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也就是點了檀香的屋裡那些個檀香給搜查出來了,就連尤夫人也不例外——當然尤子君出發點是好的,擔心他母親的身體。所以尤大夫很快的便將各屋裡的檀香給檢查完了,心裡也大概有了個譜兒。
他便進到屋裡稟報道:“少爺,都檢查完了。”頓了頓,他才又說:“除了夫人房裡的檀香正常以外,其他姑娘房裡的檀香都有那東西。”說到此他微微側頭看了少夫人一眼。
秦漫自是察覺到他的目光了,便擡頭迎了上去,四目交接之後她迅速轉過頭去,對着尤子君說道:“幸好賊人沒有那般喪心病狂,母親至少安然無恙地。”
這尤大夫這麼一望,秦漫心裡是亮堂堂的了。這個尤大夫,竟還想出了這麼個難題給她。他明知道她不希望此事鬧大,卻偏生把內由都告訴了尤子君,如此一來此事想不大都難了。他想看見的,是她如何阻止這一場風波吧?
尤子君見秦漫心地善良的替母親高興,心裡頓時覺得自己十分不應該——連夫人都慶幸母親無礙,他怎地會起了懷疑母親的心思?那即使是一點點,也是不孝吶。不過他轉而又有些慶幸,看來此事與尤姑娘無關,她房裡的檀香也摻了落地蓮的。
這時又進來了一個下人,徑直來到尤子君面前說道:“少爺,冷彤有事稟告。”這冷彤目光不曾望過尤大夫或是秦漫,看樣子是不願在兩人面前說起這事兒。
尤子君便看了看尤大夫與秦漫,點頭道:“無妨,就在這兒說吧。”
冷彤見少爺都這麼說了,便也不再顧忌什麼,稟告道:“冷彤在清理檀香數目時發現,尤姑娘房裡的檀香遠比其他姑娘房裡的多。”
尤子君一愣,脫口問道:“冷彤何意?”
冷彤低着頭道:“冷彤只是據實稟告,並無他意。少爺可還有其他吩咐?若無吩咐,冷彤便去幫冷莉姐姐了。”
尤子君揮了揮手道:“去吧。”等到冷彤退出房去,他才轉頭看着秦漫問道:“夫人,方纔的話想必夫人也聽到了,對這事兒可有什麼看法?”
其實尤子君在愣過之後便已經想到了一些緣由,譬如說尤姑娘能在落地蓮的影響下懷上孩子,而她房裡的檀香又遠比其他姑娘多,那只有一個可能——尤姑娘偷偷減少了檀香點燃的次數。如此一來,她纔有可能避過落地蓮的毒性,懷上他的孩子。
他之所以問,是想看看夫人心裡邊兒怎麼想,畢竟尤姑娘如今有了身子是事實,若要追究起來只怕還有難度。老太太、父親還有母親那邊兒都不好交差,他們可都是以尤姑娘肚裡的孩子爲重,想必不會同意追究尤姑娘的。
秦漫便輕輕笑了笑:“如此說起來,妾身房裡的檀香也一直未曾點過,那是剩餘數量最多的,妾身豈非嫌疑最大?”她是萬不可能在尤子君面前說其他人一分壞話的,所謂正妻要賢良淑德,正是這個理兒。
都道是正妻好做,其實不然,正妻是最有容人之量的,否則早晚都要被其他女人搶了丈夫的心。其他女人還可以在丈夫面前撒撒潑兒,使使小性子,可正妻不能。她必須溫婉賢淑,如此方可得到衆人的承認,擁護她成爲當家主母。即便是要用什麼手段,那也是決計不能讓人抓住小辮子的。
尤子君搖頭道:“夫人這是說的哪裡話?這檀香在尤府點了十來年,可夫人才進府多久?那是怎麼也與夫人扯不上關係的。”他還有一點沒說的便是,秦漫在尤府還沒有人可以用,如何能在檀香里加落地蓮而不被其他人發覺?所以他是怎麼也不會懷疑到秦漫身上去的,這是顯而易見的事情。
尤大夫像是想起了什麼,此時便開口說道:“少爺,我還有一事忘了說。”少夫人怕也是黔驢技窮了吧?只能迴避話題而不敢正面作答了,看來他這一計不錯,少夫人現在是猝不及防,想不好萬全之策了。他得讓少夫人知道,他雖說低調行事不沾是非,但也不是任人搓圓捏扁的。
“還有什麼事?”尤子君雖說心裡邊兒震怒,但此時已經冷靜下來了。這事兒是與尤姑娘有些關係的話——他暫時還不想鬧得太大,再說這事兒也有些失了長房的名聲。
尤大夫察覺到了少爺的不耐,但也還是硬着頭皮說了下去:“少爺,那落地蓮只在男女交合時方纔能侵入女子體內導致不孕,而在平時是不會有作用的。”
尤子君低低地哼了一聲,也是聽出這尤大夫話裡的意思來了。每回他去姑娘們房裡,那姑娘們都是要點燃這檀香的,畢竟都說他喜歡便要討他歡心。不過尤大夫這麼一說,他倒是記起了有幾回去尤姑娘房裡,確是沒聞着這檀香味兒。
所以尤大夫的意思,不過就是要更加突出尤姑娘知道這檀香有毒,纔在尤子君與她同房時省去了點檀香一事,如此一來她纔有可能懷上尤子君的骨肉。
秦漫看了尤大夫一眼,便再度對尤子君說道:“夫君,妾身有幾句話兒想與夫君私下說說。”
“尤大夫,你先去外邊兒看着,我與夫人說完話再喚你進來。”尤子君便將尤大夫給攆了出去。
等到尤大夫退出房去,秦漫纔將尤子君請到了內室,與他一同坐在小桌前,說道:“夫君,妾身有些話兒不知當講不當講。”
尤子君奇道:“夫人與我之間,還有什麼顧忌?但說無妨。”
秦漫便笑了笑說:“既然夫君這般說,那妾身就直說了。”她輕聲嘆了嘆,才往下說道:“如今夫君弄出這麼大動靜兒來,想必老太太與父母親那邊兒都得了消息了,只怕一會兒便要趕過來。若此事只是與幾個下人有關,那倒罷了,可偏生尤大夫與冷彤所說的話句句指向尤姑娘,甚至——甚至是母親。”
尤子君聽着,心裡也是一陣悵然,難不成這事兒就這麼算了?他痛苦了這麼些年,如今卻看着罪魁禍首不敢查下去。一邊是他親骨肉的生母,一邊是他自個兒的母親,他是着實不能、也不願查下去了。
秦漫也看出了尤子君的心事,知道他是無可奈何要放手的,便又說道:“夫君,如今尤府剛剛出了個大喜訊兒,老太太和父母親都高興着呢,可不能讓他們從高興轉爲失望。這事兒既然已經成了現在的局面兒,依妾身看,夫君不如就順水推舟,只說是檀香對人身體有害,所以才命軒院的下人們將各房裡的檀香給搜查出來,要摧毀了去。”
“夫人因這檀香而身體不適,如今反而要極力掩蓋這件家醜,夫人實在是顧全大局,心地善良。”尤子君握住了她的手,卻不知這話說得是褒是貶。
秦漫微微笑了笑,說道:“夫君莫要誇獎妾身,妾身其實還是有些個私心的。”
“哦?夫人有何私心?”尤子君也笑着問道。
秦漫抿了抿脣,道:“妾身倒不以爲這事兒一定就與母親或是尤姑娘有關,許是那些人使的障眼法也不一定。倘若是在平時,妾身是萬萬不能讓賊人逍遙法外了去,可如今……如今尤府上下正一片喜氣洋洋,這檀香的事兒又是因妾身不適才被發現的,若揪着這事兒不放,很容易讓人誤會是妾身不能容忍有了身子的尤姑娘才掀起的風浪兒。這個——這個便是妾身的私心了。”
秦漫不好意思地低頭笑着,尤子君卻是被她一番話解了心裡的疑惑。原本他便不以爲夫人是任人欺負的主兒,所以纔對她極力掩蓋檀香一事心中不解,如今聽了她這一番話,倒是心裡舒坦了。夫人還未在尤府站穩腳跟兒,確實是不宜在此時被牽涉進檀香事件中的。
“我明白夫人的難處與委屈,那就依夫人的意思,這事兒就這麼辦吧。”尤子君欣然同意了。他在知道這事兒可能與母親還有尤姑娘有關時,便打消了先前一定要查個水落石出的決心。因爲這事兒萬一驚動了族長,可就不是簡簡單單家法便能了了的。
“夫君明白就好,不過少爺還得吩咐尤大夫一聲,這檀香有無問題可都是由他說了算呢。”秦漫提醒道。
“夫人說的是,我這就去與尤大夫說一聲兒。”尤子君便站了起來往外走,他吩咐尤大夫的事兒最好在私下進行,所以便打定主意將尤大夫帶到一邊兒去說。
秦漫看着他走出去將尤大夫領了往外走,心裡不得不對尤大夫有了另外一些看法。尤大夫是篤定尤子君在知道這事兒牽扯到尤夫人與尤姑娘之後便不會堅持要查下去的,所以纔出了險招兒。一來是要抗議她讓月成去威脅他,二來也是想讓她明白他不會聽任何人差遣。
看來,尤大夫是明白她想拉攏他的心思了呢。秦漫低頭搖晃着水杯,瞧着那盪漾的波紋,竟還輕聲哼起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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