所以爲防小人,還是不要在爲師的府邸待太長的時間。回去整軍吧,若是有暇,就好好的揣摩一下爲師的那三句話。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一將功成萬骨枯,如果你想更進一程,現在就要學會做取捨……去吧。”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鬼谷子相信,周玄已經完全明白了自己的意思,便不再多說,而是擺手送客。
待周玄離開,鬼谷子立即就陷入了沉思之中,延着之前的思緒繼續揣摩他可能忽略的地方。
瀛洲對道門的一戰,結果已經無可避免,鬼谷子也只是有些心痛,唯一在乎的不過是周玄一人的生死而已。
但想來,有了自己的一番交代,周玄應該可以做出理智的選擇。
畢竟,這一戰,無論瀛洲軍勝負如何,或者說有多大的折損,只要讓道門無法支援佛門,戰後就逃不過一場功勞。換言之,周玄只要能夠活着回來,哪怕只剩下他一個光桿司令,也會有偌大的功勞。
人在,又有了功勞,那麼日後便有重建瀛洲軍的希望。
至於那些死掉的瀛洲軍將士,到了他這一個階層,也僅僅只是一個數字罷了。
鬼谷子現在思考的是,這即將到來的一場全面大戰中,有可能存在的讓自己忽略的事情,比如……
“天庭!”猛然間,鬼谷子微闔的雙目猛瞪,放射出灼灼的神光。
對,就是天庭。
之前被他忽略的地方,赫然應該是最爲醒目的目標——天庭。
展白派出大軍,對佛門先下手爲強,道門或許會因爲私心而固若枉聞,但天庭卻絕對不能,也不允許。
道、佛的齷蹉,天庭比誰都清楚,如此,又怎麼可能放心的只派出道門前去支援呢?而最大的可能……天庭會傾全部軍力前往,一來救援佛門,二來也算是提前發動跟展白的最後決戰,以奪取瀛洲的歸屬權。
按照展白之前的安排,齊天軍、玄甲軍以及殘虛軍將聯合對付佛門,瀛洲軍被派去阻截道門,而對於天庭,卻派出了實力最弱的洛念軍。
“現如今,瀛洲灌江口的天庭本部,又托塔天王李靖統帥,麾下更是擁有數百萬天庭天將,若是再加上於五胡風陵渡一戰而潰敗的楊戩所部,其整體實力之強,甚至已經超過了道、佛兩家,如此實力,別說是區區洛念軍,即便是將五軍聯合起來,一同應對也是毫不爲過。陛下怎麼可能犯下這種低級錯誤呢?”鬼谷子喃喃自語。
“不,這絕對不是一個錯誤。”鬼谷子突然想到,之前自己離開東華帝闕時,那洛遠可還在留在宮內,那麼這翁婿倆必定在商討一些不爲人知的佈置。
至於如何佈置,鬼谷子一時間卻也想不出個所以然了,但很快他就根據這條線,引申到了道門身上。
道門會對佛門的生死而固若枉聞,但卻絕對不會不管天庭。
哪怕展白這邊有一些暗手,可以幫助洛遠擋下天庭對佛門的支援,可若是這個消息傳入道門的耳中呢?
不妨換位思考一下,若鬼谷子是太乙真人,將會如何選擇?
只怕會儘快的了結了瀛洲軍,然後調頭前去支援天庭,然後兩軍合而爲一,將洛念軍剿滅之後,再然後全力反撲吧?
如此一來,對道門而言,結果無疑是最好的,一來拖延的時間,讓佛門等不到救援,其次又解了天庭的爲難,功勞更盛,最後,聯絡天庭發動對展白的反撲,而憑兩者的實力,就算滅不了展白的勢力,也足以讓其蒙受巨大的損失。
想到這,鬼谷子滿臉都爬滿了冷汗,哪裡還有往日淡然的樣子,急忙站起身來,就要進宮向展白陳述自己的猜測,只是剛剛走出兩步,卻又停了下來。
且不說,這些都是自己的無憑無據的猜測,只是說展白,他難道就想不到麼?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想不到。別說是展白,但凡是一個頭腦稍微正常點的,都不會遺漏如此大的破綻。
鬼谷子之所以費盡心思纔想明白這一切,只因爲所知的信息太少。可展白就完全不同了,他是一手促成這種局面的導演,既然他能夠想到辦法讓洛念軍阻攔天庭軍隊,就不會想不到道門會前往支援,那麼這麼一想的話,無非就只有兩種可能。
其一,展白自信即便道門前往支援,他也足夠以一敵二,對付天庭跟道門的聯合。其二,展白有足夠的理由相信……道門不會支援。
“道門不會支援?”剛剛冷靜下來的鬼谷子,再次被自己無端升起的想法嚇出了一聲的冷汗。
道門怎麼可能不會支援?
一時間,饒是鬼谷子也感覺情勢之撲朔迷離,讓他也有些想不通了。只感覺,這裡面的水好深好深,甚至一種頹敗感不自覺的油然而生。
“陛下到底有什麼辦法能夠讓洛念軍擋下天庭所部呢?”
“道門到底會不會支援天庭呢?”
兩個問題,不斷的在鬼谷子的腦海中縈繞。
僅憑洛念軍,是絕對不可能抵擋住天庭部隊的,別說抵擋,甚至都未必能夠擋下天庭騎兵的一個衝鋒,哪怕是展白御駕親征也不可能,因爲現在的天庭之主少昊以及隱藏更深的御極可就在一旁虎視眈眈呢?
展白一旦親自走上戰場,無疑就是打破了戰場的規矩,其結果是得不償失的。
拋除掉展白,就只有一種可能,那便是洛念軍還有着其他的強援。
而據鬼谷子所知,現在的東華帝闕,所掌控的軍隊除了表面的五大軍外,雖然還存在一些其他的力量,比如御龍直,但數量實在太少了,於動輒百萬甚至千萬的戰場上,根本就起不到太大的作用。
那麼,洛念軍的強援會是誰呢?
蚩尤?太昊亦或者炎黃二帝?
這個念頭只是在鬼谷子的腦海中一晃,便被否定了。
這種引狼入室的事情,以展白的性子,是絕對做不出來的。
死結,鬼谷子的思緒一次次的陷入死結,無論如何都解不開啊。
“陛下……你此時到底在想些什麼啊?”滿臉糾結的鬼谷子不由的面向了東華帝闕的方向,口中喃喃自語了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