氣氛一下子沉默了下來,神殿內寂靜的可怕,甚至可以聽到聖池內聖水流動的聲響。
跪在底下的弟子等了很久也沒等到扶疏的吩咐,忍不住擡頭看了一眼扶疏,這才發現扶疏臉色變得十分可怕。
扶疏一向以微笑示人,這還是他第一次看到他這麼可怕的臉色。
“那邊怎麼樣了?”扶疏問身邊的伊紅柳。
“方纔接到消息,火藥的引線已經點燃,只怕片刻後焚劍山莊便會化爲一片灰燼。”伊紅柳臉色也有些難看。
“撤掉火藥,吩咐下去,快撤掉火藥!”扶疏只覺得眼前一片昏黑,徹底失了分寸,臉色蒼白如紙的沿着長長的階梯往外奔去。
“來不及了……”伊紅柳追上去,猛然聽見遠方一聲轟然巨響。
長長的階梯才走到一半,聽到這聲巨響後,扶疏忽然立着不動了,僵硬着身子,立在白玉階梯的中央,像一尊石雕。
伊紅柳膽戰心驚的走到他身邊,卻見他表情木然的望着前方,微微啓脣,似乎想說些什麼,卻什麼聲音都沒發出來。
“公子!”伊紅柳預感不好,驚呼,“公子醒醒!”
扶疏看了她一眼,依舊無法從方纔的巨響中回神,忽然,像是意識到了什麼,身體僵了僵,喉中一股惺甜,再也忍不住,一口血箭噴得胸前衣襟皆是。
“公子!”伊紅柳接住他漸漸軟下來的身體,厲聲道:“還不去找大夫來!”
那弟子早已被嚇呆,此時才反應過來,慌慌張張的往外跑。
“公子……”伊紅柳低頭,發現扶疏早已合了雙目在她懷中昏昏沉沉的睡去。想起他的種種反應,她不禁有些心苦,不自覺的滴下淚來,“公子,你這又是何苦?”
身患重疾者,最忌大喜大悲。扶疏這一口鮮血幾乎吐掉自己的半條性命,至今還是昏昏沉沉的睡着。伊紅柳不敢對外說明實況,雖然教內弟子皆已臣服扶疏,但近年來新收的弟子卻有不少被朱長老蠱惑,扶疏清醒的時候,他們自然不敢有異動,扶疏若是病了,只怕……
伊紅柳不敢往下想去。當年留下朱長老這個隱患到底是對是錯,除了扶疏,沒有人心裡能夠真正明白。
珠簾忽然被人掀開,走進來一箇中年女子。伊紅柳眉頭緊皺,喝問:“葉薇,未得公子同意,怎可私自進入公子寢房?”
葉薇吸了吸鼻子,嘆道:“好濃的藥味,看來他果然是病的不輕。”
“你……”伊紅柳立刻全神戒備起來。如果她敢以此來威脅他們,她就立刻解決她。
葉薇笑道:“別緊張,老孃只是來要老孃的報酬。你們應該沒忘記在牢裡答應過老孃的條件吧,要不老孃來提醒一下,只要老孃將方小月安全帶離焚劍山莊就告訴老孃沈簫是怎麼死的。”
“你也看到了,公子病重,不適合接見你。”
“老孃看不是不適合,而是不能吧……”葉薇嘴角挑起一抹嘲諷的弧度,“倒真是顆癡情的種子,只可惜人家小姑娘根本不知道他的心意,就算知道,以他這副身子,只怕是個人也會選那個財大勢大的天下錢莊的莊主吧。”
“你住口!”伊紅柳臉上已有了怒色。
“替老孃告訴扶疏,沈簫之死這筆賬老孃不會輕易算了的,扶疏不肯告訴老孃,老孃自己也能查清楚。哼,只盼着這件事與他無關,若是沈簫之死真的與他有關,到時候不要怪老孃翻臉不認人!”葉薇撂下這一通狠話後便離開了。
伊紅柳鬆了一口氣,來到扶疏的牀前,昏迷中的他似乎陷入到某種痛苦中,眉心擰成一個疙瘩,臉色蒼白的可怕。
她嘆了一口氣,低聲道:“就算你喜歡她,也該珍惜自己的身體。紅柳去看過了,方小月沒有死,五大名門的弟子也都逃了出去。公子,紅柳現在就帶你去絕塵谷求醫,等你病好後,我們就去告訴方小月,告訴她你喜歡她,若是她不答應,我們就把她搶回來。反正我們是魔教,行事乖張點又如何?所以公子你一定要撐住。”
方小月是在自己的房間內醒來的,對此她表示很驚異,腦海中似乎還回蕩着那驚天動地的一聲巨響,那一刻她就在想這次不死恐怕也得缺胳膊少腿的。可是當她將全身上上下下檢查了個遍,也沒發現自己缺條胳膊或者少條腿。爲此,她有些遺憾。
當然,她絕不是遺憾自己沒被炸掉一條胳膊或者一條腿來着。她只是遺憾老天給了她一次機會,她卻沒有利用這個機會一舉成名。試想一下,如果她就此死了,卻成功的解救了五大名門的人,五大名門的人勢必會萬分感激,說不定還會爲她立碑以供後世瞻仰;再試想一下,她如果斷了條胳膊,獨臂女俠這個名號聽起來貌似也很威風。
但轉念一想,方小月又覺得還是好胳膊好腿的比較好,只有好胳膊好腿才能在風珞之欺負她的時候將他扁成一個豬頭。想通了這點,小月女俠又覺得不那麼遺憾了,反而相當的慶幸。
其實方小月能在最後關頭救出衆人還多虧了自己的毅力。因爲那條鐵鏈最終禁不住她的狂砍,斷了。
可見世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也不是前輩用來糊弄世人的。
想通了這前因後果,她從牀上坐起來,發現渾身痠疼的厲害,根據這副境況推測,她應該是在牀上躺了不少的日子。慢吞吞的起來尋自己的衣服,恰巧此時門被人推開,露出小珍珠的身影。她正端着托盤進來,看見方小月的時候,呆了呆,繼續狂喜的撲向方小月:“小姐,你可算醒了!”
“我睡了多久?”
“半個月。”小珍珠掰着指頭算了一會兒,答道。
“怪不得覺得這副骨頭像是要散架了呢……”她喃喃自語。
“小姐,你那天真威風,所有人都吃了一驚。”小珍珠咯咯的笑起來,“原來小姐的劍術修煉的這麼好。”
“風珞之呢?”像是想起了什麼,方小月轉頭問小珍珠。
“風公子當然是回家了。”
“他沒什麼事吧……”方小月的語氣裡透着一絲詭異,聽得小珍珠一頭霧水,“當然沒事了,難不成小姐希望他有點什麼事?”
“我是說他有沒有受傷或者少點什麼東西?”方小月忍不住白了一眼正在扮鬼臉的小珍珠。
“除了小姐你昏了這麼久,其他的人都好好的。哦,對了,那個丹霞觀的觀主好像死了,不過不是被炸死的,好像是被魔教教主殺死的,丹霞觀的弟子雖然憤怒,卻也不是魔教的對手,只好灰溜溜的回中原了。咦,小姐,你幹什麼?”
“起牀活動活動。”方小月拿過小珍珠手上的衣服慢吞吞的往身上穿。
小珍珠在一旁欲言又止。
“到底怎麼了?有話快說啊!”她這副模樣方小月瞧着也着急。
“小姐你要保證不生氣小珍珠纔敢說。”
“我保證不生氣。”方小月深吸一口氣,認真的看着小珍珠的眼睛。
“就是……那個……莊主把你和南宮少俠的婚期給定了,就在下下個月的初六。”小珍珠的眼珠子亂轉着,就是不敢看方小月的眼睛。
方小月一口氣噎在喉嚨裡,半天才回過神來,不可置信的問了一句:“什麼?”
“哎呀,就是莊主說小姐你和南宮少俠的婚事不能再拖了,就趁你昏迷的時候找人算了一下日子讓你們成好事,也算是給小姐你沖喜。小姐,南宮少俠好像答應了哦。小姐,你昏迷的這些日子南宮少俠可是每天都守在你的牀前親自喂藥給你吃,他對你真好啊,莊主都被他感動了。”小珍珠看了她一眼,鬼靈精的往後退幾步,要是方小月發狂,她立馬就跑路。
方小月倒是很平靜,很平靜的穿好衣服,很平靜的梳好頭髮,很平靜的拿起一把劍,很平靜的出了門。
小珍珠呆了好久才反應過來,忙不迭的跑出去,迎面與一人撞上。
“快去通知莊主和南宮少俠,說小姐醒過來了,不不,說小姐醒過來了,但小姐現在要殺人,讓他們先躲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