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面的日子裡,她再不和麗妃爭長短,每日裡除了防備麗妃的陷害外,便將全部的心思都放在撫育楚恆身上,而至有了楚桓這個嫡皇長子,朝中以王猛爲首的一幫大臣便開始給麗妃一黨隱隱施壓,而他們的旗號冠冕堂皇,那就是——祖宗家法!
楚桓是皇后嫡出,亦是長子,無論是立嫡還是立長,都輪不到麗妃的兒子楚楓!
這幫大臣都是楚苻堅極器重的,楚苻堅雖冷硬無情,卻不是昏君,在江山大臣和祖宗家法跟前,他雖極偏寵二兒子,但皇后無過,嫡子無錯,他除了拖着不立太子,也不敢任性妄爲。
麗妃的好日子結束於楚苻堅御駕親征燕國後,帶回了燕國公主容清漪。
以大秦後宮的后妃制,皇后以下便是二妃,二妃下面是四夫人,在夫人下面則是八貴嬪,貴嬪下面便是不計數字的美人良娣。楚苻堅登基後,迫於祖宗規矩只好將太子妃立爲皇后,爲安撫喬側妃,他毫不猶豫的將她封了皇后位下最尊的妃位,其他雖良娣美人無數,但有品級的也只得兩個貴嬪,一個夫人。皇后無勢,麗妃有寵,她便成了後宮中無名有實的後宮之主。
許是被容清漪的楚楚可憐觸動了楚苻堅的男兒鐵骨,亦或者是楚苻堅厭倦了囂張任性的麗妃,容清漪的聰明懂事又小鹿般的膽小隱忍,看在楚苻堅的眼裡都是那麼的又憐又愛,他不等回到秦都,便將容清漪封爲玉妃,和麗妃平起平坐。
這讓麗妃如何能忍?
在麗妃的眼裡,容清漪雖是燕國公主,但落水的鳳凰不如雞,她不過是戰敗國送來求和的下賤女子,如何能跟自己並肩而立?
麗妃無比憤恨,認定這是對自己的羞辱,她先去太后跟前哭訴容氏是個狐媚子,楚苻堅殺了容氏的兩個哥哥,容氏焉能真心服侍皇上?必定是居心不良,想要色媚君王以亂秦國朝綱。
按理她的話不無道理,但她常年壓制皇后,身爲皇后姑母的太后焉能瞧得上她,雖心裡亦擔心此理,卻板下臉來訓斥麗妃,“你是拿皇上當那昏庸的商紂王嗎?”
麗妃委屈卻不敢言,出了太后的福祥宮後,她第一次放低了姿態進了重華宮,甚至還以妃禮給皇后請安,皇后正瞧着楚桓寫字,麗妃去福祥宮的事早有宮人來報過,她穩穩坐在鳳椅上,笑問,“妹妹真是稀客呀,怎麼突然有閒興來本宮這重華宮?”
麗妃假裝聽不出皇后話裡的譏諷,將在太后跟前的那番話又說了一遍,臨了,她言辭懇切道,“皇后娘娘乃是後宮之首,皇上擅封敵國之妃,皇后娘娘是有權勸諫阻止,再者,這冊封妃嬪亦該有皇后金印加封方纔算數,皇后娘娘……”
“妹妹,”皇后淺淺笑着打斷麗妃的話,“皇上向來睿智勇武,焉能不明白這其中的利弊。皇上這樣做必定是有皇上的道理的,妹妹還是等皇上回宮後,問明皇上聖意的好。”
“皇后娘娘,”麗妃不死心,“那不過是敵國的俘虜,燕國又是我大秦的戰敗之國,這哪裡還需要什麼道理,皇上必定是被那狐媚給迷惑了。”
“住口,”皇后笑容一斂,正色道,“皇上是何等英明的聖君,妹妹你在這兒胡言亂語些什麼?”
“你……,”麗妃被皇后這一喝斥,一張臉頓時漲得血紅。皇后看她這樣,卻又笑了起來,柔聲道,“妹妹也忒性急了些,你說的這些本宮焉能沒想過?但皇上行事向來有分寸,若不問清緣由就勸諫阻止皇上封她爲妃,皇上的性子你也是知道的,那時雷霆震怒起來,誰擔當的起?”
麗妃本瞪着皇后就要惱羞成怒了的,一聽皇后話裡有餘地,便也緩了臉色,問道,“皇后娘娘的意思是?”
皇后端起茶來輕抿了一口,這才笑道,“妹妹急什麼呢?咱們這裡可不是她燕國的皇宮,若她當真狐媚君王居心不良,還怕收拾不了她?”
麗妃看着皇后,目光閃爍發亮,“皇后的意思是……”
“天兒不早了,妹妹早些回去歇着罷,養好精神,好好兒的等着皇上回宮,”皇后卻已放下茶碗,吩咐,“琴兒,替本宮送送麗妃。”
麗妃卻覺心知肚明,忙起身,第一次恭恭敬敬告退,“嬪妾告退。”
眼看着麗妃的身影消失在大殿外,皇后嘴角的笑卻越來越濃,麗妃,你這般前倨後恭想拿本宮當刀子使,做夢!
皇帝的鑾駕和玉妃的鸞轎前後腳進宮,正清門外楚苻堅下轎,竟一眼不看等在這裡的皇后麗妃等後宮三千,轉頭去瞧身後的玉妃,他挽着玉妃來到皇后等人跟前,待皇后率衆妃嬪見駕後,指着皇后等人笑吟吟一一給玉妃介紹,又體恤玉妃路途疲累,只讓她給皇后一人見了禮,就命人送她去臨時安排好的靜儀軒歇息。
這一來,邊上的麗妃就變了臉色,宮妃之間除了位份,還要講究個先來後到年紀長幼,玉妃和她雖同是妃位,但她爲先年歲又長,按規矩,玉妃還得向她請安行禮纔是。
她早就憋了一肚子的下馬威,要在玉妃向她見禮時施展,不想楚苻堅根本不給她這個機會。
她任性慣了的,當場就撂了臉子,若在以往,楚苻堅自是要安撫一般,可楚苻堅在玉妃走後,他只對皇后交代了幾句,便前往福壽宮覲見太后去了。
衆妃從來都是眼觀六路耳聽八方的人精兒,察言觀色慣了的,對楚苻堅這一態度立時都看進了眼裡,頓時就交頭接耳起來,麗妃臉若火燒,心裡一鼓氣更是騰騰燃燒。
她回到長信宮後,氣哼哼等候楚苻堅如往常般當晚來她這裡,可夜到三更也不見楚苻堅的影子,差人一問,才知楚苻堅因怕玉妃初來乍到不適應,早去了靜儀軒陪玉妃了。
這無疑是給了麗妃狠狠一耳光,她不敢再去找太后,便又去重華宮找皇后,皇后依舊三言兩句的打發了她。回長信宮經過御花園時,她就見楚苻堅遠遠的正牽着玉妃的手,站在那片他爲她種植的竹林下說笑着什麼?玉妃顏如朝露,目光純淨,笑得彷彿清晨薄霧中輕舞的蝴蝶!
而楚苻堅小心翼翼呵護備至的神情,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
她這才真正的有了危機感!
這個玉妃,一定要除掉!
她咬牙!
就在當天傍晚,玉妃帶着貼身侍女秋兒送給楚苻堅的蓮子羹里居然被檢出了*,但中毒的人,卻是玉妃自己。
那碗蓮子羹雖是玉妃親手所做,但她每每給楚苻堅吃自己做的吃食前,都要自己先當着楚苻堅的面嘗一口,說是替楚苻堅嚐嚐冷熱,其實彼此卻心知肚明,不過是要證明給他看,自己沒在吃食中動手腳而已。
羹中的是*,毒性極烈,玉妃只喝了一口便口吐鮮血撲倒在地,索性太醫搶救及時,到第二天一早她才悠悠醒轉。
玉妃進宮第二天便中毒,楚苻堅自然大怒,他心智超常,稍稍一想便明白了下毒之人的心思,這碗蓮子羹中的毒其實只是個引子,皇帝的膳食在入口前都會有太監試嘗,這碗毒羹根本到不了他的口裡,但只要試膳太監一倒,玉妃立刻就會被以試圖弒殺君王的罪名而千刀萬剮。
只是下手的人根本就未想到,但凡是玉妃送過來的東西,玉妃都是自己嘗吃的。
有誰會在自己吃的東西里下那麼厲害的毒?
所以他篤定這毒和玉妃無關。
但就算如此,下毒之人亦算是歪打正着,若不是玉妃命大,下手之人已得了手。
楚苻堅一臉陰霾,眼內除了刀子般的殺意外,更有一股隱痛,他的目光從皇后、麗妃等人的臉上慢慢掃過,最後又着重的在麗妃的臉上停了許久,這才語氣森然的道,“朕知道玉妃這毒是誰下的,只是夫妻一場,朕心不忍將其治罪,但若再有下次,朕絕不輕饒。”
皇后忙帶衆妃呼啦啦跪下,“皇上息怒。”
楚苻堅又看了一眼麗妃,嘴角溢起一絲冷笑,他不再看衆妃,甩袖轉人,喝道,“來人。”
“皇上。”
“傳朕旨意,今兒起在妃位之上另設貴妃一位,封靜儀軒玉妃容清漪爲玉貴妃,”話音未落,身影已遠,徒留下滿殿驚呆了的妃嬪們。
貴……貴妃!
衆人的目光都齊刷刷的看向麗妃,麗妃的臉已紫漲得茄子一般。楚苻堅說不懲戒她,其實已是在懲戒和警告了,她雖還是妃位,但在妃位之上另設貴妃之位封了容清漪,分明,就是將她降了一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