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四中疑惑,“怎麼?”
十七退後一步,“我若失蹤,清漪姐姐會有危險的。”
風四中一把抓住十七的手,“什麼意思?”
“你……你沒見過燕國在長安裡的死士嗎?”十七就將這些日子以來來發生的一切,扼要的說了一遍,臨了道,“皇后命我幫她對付王猛,又拿清漪姐姐救我的事兒去威脅她,若我現在突然消失,一來,我怕皇后又會認定是清漪姐姐所爲,對清漪姐姐不利;二來,清漪姐姐一個人在宮裡舉步維艱,我……我不能丟下她一個人。”
“你的意思是……你要留下來陪她?”
“不,是留下來救她,”十七搖頭,“我們應該把清漪姐姐救出長安,接回燕國。”
容沖默然看着十七許久,才一字一句的問,“你是說——你要留下來救出我皇姐?”
十七點頭,“是。”
容衝忽然笑了,“傻十七,你可知道那宮闈深深高牆重重,便是帶她出皇宮都不可能,更別說帶她出長安,出秦國!想救她,談何容易!”
“難道就因爲這樣,我們就要只顧自己遠走高飛,眼睜睜留她一個人在這裡痛苦煎熬?”十七覺得不可思議,“風四中,你身爲燕國如今唯一僅剩的皇子,相比於清漪姐姐,皇上應該盯你更緊纔是,既然連你都能成功離開,清漪姐姐也行的。”
春夜的風很冷,十七不知是激動還是凍的,身子有些微微的在顫抖,容衝將她抱入懷中,用大氅將她裹得嚴了,方纔低聲對十七道,“十七,我不是要留下她一個人在這裡,我今番回來,一是爲了找你;二來,就是爲了要救出皇姐。但我不能你留在信王府,你的身份隨時會暴露,你很危險!”
“不,我有這個‘信王妃’的身份,就可以隨時進宮和清漪姐姐見面,雖然你們有死士可以聯繫,可是那有很大的風險,上次清漪姐姐送我出長安時就出了紕漏,若不是皇后心有所圖,此時長安城和宮內只怕早就腥風血雨了,”上次的消息走漏,十七和玉貴妃都心有餘悸,但玉貴妃卻查不出哪裡出了問題?而一日查不出到底是哪一環節被皇后掌握,玉貴妃就再不敢相信任何一個人。
所以,就當前情形而言,確實是十七和她面對面說話來得安全。
容衝沉默了,他抱着十七的手臂微微的顫抖,十七伸手去握住他的,輕輕的拍了拍,貼着他的耳朵輕聲道,“容衝,你不要怕,我會保護好自己的。”
這是她第一次叫他的真名,語氣裡有無限溫柔,這些日子對他的牽掛對他的擔心,盡都融化在這一句話裡,他來找她了,她很歡喜,她能做的,就是說一聲讓他不要怕!
容衝低下頭,再次找到了十七的脣,輕輕銜住,他這次沒有用力,就那麼溫柔的一啄一啄,最後,他的脣落在了她的眼睛上,就那麼停着,許久的一動不動,他脣上的溫熱讓十七有着瞬間的恍惚,她想起之前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對她有冷血的,有霸道的,有諷刺的,還有撒潑打滾耍無賴的,那時候她對他避之猶恐不及,從被他氣得牙癢癢倒被逼得無可奈何,直到遭遇雪夜劫殺前,她心心念唸的都是要離開他,離開他,離開他……
在那一夜之前,她無論如何都沒有想過,自己會有用自己的命去救他的命的時候,但在劍光如電破空而來的那一剎,她下意識的就撲了過去,腦子裡唯一的念頭就是:絕不能讓他受傷!
甦醒後是人海渺渺生死不知,她不覺得自己應該惦記他牽掛他的,可她就是忍不住的去惦記去牽掛,這種感覺是揪心扯肺的,讓她夜不安枕,而當李泰和王猛拿着那塊玉牌告訴她,擁有這塊玉牌的女子只能是他的王妃時,她不信,她還有點慌,但更多的是她發現自己的心底深處居然還有絲甜滋滋的感覺,這種感覺讓她惶恐,她突然很害怕,害怕如果他真的就只是送她的一個紀念一個憑證,他真的並沒有李泰和王猛所說的那種想法,那她該當如何?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嫁給他,那高高在上的王妃之位她更是從來未想過,但是,即便如此,她心底深處突然開始有那麼一絲絲的小小的期望,期望他對她,真的是有點不同的!
在這之前,她迫切要去尋找他的理由是,青姨留下的包袱還在他那裡,直到這一剎,在他將她緊緊的抱在懷裡,熱切的以親吻宣泄他對她的思念的時候,她才知道 ,她想去找他,只是因爲她想去找他!
其他的一切的一切,全部統統只是藉口!
容衝的脣終於離開十七的眼睛,他將額頭抵在她的額頭上,低低的道,“十七,對不起!”
十七閉着眼睛不敢睜開,唯一這一切都只是個夢,她怕一睜眼他就不見了,她也低低的咕噥,“怎麼了?”
“我不該騙你,我之所以告訴你假名字,是因爲……”
“是因爲你怕走漏風聲暴露身份,也怕身份暴露後連累我,”十七打斷他的話,臉頰在他有着刺刺的胡茬子的下巴上蹭了一蹭,“其實,你叫什麼都沒有關係,不管你是容衝,還是風四中,你……你……你都是你!”
她其實想說不管你叫什麼名字,只要你是你,我就都喜歡,但女孩兒家的矜持讓她到底說不出這樣的話來,便是出口的這一句,也讓她的臉羞到滾燙。
容衝抱着她的雙臂又緊了一緊,他知道,很多事無論說什麼都是多餘的,她的心意他全部知道,對於這個結果,他很歡喜!
半晌,他才依依不捨的將手鬆了一鬆,卻是擁着十七到亭子裡的美人靠上坐下,他將她的身子扳轉過來並以大氅遮住,便伸手去扯她的衣襟,十七一愣,下意識要掙扎時,就聽他低低的一聲,“別動,”十七的動作瞬間停止,容衝將十七的衣襟拉下,露出那日他眼睜睜看着黑衣人長劍刺入的地方,就見微弱的月光下,赫然只見十七潔瑩如雪的肩胛下方,一道清晰的劍痕猙獰刺目!
容衝的手指緩緩自那道劍痕上撫過,那夜觸目驚心的一幕彷彿又在眼前,他的手指微微顫抖,順着她的肩膀滑到她的後背,在相應的地方摸到同樣的疤痕,他的手指落在那道疤痕上久久不動,月光下,他的臉一點一點的變得猙獰,終於,他將十七的衣服理好,將她再次緊緊抱入懷中,啞聲咬牙道,“十七,你信我,我要讓所有傷害過你的人,全部統統的付出代價!”
十七靠在容衝的懷裡,彷彿失散的孩子終於找到了親人,她閉着眼,幾近貪戀的聞着他身上的味道,她叫了一聲,“風四中。”
“嗯,叫我阿衝,”容衝應道。
十七的脣角溢起一絲笑,她輕輕搖一搖頭,又叫,“風四中。”
“嗯。”
“風四中。”
“嗯。”
“風四中風四中風四中……”
“嗯,我在,我在這裡。”
十七終於睜開眼,笑着主動的在容衝的脣上一點,“我知道你在這裡,風四中,你在這裡,真好!”
容衝抱緊她,對月長吁一聲,也道,“十七,有你在懷裡,真好!”
十七的眼裡滾出淚來,花兒一般一點一點的洇在容衝的衣襟上,她想着,這個懷抱如果能讓自己靠一輩子,那就好了!
因着十七的堅持,容衝只好讓她繼續留在信王府,他告訴十七,他曾經救過柳全忠,而十七又對他們夫婦有大恩,是以他讓柳全忠傳信時,柳全忠一口答應。
“十七,我每隔三天就會來這裡見你,你若有急事找我,就讓柳全忠去水記糕餅店找我,如果不方便給他紙條,就以糕點爲信,讓他買水晶糕,我當晚便來見你;若是茯苓糕,便是你有了危險,我會立刻安排救你;而若是你有了緊急的事情不能等到晚上,就讓他要栗子粉糕,我就跟他一起來。”
“一起來?那怎麼可以,你太危險了。”
容衝笑,“我必然不會以真面目出現,所以你放心。”
十七想了想,也沒有其他辦法,就只好點頭,“不過,再添一塊紅豆糕吧,若是我讓他買的是紅豆糕,便是你那邊有了危險,你就趕緊離開,知道嗎?”
容衝親一親她的額頭,“還是十七聰慧。”
二人又溫存了一番,因怕被人發現,這才依依不捨的告別。
十七回到房內,守夜的小丫鬟正睡得沉,她躡手躡腳脫了衣服才睡下,就聽沅香苑外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十七才挺起身子,楚桓已急如旋風的衝了進來,“快,皇祖母歿薨了,快隨我進宮。”
“什麼?”十七這一驚非小,連聲音都是抖的,“太……太后怎麼薨了。”
她每次進宮,都按規矩去給太后請安,但太后一心誦經禮佛誰也不見,每次都只讓她在宮外磕個頭盡了禮數就罷,是以十七成爲“信王妃”這些日子來,竟一次也未見過太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