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你沒事吧?”
不知道誰拍了一下我的肩膀,我擡起頭,才發現跟前坐了一個二十歲出頭的男生,看着我一臉緊張忐忑,好像他欺負了我一樣。
我伸手接過他遞過來的紙巾,想笑,最後還是沒有笑出來:“謝謝。”
我這個樣子,笑出來,也只會嚇到人。
“你是不是哪裡不舒服?”
擦了眼淚,視線清晰了很多。
眼前的男生挺帥的,說話的時候耳垂有些發紅,青澀得讓我平靜無波。
“謝謝,我沒什麼事。”
啞着聲音說完,我低頭舀着小混沌一顆一顆地吃着。
吃到第五顆的時候,我突然就吃不下去了。
原來有些東西,喜歡和不喜歡,也就是一瞬間的事情。
我從包包裡面翻出十塊錢壓在桌面上,沒說話,起身就走了。
剛纔給我遞紙巾的男生好像叫了我一下,我沒回應,我也迴應不了什麼。
“葉瑾?”
聽到有人叫我名字的時候,我愣了一下,回過頭,沒想到是將近一個月沒見的韓緒。
我沒想到在這兒遇到他,或者說,我也不知道自己怎麼走到這個地方了。
“一起吃個飯?”
我跟許南深的事情,他提醒過我許多次了,到頭來是我自己一個人不願意放棄,然後淪落到現在這個地步。
韓緒算是看着我怎麼一步步走到今天這麼狼狽的人了,想起當初,我本來要勾/引的人是他,卻沒想到被許南深橫插了一腳。
我以爲他會說些什麼諷刺我的話,結果只是問我要不要一起吃個飯。
這倒是有點兒出乎我的意料,我站在那兒,好幾秒鐘沒有反應過來,看着他半響才擠出一句話:“韓緒,你是不是喜歡我?”
我也不知道爲什麼問這麼一句話,但我也沒有後悔,看着他,突然就很想知道答案。
其實我隱隱有些感覺出來了,韓緒後來對我的態度不太一樣,這就是我爲什麼明明不喜歡他,卻又沒有辦法討厭他的原因。
他低頭看着我,眼底的眸光深沉又暗黑不明,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爲我看到了許南深。
我們兩就這樣站在廣場中心這麼對視着,就在我以爲他不會回答我的時候,韓緒突然之間開口:“是。”
我突然有些不想和他對視,轉開了視線,看着遠處的一個廣告牌,笑了一下:“是嗎?那還真是謝謝你。”
“我打算出國,你要跟我走嗎?”
韓緒直接得讓我有些不知所措,我剛從一段婚姻裡面出來,不過一個星期左右的日子。
我也還沒有從愛一個人的陰霾裡面走出來,然後他就問我要不要跟他一起走。
我當然知道韓緒的出國不僅僅是出去幾年留學或者玩一下這麼簡單,他的出國,大概就是移民,不會再回來了。
我是想離開,但是我並不想跟過去的任何人有任何的聯繫。
說真的,韓緒作爲一個男人,在這個時候對我說出這樣的話,我還是挺感激的,畢竟從前我和他之間並不是很好。
他只是喜歡我,喜歡而已,也遠遠沒有到愛。
我收回視線看向他,這一次,是真心地笑了:“不了,我還是比較喜歡中國。”
他點了點頭:“我下個月十號走,如果你願意,來送我一程吧。”
“好啊。”
你看,這個世界上沒有永遠的朋友,自然也沒有永遠的敵人。兵刃相見,也不過是利益相沖罷了。
如今我和他都從那個局裡面走出來了,實在沒有必要弄得像殺父仇人一樣。
“一起吃晚飯?”
他又重複了一開始的問題,這次我聽到了,搖了搖頭:“不了。”
“那好吧。”
其實還是有些尷尬,已經無話可說了,我看了他一眼:“我先回去了。”
他沒有說話,我擡腿跟他擦身而過。
“葉瑾。”
就快越過去的時候,他突然之間伸手拉住了我的手臂叫住了我。
我習慣性地回頭看向他,沒說話,等着他開口。
“你後悔嗎?”
後悔嗎?
天花板上的水晶燈太亮了,照得我眼底有些晃。
韓緒真是問了一個好問題。
我也不知道自己後不後悔,跟我想的一樣,韓緒他喜歡我,儘管沒有到愛,可是他喜歡我。
如果那一天,許南深沒有出來把我抱進了他的房間裡面,我今天是不是就不用這樣了?
我也不知道。
我想我還是後悔的吧,後悔當初以爲許南深是有心的。
陳一一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我剛洗完澡出來,她沒說什麼事情,就跟我說他們公司最近的事情。
我知道她在逗我,但是我笑不出來,坐在牀上靜靜地聽着,想像從前一樣開口說那麼一兩個詞兒去迴應,可是最後,張了張嘴,卻發現自己什麼都說不出口。
我騙陳一一說我出去玩幾天,事實上我哪兒都沒有去,就在酒店裡面,打開電視打開手機就是亞太新產品一上市的效果。
還有許南深和方芷晴的事情,哦,還有許先偉的事情。
聽說許先偉出院了,許如澄的二審下來,她是失手殺人,還有之前我姐姐的事情,最後判了二十多年。
二十多年,也夠了。
現在許如澄三十歲,出來的時候也已經五十歲了。
如今許家正在風口浪尖上,王琳撞死許北至之後,王家和許家徹底撕破了臉皮,許如澄和王琳現在在監獄裡面,也沒有人敢撈她們,我也不用擔心這刑罰最後會不會只有那麼幾年。
秦樂樂她們聯繫過我好幾次,我最後乾脆把電話號碼換了。
韓緒走的那天是下午三點的飛機,他要先到廣州,然後轉機。
他一點就在機場了,我到的時候是兩點多。
韓緒在機場的咖啡店裡面,人長得帥,老遠我就看到人了。
“葉瑾。”
他低頭看着我,叫我葉瑾。
我不知道怎麼的就笑了,也不知道韓緒知道我本名根本就不是葉瑾,他會作何感想。
韓緒在公司的人員不錯,我本來以爲今天來送機的人不少,結果到了,就只有我一個人。
他的行李託運了,除了手上的一張機票和一件搭在手腕上的外套,什麼都沒有。
韓緒今天穿了一身英倫風的衣服,機場裡面的暖氣足,脫了駝色的風衣之後露出裡面淺灰色的針織背心和白襯衫,已經好幾個女人看過來了。
“喝點什麼?”
我搖了搖頭,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不了,不用麻煩。”
他三點十分的飛機,現在已經兩點二十分了,我們最多相處半個小時,他就要去安檢上飛機了。
事實上我們也沒聊什麼,我和韓緒之間的共同話題除了許家,就只有許家。
但是現在的許家,是我和韓緒兩個人都不想去碰的話題。
隔壁桌的也是朋友送別,只是人家的送別顯然比我們兩個人正常許多了。
我和韓緒之間沉默了將近十分鐘,他纔開口:“以後有什麼打算?”
我怔了一下,低頭看着手上的清水,“沒什麼打算,走一步見一步吧。”
我確實沒什麼打算,我本來就不是一個多麼會規劃的人,報復許如澄一家的事情是我二十幾年來最大的謀劃了。
其實我就是這麼一個沒志氣的,對錢沒什麼追求,吃飽喝足穿暖有住就好了。
說到底,我還是太單純了。
“你去哪個國家?”
“美國。”
我不禁樂了:“美國就這麼好嗎,怎麼人人都想往那兒跑?”
“大概是,人人喜歡人云亦云吧。”
他難得開了個玩笑,我很給面子地笑了一下:“你呢?也是人云亦云?”
他笑了一下,沒有回答我這個問題。
又是沉默,我摸了一下手機,看到時間已經兩點四十五分了,乾脆開口:“你該安檢了吧?”
他點了點頭,拿着桌面上的手機和機票,把身後的衣服勾了起來:“送我過安檢?”
我笑了笑,不可置否,擡腿跟着他往前走。
他走的是vip通道,沒什麼人,很快過。
快到他之前,他突然開口叫了我一下:“葉瑾。”
“嗯?”
“不想笑的時候就別笑,你不笑的時候雖然冷,但是很美。”
我沒想到他突然說這麼一句話,拿着手機站在那兒,有那麼一瞬間是被人窺探到內心深處的不安。
不過很快,我就恢復過來了。
因爲韓緒勾了勾脣,對着我笑了一下,轉身就過安檢了。
我看着他將身上的東西都掏出來,突然忍不住叫了他一下:“韓緒。”
他回頭看着我,微微挑着眉,臉上的笑容是一開始見到他的那樣,很溫和,很紳士。
我也笑了,是真心的:“後悔,韓緒,我後悔了。”
說完,眼淚從我的臉上落下來。
我還是勾着脣,對着他揮着手:“進去吧,飛機不等你。”
他沒有說話,低着頭,被機場人員推了一下,然後我就看不到他了。
我轉身往前走了幾步,眼淚越掉越厲害,最後忍不住,蹲在地上抱着自己哭了起來。
我真的後悔了,許南深他的心太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