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三人突然倒地不省人事, 柳思妤怔了怔,趕緊蹲下去扶柳籍。
“五叔你醒醒。”伸出手指探了探鼻息,雖然還能感覺到, 卻趨於微弱。她心中大驚, 再去探容宣和君玉, 竟也是同樣的情況。好端端的, 怎麼都會倒下呢?
她驚恐地朝那些白色小花看去。野花品種繁多, 不認識也不奇怪,但現在想來,那陣陣的花香的確不太對勁, 沒道理有的人能聞到有的人卻不能。只是,方纔明明只有她聞到了香味, 爲何反而是其他人中了招?
“你是什麼人?!”手足無措間, 突然從灌木叢中竄出幾個人來。柳思妤循聲看去, 見是一女兩男。那女人約莫三十多歲,站於中間靠前, 顯然三人中她地位最高。剛纔說話的,卻是她右手邊的矮瘦男子,左邊的那個也瘦,不過要比他高上一個頭還多。
女人仔細端詳着柳思妤,見她只是警惕地看着自己不說話, 皺眉又問:“莫非你是我們尤家人?”
尤家?柳思妤終於抓住了要點, 小心道:“我只知道我娘姓尤。”
那女人一聽, 顯然有些錯愕, 轉身與另兩人嘀咕了幾句, 又轉回來急急問道:“你娘叫什麼名字?”
柳思妤猶豫着,心想這人既然說的是“我們尤家人”, 那就表示她跟她娘或許有些淵源。五叔他們也不知中的什麼毒,若是說了孃的名字,說不定能求到解藥。想至此,豁出去開口道:“我娘叫尤如夢。”
對面三人臉色驟變,女人一改先前的急切,冷笑道:“好哇,大家都愁找不到你這個孽種,你倒是自己送上門來了。你們兩個去把她綁起來,其餘的都扔下去。”
柳思妤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會這般發展,連忙起身,拔出佩劍直接攻過去。因是攻其不備,兩人竟也吃了暗虧,被拖住腳步。柳家莊的武功路數就在一個纏字,說難聽了,就跟蒼蠅一樣抓不住也趕不走,最是惱人。不成想那兩名男子卻異常靈巧,加之又是二對一,柳思妤很快就處於下風。對過幾招,那兩人似是不耐煩了,對視一眼,腳下劃開幾個怪異的步法,人便閃至身後反身將其牢牢扣住。
“夫人,人先交給你,我們去處理那幾個東西。”開口的還是那名矮瘦男子。
女人想了想,搖頭道:“不必,你們押她回去吧,那幾人必須死得不留痕跡,還是由我親自處理的好,免得出差錯。”
矮瘦男子應道:“夫人心思縝密,辦事確實比我們周到。”
“不要殺他們!”柳思妤自知逃不了,只能求饒,一個是她喜歡的人,兩個剛剛還救了她的命,決不能連累了他們。一想到柳籍可能會死,聲音便是帶了哭腔:“不管是我娘得罪了你們也好,跟你們有仇也好,那抓我就行了。放過他們吧,我求你們了。”
女人回頭看她,伸手在她臉上拍了兩下:“別急,等回了尤家村,指不定很快就能送你去見他們了。話說回來……”她朝躺在地上的三人看去:“你勾搭男人的本事倒得了你孃的真傳,一個人就有三個男人護着。”
這話說得太難聽,不但罵了柳思妤,還罵了她娘。柳思妤頓時怒火上涌,正想罵回去,突然喉嚨一疼,竟是被身後的男人點了啞穴。
女人擡頭看了矮瘦個子一眼,他忙道:“夫人,未免她出言不遜,小人自作主張,望夫人見諒。”
“沒事,我可沒說怪你。”女人笑道,揮揮手,“好了,你們去吧,我隨後就來。”
“是。”兩人應下,拎小雞崽似的把人架走。柳思妤第一次聽到另一個男人的聲音,聽着尖細刺耳,也難怪他不怎麼開口說話了。她此時心情焦躁不安,奈何腦袋被死命壓着,想看眼身後的情況都辦不到。
女人站在原地,待幾人走遠後長長舒了口氣,擡頭望天,輕聲呢喃:“姐,你放心,我就是拼了這條命也會護住你的血脈。”
她迅速從懷裡掏出藥瓶,對着柳籍口中滴下幾滴藥汁。片刻,柳籍逐漸有了知覺,腦海中飛速竄過昏倒之前的事,猛然睜眼坐起。容宣和君玉還倒在一邊,柳思妤不見蹤影,眼前只有一個陌生女人,這種情況下,他的第一反應便是先制住那女人再說。
女人早有防備,手腕剛被扣住,便立即手掌一縮,如同游魚般滑脫出來。口中急道:“先給那兩人解了毒,否則他們會死,有什麼話等會兒再說!”
柳籍遲疑,沒再阻攔:“你是誰?還有個姑娘在哪裡?”
“我姓尤。”女人一邊回話,一邊給容宣和君玉服下解藥,“小姑娘就在前面,待我救醒了這兩人,再一起去救她回來。”
柳籍愣:“思妤被什麼人帶走的?”
“這是她的名字?”女人反問,眼底多了幾分柔軟。像是發覺到自己的失態,立即強硬了語氣:“你不用知道,救了她以後馬上從這裡離開,不許再回來!”
柳籍沉默下來。雖然這女人幾乎什麼都沒說,但很明顯,她和他們要找的東西有關。就憑她剛纔那怪異的功夫,也能猜到大概了。半晌,緩聲問:“尤如夢是你什麼人?”
女人垂下手,側臉看他:“你又是什麼人,我爲何要告訴你?勸你還是不要多問,若是浪費時間救不了那小姑娘,那可怪不得我。”
見容宣二人漸漸醒轉,柳籍也懶得跟她計較:“他們有幾人?”
“只有兩個。”女人豎起兩根手指,“但是必須一擊即中,否則會引來很多人,到時候誰也走不了。”這也是爲何她無法自己動手的原因。
“這女人是誰?”容宣的聲音硬生生插進來。之前昏迷地莫名其妙,醒來聽見他們沒頭沒腦的談話,更是一頭霧水。他環視四周,把暈暈乎乎的君玉一把拉起來晃了幾下,算是強行清醒,繼而又問:“你女人呢?”
柳籍臉色頓黑,仍是回答:“思妤被抓走,我們正在商量怎麼救她。”
話分兩頭。
柳思妤被一高一矮兩個男人帶走,走了一里多的路,眼前景色突然變得與之前截然不同。小花小草小山路都不見了,剩下的便是怪石嶙峋的石林。石林前有一碑,上書“萬石迷陣”。
她垂死掙扎幾下。若走進去,她怕是真的再也見不到五叔了。
“折騰什麼,老實點!”矮瘦個子手上一個用力,疼得柳思妤冷汗直冒,本來就脫臼過的手臂似乎又有些不對勁了。被點着啞穴,實在是有苦難言。
“夫人,你回來了?”尖細的喉嚨再度響起。柳思妤回頭看去,見是剛纔的女人,心中驚恐不已。這女人回來了,那五叔他們……
“那三人已經處理乾淨,我們快些帶她進石林。”女人瞥了她一眼,得意地說道。
兩人點頭,剛往裡踏了一步,突聞身後風聲有異,下意識地鬆開柳思妤,迅速回身迎擊。那是兩支飛箭,破空呼嘯而至,直指他們咽喉。兩人皆是冷笑,舉劍迎上去,只聞“叮”的一聲,兩支飛箭被齊齊打落。
沒留給他們喘息的時間,一左一右又忽的飛出兩人,正是柳籍和容宣。柳思妤見狀大喜,復又想到旁邊還有個女人,正想與她動手,卻見到不可思議的一幕。但見那女人身形一閃,速度快得驚人,趁着兩人被吸引注意力的空當,“啪啪”幾下點了他們的穴道。兩人定住,在驚疑的眼神中,脖子被利劍劃出一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先後倒了下去。
“尤……如月…”矮瘦個子從喉間擠出最後幾個字,終是斷了氣。
兩人一死,柳籍趕忙去看柳思妤:“沒事吧?”
她搖頭,指向自己喉嚨,待他會意幫忙解了穴才迫不及待問:“五叔,這是怎麼回事?”
“不知道,總之是這女人幫了忙。”柳籍看向那被稱爲“尤如月”的女人,對她的身份不說確定,也猜得八九不離十了。
見柳思妤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張着口似想問些什麼,尤如月忙打斷:“不要多說了,這兩具屍體我會處理的,你們快點走。”
話音剛落,幾聲急促的哨聲從幾人腳邊響起。衆人低頭望去,竟是那高瘦的男人還沒死透,口中正用草葉吹着奇怪的調子。
尤如月一腳踩住他的脖子,臉色鐵青:“趕緊跑,馬上就要來人了!”
四人見識過他們的武功,人少了還能應付,人多了根本沒有勝算,二話不說提氣就往隧道掠去。尤如月眼疾手快,趁人還沒走,往柳思妤手裡塞了個小瓶:“往金玉林走!”說罷,施力將她推出去。聽到石林內的腳步愈近,她撿起地上的箭矢,發狠插進腹間,箭矢從背部透穿,鮮血直流。
接到信號前來救援的人馬很快就到,浩浩蕩蕩竟有幾十人。爲首的見到石林外兩死一傷,頓時暴怒:“如月,何人傷了你?!”
尤如月虛弱地搖搖頭:“不認識。”
“哼,待抓住他們,定將其碎屍萬段!”首領留了幾人照看尤如月,領着其餘人往隧道追蹤而去。
柳籍四人頭也不回地一路往前,身後的嘈雜越來越近,那些人熟悉地形,速度定然比他們要快上許多,追上來是遲早的事。隧道里空間小,輕功施展不開,幾人只能用跑的,一時間,前後兩方的距離又縮短不少。
剛出洞口,容宣驀然轉身甩入一樣東西,煙幕瞬間升起。這輩子還沒那麼被追得那麼狼狽過,怎麼也得扳回點面子!
追蹤的人略被拖了一陣,幾人得以喘息。直跑到岔路口,柳思妤突然剎住車,攔住三人:“剛纔那女人叫我們往金玉林跑。”她攤開手,露出瓶子:“或許是抵禦瘴毒的藥。”
“走。”沒多猶豫,四條身影便朝金玉林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