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一會兒尤子君便又與尤大夫回到了靜寧院,尤子君四下打量着,見這院子裡除了月成與尤苦兩個靜寧院的下人之外,都是他軒院的人,便稍稍放下了心。他頗爲讚賞的看了一眼自個兒的四個婢女,想來冷霜她們進院之時已經將不相干的下人給趕出去了。
他重重的咳了一聲,見院裡的人都低頭聽着他吩咐,才沉聲命令道:“今個兒你們的任務,就是要將這些檀香全部銷燬。現在便點,給我燒了去!”他估算着時辰,老太太與父母親這會兒想必已經收到消息,往這邊趕過來了,所以他得儘快將檀香處理掉,免得露出破綻。
“是!”軒院裡的下人們齊聲應道,而後便迅速的將檀香堆放在院中央的空地上。尤大夫手持一個瓷瓶,走過去不知給檀香上灑了什麼,只見下人們各自手裡拿了火摺子往檀香堆上一點,便燒起了大火來。
看着熊熊大火,尤子君又對衆人吩咐道:“今個兒的事,若有誰在外頭亂嚼舌根子,我便趕她出軒院,甚至是尤府!你們明白了嗎?”
本來除了尤子君的四個貼身婢女冷霜、冷莉、冷彤、冷凝之外,便只有軒院四五個被冷霜她們挑選出來的較爲靠得住的下人了,便是不由尤子君吩咐,那她們也是會閉緊自個兒的嘴巴地。她們便都微微傾斜身子,恭敬的答道:“少爺放心,都明白的。”
尤子君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回頭見秦漫立在門邊兒看着外面情形,便走過去輕託她胳膊肘,低聲說道:“夫人這會兒可以放心了。”
秦漫一笑:“放心是夫君,可不是妾身。”她話鋒一轉,眉頭一挑道:“夫君,老太太來了。”
尤子君聞言向門口望過去,卻見不止老太太一人,後邊還跟着父親與母親,便輕輕一拉秦漫的手暗示她跟過去,自己先放了她的手大步往前迎了上去。
“孫兒給老太太請安了。”尤子君先拜見了老太太,復而又對着後頭拜了拜道:“兒子給父母親請安。”
秦漫也跟了過去,輕聲道安,接着便靜靜的立在尤子君身後,也不打算說什麼話了。
老太太皺着眉頭,手裡金柺杖一指沖天大火道:“這是在做什麼?鬧得府裡上下不得安寧,連我這老太婆也被驚動了。”
這會兒有老太太在場,尤老爺與尤夫人自是沒有立場說話的,便都乖乖的站在老太太身後,等着老太太處理這事兒就成了。不過尤夫人見着檀香盡數被毀,心裡着實鬆了口氣——好歹是罪證沒有了的。那落地蓮遇水便溶,遇火便散發到空氣中了,即便是有人懷疑,那也是不可能從這灰燼裡找出什麼證據的。
“回老太太的話,是夫人昨個兒頭暈乏力,孫兒便讓尤大夫來替夫人診治,不曾想——不曾想尤大夫發現夫人頭暈是由這檀香引起的。所以孫兒才命軒院的下人們把各房裡的檀香給蒐集過來銷燬了去,免得再害人。”尤子君恭敬地答道。
老太太瞧了那已經快要燃盡的檀香堆一會兒,手裡的金柺杖便落了地。老太太一邊兒往院裡的石桌邊走,一邊兒問道:“這檀香不是你與你母親都喜愛的?都用了這麼些年,怎麼一下子便成了害人的東西了?”
老太太口裡問着,人已經坐在了石凳上——宋婆子早先一步往石凳上放了個軟墊。老太太便坐着看後邊兒跟上來的兒子媳婦孫子孫媳婦,心裡也還琢磨着這事兒的緣由。她暗想此事既然發生在靜寧院,想必是與孫媳婦有關的,再說前些天兒孫媳婦不是還去她房裡查探過什麼嗎?看樣子這檀香必定有問題,不過可惜啊,證據已經不在了。
尤子君聽了便回頭看了尤大夫一眼,暗示此時應由他出面解釋了。
尤大夫便上前回話道:“老太太,這事兒說起來算是機緣巧合。原本少夫人身體不適,維元前來與少夫人診治,卻發現少夫人離那燃着的檀香越近,便咳嗽得越厲害。維元心想或許是檀香導致了少夫人的不適,一問之下方纔得知少夫人往常從未點過檀香,便更加確定了此事。維元將檀香檢查了一遍方纔發現,這檀香放置時日太久,又許是保管不當受了潮導致香味兒變化了,對人的身體實在是有害的。維元將此事稟告了少爺,少爺這才決定將各房裡餘下的檀香給銷燬了去。”
老太太望了孫子一眼,道:“子君,可真是這樣?”
“是的,老太太,那檀香確是對人身體有害的。”尤子君心想這檀香對人身體有害確是實情,不過是沒告訴老太太這檀香裡真正的東西罷了。但老太太並未問這檀香裡是否有其他東西,所以他這般回答也不算是欺瞞老太太的。
老太太何等精明之人,哪能看不出自個兒的孫子鑽了空子?但她也是決不會把這事兒給問到底的。她相信自己的孫子,也相信孫媳婦不是胡亂行事的人,想必兩人串通一氣是有緣由的。說不定這緣由還是爲了顧全大局,她便還是應該視而不見的好。
想到此老太太便說:“既然是這樣,那我也就放心了。不過這檀香出了婁子,那還得追究下人的責任——誰是管這檀香的下人?還是自個兒與老爺去認錯兒,自個兒認錯地,那是可以從輕發落的。我是不管這裡的事兒了,紅秋,我們回房去。”雖說她不管孫子孫媳之間的貓膩,但她也還得提醒自己的兒子:既然這事兒已經這樣了,就算是充充場面也得罰幾個下人的,否則堵不住衆人的口。
尤老爺自是心領神會,他便望了尤管家一眼,心想這事兒尤管家必定知道的。等老太太回房後,那管檀香的下人便可以出來領罰了。
秦漫這時突然開口道:“老太太辛苦了,都是孫兒媳的錯,驚動了老太太,讓老太太匆匆忙忙的趕了過來。孫兒媳心裡愧疚,便由孫兒媳送老太太回房去罷。”
老太太剛站起身來,這會兒便側頭看向秦漫,半晌後才笑了笑說:“我倒也不是匆匆忙忙趕來的,是子君他母親先得了信兒,而後才與子君他父親一塊兒來尋我。我讓他們把事情都給說了個大概,才朝孫媳婦這邊兒來了。”
老太太可不會聽出秦漫話裡的意思,可老太太得讓這個孫媳婦知道,她與這事兒可是八杆子打不到一塊兒的。再說老太太若不是聯想到了前些日子秦漫去探查的事兒,那老太太也是不會故意拖延了些時間,讓自個兒的孫子與孫媳婦好好的將事情安排妥當的。
秦漫聞言感激之心頓起,她不會不明白老太太是有意助她與尤子君的。她便伸手去扶了老太太,輕聲道:“可還是因爲這事兒打攪到老太太的清靜了,老太太不責怪便是孫兒媳的福分。孫兒媳送老太太回房。”
老太太口裡應了一聲,便也不再去管別人,搭了秦漫的力道往自個兒房裡走去了。
等到了老太太房門口,老太太才笑着與秦漫說道:“孫媳婦回去吧,想必那邊兒也都處理完了。”她焉能不知這孫媳婦是故意要避開靜寧院處罰的情景兒?她是越來越欣賞這孫媳婦靈巧的心思了。
秦漫不好意思地一笑:“多謝老太太,孫兒媳告退。”
老太太見她低頭往後退着,突然又伸手拽住了她,問道:“這檀香害得孫媳婦身體不適,怎地這般容易就放過了那幫瞎了眼的下人?”
秦漫擡起頭來,坦然地說道:“回老太太的話,尤姑娘如今好不容易有了身子,府裡上下都爲少爺高興,孫兒媳又怎能在這時揪着這事兒不放,一定要管着檀香的下人領重罰呢?老太太已經開了口讓父親從輕發落了,想必那下人日後不敢再這般疏忽的了。”
老太太便揮了揮手道:“我明白了,孫媳婦去吧。”
等到秦漫真正的從老太太院裡退出去了,老太太才嘆了口氣道:“紅秋啊,你看這府裡頭的黑心事兒還有多少啊……”
宋婆子上前扶住老太太,心想老太太方纔試探少夫人,而少夫人答得是有理有據啊,想必少夫人也是查出這檀香一事與尤姑娘有關了,所以才暗示說是因爲尤姑娘有了身子而不與之計較。
那檀香,燒得太快,也燒得太蹊蹺,想必裡頭還有些個不爲人知的因素。譬如說……那檀香裡有甚麼不乾淨的東西……
“太太,少夫人既然已經着手進去了,想必後邊兒的事也會一一浮出水面的,太太就甭擔心了。”宋婆子不好回答老太太之前的問話,只得寬慰着說道。
老太太也知道宋婆子不好回答,便也不再說什麼,轉身回房去了。
而秦漫此時回到靜寧院,見院子裡已經乾乾淨淨的了,軒院的下人們也都回自個兒院子裡去了,只剩下尤子君一人。她這才鬆了口氣,想必這檀香的事兒,就這麼了了。
不過,她已經達到她想要的效果了,尤子君曉得誰與這事兒有干係,老太太也知道了。而她甘願退讓,那是讓兩人心裡邊兒都高興的。她笑了笑,這才繼續往房裡走去安慰尤子君了。
【昨天我家那位小祖宗來了,敲了我一大筆,於是陪小祖宗逛街去了。所以昨天沒有加更,我今天會瘋狂的補上來,大家不滿的可以砸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