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仙芝淡淡頜首,道:“你說的沒有錯,坐以待斃實不足取,更何況,本督也不必怕他。”
文仙芝豁然而起,冷笑道:“今日,就見個分曉吧。文尚”
文尚單膝跪地,道:“末將在。”
文仙芝冷漠地道:“你帶本部人馬在大都督府衙前集結,任何人不得逾越都督府一步,本督乏了,要好好歇息,也不見任何外客。若是有人敢闖進來……”他加大音量道:“都給本督打回去”
文尚領命,徑直去調了軍馬。大都督府下轄十萬邊軍,其中只有三萬在太原,可是真正能信得過的,也只有文尚這一隊騎兵了。換做是其他將佐,神仙打架,他們哪裡敢拼命?文尚的前程全都依仗在文仙芝身上,文仙芝若是完了,他也沒有可僥倖的。
因此在文尚的心裡頗有決然,帶着兩千軍騎,橫在大都督府前列好了隊伍,淡淡的薄霧籠罩着這些騎軍,昨天廝殺了一個下午,這些騎士略帶疲倦,文尚道:“奉大都督之命,拱衛大都督府,一隻蒼蠅也不許放進去。”
衆人應諾一聲。
文尚的手上卻是捏了一把汗,目光直視着大都督府大門前長街的盡頭,薄霧之中,已經隱隱約約地可以看到一隊隊披甲的騎兵飛馳而來。
這是給平西王開路的先鋒,當先一個正是童虎,在距離文尚騎隊五十丈外,童虎手中的長刀一橫,後頭的騎兵校尉生生駐馬,一齊停住與文尚對峙。
文尚見了他們,帶了兩個軍騎向前三十丈打話道:“前方是何人?”
對面的騎兵已經聚攏起來,旌旗招展,無形之中帶來無比的壓迫,讓文尚有點兒透不過氣來。
沒有人回答他,回答他的是長刀前指,微微下斜。
文尚皺了皺眉,只好硬着頭皮繼續道:“你們可知道這裡是大都督府,驚擾了文都督,亦罪無可赦”
風吹得旌旗獵獵作響,偶爾會有戰馬的響鼻聲傳出,預感到即將殺戮的戰馬,這時已經默契的刨着地上的積雪,刨出一個個稀爛的泥坑。
“這些瘋子”文尚心裡大罵一句。
這個時候,沈傲已經帶着後隊的軍馬來了,穿過薄霧,文尚清晰地看到穿着蟒袍鶴立雞羣的平西王,不禁道:“平西王殿下可在?”
對沈傲,文尚不得不恭敬幾分,他不過是個小小的都虞侯,哪敢在平西王面前逞威?
遠遠尾隨而來的災民熙熙攘攘地在後頭觀看,此時人羣已經莫名驚詫,議論紛紛,竊竊私語到處流傳,平西王的軍馬居然和大都督府的軍馬對峙,這平西王是要做什麼?這時也有聰明的人不禁在人羣中道:“昨日平西王行轅被圍得水泄不通,如何能讓軍馬來彈壓?莫非是大都督府自作主張?”
有了這句話,許多的疑問就豁然開朗了,災民們只當時沈傲言而無信,先讓人散去,再調軍馬彈壓,肆意殺戮。災民那僅存的感激之心早已蕩然無存。今日見這個樣子,不禁個個動容,心中想,平西王今日莫非是要爲我們出頭?可是大宋立國以來,就算是歷朝歷代,一向只有官官相護,哪裡有爲了草民相互殘殺的道理?
災民們滿腹狐疑,心裡想,只怕是這平西王想嚇唬嚇唬他們罷了。一開始,他們不敢離校尉們太近,這時候索性大了膽子,湊近了來看,那淡淡的薄霧掩蓋不住那蟒袍正冠,錦衣玉帶的身姿,只見平西王長眉下壓,眼眸如刀,嘴脣輕輕動了一下,對左右的人道:“昨天就是這些人嗎?”。
身側佇馬的是周恆,周恆正色道:“正是他們”
沈傲頜首點頭,已經有了計較,打馬上前,前方的馬隊紛紛爲他讓出一道道路,沈傲向前十丈,與文尚相隔已經不足二十丈,他看了文尚一眼,認清了這人之後,才說出兩個字來:“滾開”
“殿下”文尚見了這尨服的青年,一點也不敢放肆,坐在馬上抱拳行禮,恭恭敬敬地道:“殿下來這裡,莫非是要見我家大都督嗎?我家大都督今日乏了,恕不見外客,還請殿下勿怪。”
沈傲喝道:“再說一遍,滾開”
文尚的後脊已經流出冷汗,兵來將擋這句話說出來是一回事,可是真要面對這欽差、親王、天子門生,他還真沒有這個膽量,更不敢在王駕之前舞刀弄槍,可是又不能讓這些人衝入大都督府,正是左右爲難之際,只好硬着頭皮繼續道:“請殿下恕罪,末將職責所在……”
“滾”
文尚駐馬不動,這時候已經不知該說什麼了。
好話不說三遍,沈傲見文尚不讓出道路,什麼都沒有說,打馬回到本隊,口中只說出一句話:“殺過去”
“殺”
八百名騎兵校尉爆發出一陣怒吼,童虎一馬當先,揚起手中長刀,高呼一聲:“斬殺官軍,罪無可赦,今日奉王命殺官賊,誰敢與我同去?”
騎兵沒有回答,只是爆發出一聲:“殺”
八百餘騎,脫繮而出,放馬奔馳,如一陣風一般橫掃而去。
邊軍騎軍已經紊亂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都是大宋的軍馬,這些人居然說殺就殺,連聲招呼都不打,那文尚見騎軍們掩殺過來,慌忙地帶着兩個騎軍奔回本隊,這時候也是心亂如麻,原以爲帶着人來嚇嚇這平西王,誰知反將自己嚇了一跳,真讓他們去殺這些校尉和欽差,他實在沒有這個膽量,只好道:“將他們打回去”
騎兵校尉已經距離騎軍三十丈,這些人才反應過來,紛紛拿出武器,放馬要衝,隊形也凌亂得很。時間倉促,戰馬都跑不開,眼看着前方的校尉如猛虎撲羊一樣殺過來,此時勝負已經見了分曉。
“轟……”如下山猛虎一般的騎兵校尉狠狠地扎入騎軍陣中,人仰馬翻,前隊的校尉被撞下馬去,後隊的校尉源源不斷地繼續衝擊,生生地在騎軍之中豁開一條血路,將騎軍分割。
騎軍霎時大亂,昨日他們四處驅殺,今日卻成了被人驅殺的對象,這排山倒海的聲勢,雖然人數只有八百,又哪裡是他們所能披靡?頃刻之間,僅有的一點士氣也蕩然無存,開始四散奔逃。
童虎沒有絲毫的停頓,高呼一聲:“殺”
騎兵雖經歷經了一次衝刺,隊形居然絲毫不亂,各隊紛紛散開,四處驅殺,手中的長刀鮮血淋漓,血腥化開,說不出的恐怖。
文尚這時已經明白,這些人爲何面對兩千騎軍毫無畏懼,騎軍校尉的戰力不在女真鐵騎之下,所爆發出來的戰力足以讓對手未觸先寒,眼看騎軍已經潰散,他哪裡還敢逗留?帶着十幾個騎軍飛快向後巷竄逃。
童虎早已盯住了他,帶着十幾個騎軍校尉死死咬住,後頭的校尉彎弓搭箭,一邊追擊,一邊飛射。頃刻之間,便有數名墊後的騎軍落馬,文尚眼看後頭的校尉追得緊,又一個個箭無虛發,這時候已經明白再逃只有被射成刺蝟的結局了,立即頓住馬,翻身下馬來,整個人跪在雪地上,驚恐地大喊:“末將助紂爲虐,實在該死,萬望恕罪,末將是都虞侯,寧願不要這前程,願自請辭官,但求饒我一命。”
校尉們已經不追了,卻是打馬圍着文尚轉圈圈。
童虎也翻身下了馬來,今日殺得實在痛快,他手中提着染血的刀,哈哈大笑一聲,對馬上的校尉道:“斬殺都虞侯是什麼罪?”
校尉們道:“死罪”
童虎長刀反手握在手上,刀鋒狠狠地向跪在腳下的文尚一刺,直沒文尚的心窩,文尚悶哼一聲,難以置信地看了童虎一眼,隨即仆然倒地。
童虎惡狠狠地道:“這死罪,就讓我這做教頭的來領,與平西王和你們無關”
他抽出刀來,誰知這時候,十幾個校尉一齊翻身下馬,個個挺刀朝文尚刺過去,頓時在文尚僵硬的身體上刺了幾十個窟窿,十幾個校尉一齊道:“這都虞侯明明是我們殺的,和教頭有什麼干係?要領,也是我們來領”
童虎低聲罵了兩句,正要上馬繼續追擊,這時候又是一隊騎兵校尉過來,打頭的是個中隊官,這人嘻嘻哈哈地道:“咦,你們這是在做什麼?”看到地上文尚的屍首,心下已經瞭然,下馬道:“好端端的一個都虞侯,朝廷欽命的武官,就被你們捅了這麼多刀,這像什麼話?罷罷罷,我劉正龍遇人不淑,只好見者有份了。”說罷,抽出刀來,狠狠地在文尚身上砍了一刀,其餘的騎兵也紛紛落馬,一刀刀劈過去。
這文尚也算是倒黴,遇到這麼多愣子,頃刻間被砍了個血肉模糊,連全屍都留不住。
童虎大喝:“都虞侯已被童某斬殺,諸位,繼續追殺這羣賊官軍”說罷,翻身上馬。
衆人一齊道:“都虞侯已被我斬殺,大家一起殺賊了。”
接着四散開去,尋那些沒命奔逃的騎軍。
大都督府的動靜,早就轟動全城,平西王率部擊潰文尚所部,斬首數百,在這大都督門前,早已是一片狼藉,伏屍數百。
城內的邊軍這時候也嚇了一跳,太原的將軍們都帶了各部來看到底是怎麼回事,一開始還以爲是兵變,等到了地頭,才發現原來是內訌。
這些將軍此時表現得極爲謹慎,一看到平西王的旌旗,原本還殺氣騰騰地要看看誰敢在大都督府門前撒野,立時就癟了。
比如這都司樑建,在太原城中好歹也算是老資格,原本磨刀霍霍帶着所部殺將過來,遠遠看到這場景,立即不做聲了,身後一名親衛道:“大人,要不要殺將過去?”
樑建反手給了這沒眼色的傢伙一鞭子,道:“狗東西,你瞎了眼嗎?走,隨我去見過平西王殿下。”
沈傲打馬佇立在這大都督府門前,十幾個軍將從四面八方過來,都只帶着一兩個侍從,到了沈傲的馬下,乖乖地跪下,一齊道:“末將見過平西王殿下。”
沈傲鐵青着臉,他發起脾氣來天王老子都不認的,直接一聲:“滾開”
大家見狀,什麼話都不敢說,一個個連滾帶爬地走了,臨走時連隊伍一道拉上,下令道:“這裡什麼事都沒有,諸位隨我回營操練”
追殺潰軍的校尉們紛紛聚攏在這門前,沈傲當先駐馬,看着眼前的府邸,一聲令下:“把這大門撞開,把這宅子統統圍住,一隻蒼蠅都不許放出來”
“遵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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