咕咚一聲,十七一頭栽倒在地上……
“想走,沒那麼容易,”素錦冷笑着將十七抱起放到牀上,拍一拍手,“我家小姐還未走遠,豈能這麼快就讓人發現新娘子不見了?”
巧玉將蓋頭重又給十七蒙好,卻長嘆一聲,“也不知……小姐順利出城沒有?”
“小姐那麼聰明,如今又有了令牌,應該已經離開了吧,”素錦看着窗外的天色道。
若府中小姐露陷,信王府這兒又如何能夠平靜得了,素錦想。
喜房中龍鳳雙燭高燒,兩位丫鬟爲她們的主子揪心傷神,牀上的雲十七卻已呼呼大睡,無比香甜。
燭花結對,夜慢慢深了!
十七醒來時,一度以爲自己是在做夢。
芙蓉被,紅綃帳,金鸞鉤,鶴立銅爐嘴中嫋嫋的無比好聞的不知名的香霧……,這一切都那麼是陌生。
這是在哪兒?
十七眯眼看了半晌,越看越暈乎,她揉着頭坐起身,纔想要去掀那半透明的紅綃帳,已有兩名小丫鬟聽到動靜進來,叫道,“王妃,您醒了。”
王妃?
王妃!信王妃!
十七先是疑惑,隨即一驚,之前種種一幕幕在腦海裡浮現,她終於想起了發生的一切,下意識低頭看自己的衣着……
“啊……,”一聲尖叫響徹信王府新房!
“王妃,您的衣服真的是奴婢和素錦巧玉二位姐姐幫您換的,素錦姐姐告訴王爺說王妃近來一直病着,昨兒個大婚又着實勞累了,這才暈厥昏睡,王爺體貼王妃,命奴婢們好生伺候王妃,他去了書房睡的,”丫鬟翠蘅費盡脣舌的解釋着。
“我不信,我不相信,”十七揪着月白色的褻衣襟,眼淚汪汪。
邊上另一個名叫香蓮的丫鬟卻像是明白了,笑道,“王妃是傷心王爺昨兒晚上沒睡在新房吧,王爺說了,王妃身子不好,他在邊上會讓王妃睡不好,這纔去的書房,今兒早上王爺還派人來問王妃昨晚睡得可好,命奴婢們不許吵到王妃呢,又命奴婢們轉告王妃,說中午會來陪王妃用午膳。”
香蓮雖自作聰明,但卻讓十七終於相信,那什麼信王昨兒晚上,確實沒有睡在這裡。
十七長長的鬆了一口氣,但隨即,她心中另一股怒火騰起,問道,“素錦和巧玉呢?”
“小姐,我們在這兒呢,”就聽門上銀鈴叮鈴一響,素錦和巧玉笑吟吟的進來,“小姐,我們去廚房看給小姐燉的燕窩去了。”
“你們,你們,”十七氣得臉通紅,她確定昨天那杯茶水是被動了手腳的,否則自己沒道理昏迷不醒。
她讓香蓮和翠蘅退出去,壓低聲音對素錦和巧玉怒道,“你們到底是什麼意思?”
屋子裡沒了外人,素錦早收起了臉上的笑意,她往牀邊椅子上一坐,“事兒還沒了,你怎麼能走?”
“怎麼還沒了?”十七氣急,“我們說好了我只替你家小姐上花轎,後面我隨時找機會脫身,各不相干,你們居然在我的茶水裡下藥,你們也太……太卑鄙了!”
“我家小姐有沒有出城我們都不知道,這時候放你走了,信王府裡丟了新娘子,不但相爺會派人查找,就連王爺也會找她,我們小姐一樣走不掉,那豈不是白忙活,”素錦說到這裡,看了看十七搵怒的臉色,又放柔語氣安撫,“你放心,我們跟信王說了你身子不好,這幾天他不會找你圓房的,過了這幾天你再想走,我們定不攔着,不但不攔着你,我們還會幫你離開,因爲,我們要一起走。”
“真的?”十七半信半疑,也不知道是對那不圓房不信,還是對她們會帶着自己一起走不信。
素錦哧笑,“信王殿下是什麼人,雖是才娶正妃,可這府裡伺候的姬妾通房丫頭少麼?哪個不是如花似玉絕色無雙,就你這張村姑臉,他瞧不上眼的。”
十七向着看向屋角妝臺上的銅鏡,就見自己一張臉瘦得只巴掌大,連日的奔波和驚嚇,令她的臉煞白無血色,雖五官還算清秀,卻哪裡能談得上貌美?
如此,她便也能暫時的放下些心。
十七起的晚,起牀洗漱後,由翠蘅香蓮伺候着用了些早膳,王府中有名分的姬妾及有頭臉的管事們便已聚在外廳等候請安。十七雖不想去,奈何皇家的規矩大過天,她只得硬了頭皮端出王妃架勢出來見人,幸而她此時的身份極尊貴,從頭到尾只坐着就好,只由素錦代爲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後,也就打發了。
轉眼,便是午時。
十七木然坐在廳中等候那信王,只恨自己爲什麼不再次暈倒,暈倒了,就可以不用面對他了。
她生在鄉野,從來關心的除了孃親的身體,便是一日三餐日常瑣事,相鄰們閒聊間,她亦偶爾會聽到一兩句當前時事,無非就是宰相權大,貴妃受寵等等,但那些傳言待到了她的耳裡,早已是傳得有如神話,再不是她這樣的凡俗之人能接觸得到的。
可世事就是這麼的奇怪,越是雲泥之別似是永生都不會有交集的兩個世界的人,卻往往就會攪在一起,纏葛不清,甩脫不淨。
位高權重的宰相,高貴的燕國風王,尊貴的大秦嫡皇子,這樣的於柳家村人來說一輩子都不可能見得到的人,居然,全跟她雲十七攪合在了一起。
十七無語的擡頭看天,想着,這難道是老天爺跟她開的玩笑嗎?
“王爺到。”
正發呆時,就聽屋外一聲傳唱,十七身子一顫,噌的站起身子,兩手緊張的不知朝什麼地方放。畢竟之前要應對的只是些規矩禮儀,此時活生生的新郎官來到跟前,十七說不怕是假的。
門上的簾子捲起,就見一個身材偉岸劍眉星目的男子挾着風進來,他身着黑貂皮大氅,裡面是金線滾邊天藍色錦袍,頭上的金翅玉冠襯得他英氣中更有份凜然貴氣。
翠蘅迎上去解了他的大氅,叫道,“王爺,王妃等您多時了。”
楚桓擡眼看到正手足無措的站在內廳門邊的十七,趕忙過來握十七的手,“天兒冷,王妃怎麼就穿這麼點兒?”
看着他的手伸過來,十七下意識一甩手避開,“不……不……不冷。”
她結結巴巴不知所云,突然胳膊被素錦狠狠一掐,疼得她“啊”的叫了起來,楚恆纔看着落空的手有些愣,聽見她的叫聲忙問,“王妃怎麼了?”
十七忙按着素錦教的禮儀向楚恆行禮,“給王爺請安。”
楚恆一把扶起,笑吟吟道,“王妃身子不好,快別多禮了,你我已是夫妻,不必如此。”
十七不意這信王竟然如此溫柔體貼,有些意外,但此時此地,她是一點神也不敢走的,眼角餘光不停瞄向素錦,一切只按素錦顏色進行,唯恐有哪點不妥,在這位新郎官跟前露了餡。
但同時她心內又忍不住擔憂,看這新郎官待自己極體貼客氣的樣子,看不出半點不待見,那素錦之前說的不用擔心圓房之類的話,豈不是作不得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