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思妤一頭扎進屋內,驚魂未定地喘着氣。
突然,黑暗中伸過來一隻手,輕易將她攬了過去。還來不及發出尖叫,脣舌便被封住,柳籍熟悉的氣息鋪天蓋地的侵襲過來。她嚇得頻頻後退,直至退無可退,被他牢牢抵在門板上。
“唔…”柳思妤下意識地掙扎了幾下身子,許是髮絲不慎卡入門縫間,扯得生疼。她不由皺緊眉頭,不敢再亂動,順從地回吻過去。腳底陣陣酥軟往上竄,直教人站立不穩,不得不伸手攀上對方的脖子。
整個房間充斥着兩人凌亂的呼吸聲和柳思妤小聲的嗚咽。柳籍置於她背後的手靈巧地栓好門閂,手臂收緊,猛地將人抱起放置在身後桌案上。柳思妤吃痛地驚呼一聲,雙手撤回捂住後腦勺:“五叔,疼。”
柳籍停下:“怎麼了?”
她哀怨地指指房門:“頭髮被門板夾了。”
柳籍哭笑不得,她真是每次都有破壞氣氛的本事。伸手替她揉了揉,嘴上卻道:“活該。”
“哪有這樣說的,我都快疼死了。”她抱怨着,旋即又紅了臉,小聲問道,“五叔怎麼在我房裡?”
聞言,柳籍突然虎起臉:“本來想等你回來,誰知等到你跟顧齊謙一塊回來。你倒是挺逍遙,跟他聊得可開心?”
柳思妤僵住。唔,完了,原來全被五叔看見了。
“五五五叔,我們湊、湊巧碰上的,哪有聊什麼。”
“嗯,沒聊什麼他就會問你有沒有意中人?”他顯然不相信,繼續追問。
“那個是因爲……”柳思妤欲哭無淚,她也沒想到顧齊謙會突然這麼問啊。深吸一口氣,一股腦兒道:“因爲見到卞公子和鄭姐姐吵架我就說他們般配顧公子說卞公子另有意中人然後纔會有這個話題的。”說完,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心虛道:“就是這樣了。”
柳籍聽完,卻是不再追究先前的問題,反而問道:“卞辭和鄭憐雲吵架?”
柳思妤見他臉色好轉,膽子大了不少,點頭道:“嗯,在湖心亭的時候見到有人落水,過去一看才知是鄭姐姐。大概是卞公子說了你的壞話,鄭姐姐不高興了,所以纔會吵起來。哼,鄭姐姐對你真是癡心一片。”
“怎麼,你想跟我翻舊賬?”柳籍似笑非笑地盯着她,“我沒背過鄭憐雲,也沒跟她月下談心,倒是你……”
“不說了,我不過抱怨一句而已,哪有跟你算賬的意思?”柳思妤一把捂住他的嘴,再讓他說下去,好不容易繞過去的話題又得繞回來了。都怪自己嘴癢,說那多餘的話做什麼!
柳籍笑了笑,握着她的手挪開:“繼續說。吵架而已,又怎會落水?總不至於是卞辭一氣之下把她推下去的吧?”
柳思妤鬆了口氣:“具體怎麼回事我也不清楚,卞公子說,是鄭姐姐悶頭往前走,沒看清路才滑下去的。”
這麼大的湖,居然看不到?柳籍狐疑地思忖。
“五叔,你剛纔自己關在房裡,想出什麼來了?”突然沉寂下來,柳思妤有點不習慣,遂又開口問他。
柳籍頓了頓,反身在她身邊坐下,說道:“也沒什麼,只是在想那毒究竟是什麼時候下進湯碗裡的。若那個藍芳真的沒有撒謊,那想要在湯裡下毒,就只有她從廚房到我們房間的這段路上了。”
“五叔在懷疑藍芳嗎?”
“不知道,可是她嫌疑最大。”他搖搖頭,“顧齊謙在質問下毒一事時,只有她表現反常。說她是因爲害怕自己中了毒,這個當然說得通,可是說她是因爲下了毒害怕被揭穿也不無可能。”
柳思妤聽着頻頻點頭,越想越覺得藍芳可疑。她說自己喝了冬瓜湯,可是誰也沒看見啊,若真中毒也就罷了,偏偏她根本沒中毒,這就很奇怪了。說不準,那藍芳知道自己被懷疑了,害怕被揭穿,所以纔會用這個藉口搪塞過去。
“藍芳據說是家生子,爲什麼要害我們?何況還是宮中秘藥,她一個小丫鬟哪裡能弄到這種藥啊。”
柳籍沉吟道:“如果確是藍芳所爲,那肯定有人指使。你也說了,藍芳不過是個小丫鬟,威逼或是利誘,隨便哪種方法都足夠讓她屈服了。”
“啊——到底害我們有什麼意義?還用那種古怪的藥。”柳思妤煩躁地撓了撓頭,“幸虧我們沒吃,否則現在就成老頭子老太婆了。”
柳籍抿脣而笑,攬過她的肩膀。心下暗想,等他們真變成老頭子老太婆的時候,還能日日守在一起聊天,倒也不錯。
柳思妤雖不知他心中所想,仍能感覺到一陣暖意,歪頭靠過去:“五叔,我突然有點怕。”
“怕什麼?”他奇怪地問。
“今天見到爹的時候就開始怕了,待以後他知道了我們的關係,會不會很生氣?”兩手不斷揪着衣裙,暴露出心中的忐忑,“還有爺爺,還有柳家莊那麼多人,還有母親……她本來就不喜歡我,會不會落井下石?”
柳籍輕嗤:“現在知道害怕了?當初是誰說不想想後果的?”
柳思妤鼓起臉:“我那時不是生氣嘛,你既不肯答應我又要對我那麼好,我也很不舒服的,一時腦熱就那樣說了。”
他聞言愣了愣,心裡頭微微發緊:“你莫不是…後悔了?”
沒想到會被誤解,她連忙反駁:“我沒有!五叔你別瞎想,我就是喜歡你,不會後悔的。”
一句話說得柳籍心中大定,嘴角止不住地揚起,伸手將人抱過來,偎在她耳邊道:“放心,那些事你不用去管,凡事有我。等這邊事了,我們回了柳家莊,我自會去跟大哥談。”
柳思妤咬咬嘴脣,一張臉迅速笑開了花。想了想,說道:“五叔,你今晚留下來睡吧。”
柳籍猛地彈開,詫異地看着她,卻見那邊眼神一片清澈,才驚覺是自己想歪了。柳思妤雖然看着膽子大,卻連個親吻都會被嚇到,她口中的“睡”絕對指的是蓋上棉被純睡覺。臉上泛起可疑的紅暈,他假意咳了咳,回道:“不行,我等會兒就回房。”
“爲什麼不行?”她不滿,“多陪我一陣不行麼?”
“那我等你睡着了再走。”柳籍不知怎麼跟她解釋。若說之前勉強還能同牀共枕,畢竟有叔侄這層關係擋在中間,他還可以阻止自己胡思亂想。但是現在絕對不行,這個傻子對男女之妨沒什麼自覺,又那麼愛纏人,他對自己的定力實在沒多大信心。
柳思妤見他一臉堅持,只得妥協:“那好吧。”
聽她這麼說,柳籍緊繃的神經才鬆弛下來,在她頭頂揉了兩下:“時辰也差不多了,早些睡吧。大哥跟顧盟主今晚也不知能談到什麼程度,明早還是早點起來的好。”
*
夜半三更,一隻棕羽鴿子撲棱着翅膀落在窗臺上。
“咕咕”它叫喚着,屋內卻沒有絲毫動靜。棕羽鴿歪起腦袋狀似思索,過了會兒,索性用堅硬的鳥喙猛啄窗框,發出“篤篤篤”的響聲。清脆的敲擊聲,迴盪在這靜謐的夜色裡,卻平添幾分詭異。
終於,房門開了,卻是隔壁的。
方忻披着一件外衫,睡眼迷濛地走近將鴿子抓過來:“師父答應給你兩倍鳥食了麼?用得着那麼賣力?”他從信筒裡取出一張信紙,襯着月色看——
“親親吾徒……”
怎麼辦?第一句就想燒信。他忍着,繼續往下看。
“親親吾徒,見信如晤。爲師苦思三日,此事宜遠不宜近,速回。另,覺汝等,爲師甚感欣慰。”
果然還是燒掉吧!
突然,斜後方傳來細微的悉索聲,他猛地轉頭看去:“出來。”
沒有迴應,半晌,樹上嗖的飛出一道黑影,往外逃竄而去,瞬間消失在夜幕之中。方忻沉臉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輕哼了聲,將信紙一撕爲二,復又塞回信筒中。
“剛纔有人來了?”身後的窗戶“吱呀”一聲從裡面打開,露出方忱的臉。
“真難得,大哥你半夜竟也會醒。”方忻朝棕羽鴿努努嘴,“師父來信了,讓我們想辦法脫身,別留在嘯風堡趟渾水。”
“是該回去了,這不是被人盯上了麼。”方忱伸手摸了摸棕羽鴿的羽毛,輕推了一把。鴿子振翅飛起,按原路折返回去。
話分兩頭,黑影火速逃離後,一路躲過嘯風堡的守衛和暗樁,險險回到安全之地。
“怎麼慌慌張張的,被人發現了?”密室裡,一男人擱下手裡的畫像,不滿地質問,正是那日的面具人。
黑影拉下臉上的黑巾,回道:“被那方忻發現了,不過沒交手,屬下截到了碎葉山莊送過來的信。”
面具人揚眉:“說什麼?”
“是碎葉莊主的親筆信,要兩名徒弟離開嘯風堡。”
“也就是說,碎葉山莊不打算插手這件事了?”面具人點點頭,“那就最好了。丙午,今日冬瓜湯內被人落毒的事你怎麼看?”
丙午垂首恭敬道:“屬下不知,但嘯風堡內肯定混進了我們還沒有掌握的人。”
面具人瞥他一眼:“廢話。吩咐下去,給我查清楚,到底是什麼人下的毒。柳家孫小姐可是尤如夢的女兒,能不能找齊兩隻耳環全在她了。務必看好她,不能讓別人鑽了空子。”
“是,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