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死 生 契 闊

一陣徹天巨響,如炸雷般響在衆人耳畔。不多時便地動山搖,恍若發生了地震,衆人扶住洞壁才能勉強站穩。

只是這次的震動並沒有停止的跡象,反而越演越烈,大有毀滅之勢。

洞頂的長安城終於承受不住,一切都在土崩瓦解,塵土瀰漫,嗆得人幾乎無法喘息。

一塊巨石墜落,陳族長原本可以躲開,卻看到陳樑還躺在原地,不禁上前硬是拖抱住他,搶回了屍身。

但自身卻毫無避開的時間了,當下便被巨石砸中了雙腿!陳族長慘叫,眼前一黑,幾欲昏厥。

碎石紛飛,將眼前一切渲染的更加污濁!

陳逸川顧不得落下的石塊,快速趕到陳族長身邊,俯下身,向他雙腿間探去。陳族長已呼吸微弱,嘆了口氣,怕是骨頭已經斷了!

他輕聲的喚道:“爺爺……”

陳族長微睜了雙眼,見是陳逸川,不禁嘴角抽搐了一下,道:“你,還肯認我?”

陳逸川苦笑,認與不認,他陳興龍都是他的祖父。當下避而不答,只是道:“你堅持一下,我會帶你離開!”

陳族長瞥了一眼雙腿,劇痛已讓他沒有半分力氣,他推開陳逸川的手,上半身靠在泉眼的石臺之上,笑了笑道:“別白費力氣了,逸川,我時間不多了!對你做的一切我已無力挽回什麼,所以不能再拖累你了!你快走吧!”

陳逸川環顧四周,衆人正在拼命避逃,看來是剛纔不知怎麼觸動了機關,導致這裡快要坍塌了!

他皺了皺眉,語氣卻滿是堅定:“不,我不會放棄!”

話音剛落,陳逸川只覺腳下一顫,“嘩啦”一聲,泉水附近竟被撕裂了一道口子。由於泉水的常年浸泡,土地早已鬆軟,但見那道裂縫迅速擴大,逐漸演變成了一道深淵。

金玉珠寶灑了滿地,皆被其所吞噬。泉水亦是沒入地下,消失不見。

而這道深淵恰巧將二人分隔開來,位列兩邊。

陳逸川憑一己之力根本跨不過去。絕望之餘,林愛等人已匯聚過來。

陳族長此刻面色蒼白,氣若絲遊,眼看已是熬不住了。

他望着陳逸川,眸中卻多了一絲溫暖:“逸川,別爲了我放棄自己,我即便出去了,也活不久了。在這裡,有樑兒陪着,挺好!這結局對我來說,已是不錯。咳……”

陳族長猛地咳嗽了一陣,冷汗不住滴下,半晌才虛弱道:“這個,你收好,它是屬於畸村的,不要把它留在這裡!”將懷中的精菱古鏡和魂圓拋了過去,只是這個動作又牽動了腿傷,陳族長只痛的一陣哆嗦:“還有,幫我照顧婉兒,終是我負了她……”

陳逸川黯然接過,沉默不語。

陳族長見他如此,不禁脣邊綻開一抹淡笑:“好了,臭小子,去做你該做的事情吧!”

“想走,沒那麼容易!”一個陰狠的聲音傳來,在這紛雜的亂狀中,顯得頗爲突兀!

幾人一驚,卻見是陳興虎站在深淵的對面,此刻正用□□對着他們。一支箭破空襲來,正蹭着陳逸川的面頰飛過,落入身後的地下河中,濺起一片不小的水花。可見力道之大!

他冷冷的望了陳族長一眼,不屑的哼了一聲,道:“陳興龍,你也有今天!我不殺你你也會死在這裡!這就是報應!”

陳族長只閉着雙眸,不予理會。

陳興虎掃過幾人,威脅道:“快把我拉過去,不然,下一支箭將會射中心臟!”

幾人無奈,只好自包中拿出繩索,在手中纏好,便欲拋給陳興虎。

卻在此時,陳族長已奮力撲起,雙手牢牢的抱住了他的腰腹:“陳興虎,和我一起下地獄吧!”

陳興虎一個趔趄,只來得及慘叫一聲,便和陳族長一起墜入深淵。

陳逸川看到陳族長的白髮在風中揚起飄飛,面上還掛着那抹淡笑,一如生前。

一滴淚滑下,隨着陳族長的身影漸行漸遠,直至消失不見。

最後的親人也離自己而去了麼?

陳逸川再難掩飾心中的悲痛,狠狠攥緊了拳頭,指甲已刺入掌中,卻不覺。

“逸川,沒時間了,我們順着地下河跑吧,興許還能找到出口!”林愛略有擔憂的望着他,催促道。

陳逸川點了點頭,深吸口氣,與幾人一同向地下河跑去。

此時的震感更加強烈,可以明顯的感覺到洞壁上方不斷有東西倒塌下來,也不知那長安城和宮殿被毀成了什麼樣子?

碎石落入河中,激起陣陣水花,將腳下的路變得更加難走。

幾人來到地下河的盡頭,卻見已是被一堆亂石阻住了去路,定是方纔發生了塌方。

胡峰停住腳步,氣喘吁吁的問道:“現在怎麼走?”

林愛深吸幾口氣,不答反問道:“你在水下能憋氣多久?”

什麼?不是要……

胡峰還沒回過神來,卻見林愛已跳入河中。不禁苦笑,雖然水性不是很好,但也比在這裡被砸成肉餅的好!當下也吸了幾口氣,跳了下去。

幽深的洞穴,毀滅還在持續。

血櫻翼等人原本也是隨着地下河跑的,突然卻是有一塊石柱倒下,血櫻翼忙撲倒了血櫻葉子,閃身躲在了角落之中。

隨着石柱的斷裂,其他人並未倖免,頃刻間只剩他們二人。

灰塵過後,才發現那些石柱正擋住了出路,僅給二人留下了極爲狹小的空間。四周一片漆黑,耳邊不斷充斥着倒塌的巨響。

血櫻葉子失神的靠在洞壁之上,懊惱至極:“我們被困在這裡了!”

血櫻翼側頭,凝望着她的面龐,也許,此生,就這樣了吧!和自己心愛之人死在一起,也是不錯的歸宿吧!

他沉默不語,只緩緩拉過她的手,由於驚嚇,血櫻葉子的手冰涼而溼冷。

血櫻葉子只覺他的手掌是那麼的寬厚,溫熱而乾燥,彷彿自手心中傳遞出一絲希望。當下心緒穩定了些,嘆了口氣,苦澀的笑:“我本不該來的。對不起,害你一起受累!”

血櫻翼搖頭,阻止了她再說下去:“什麼都不要說,我明白!我從不曾後悔!現在,我們所要做的,就是保持體力。然後……”血櫻翼頓了一下,才緩緩道出兩個字:“等待!”

他的話堅定而有力,彷彿有着安心的作用。

黑暗包圍着二人,可透過巨石的縫隙,卻依稀看到了一絲微弱的光芒。

幾人在水下潛游,才知道什麼是漫無邊際!希望一點點被掐滅,到底何處纔是盡頭?

就在幾人感覺頭重腳輕,快將氧氣耗光之時,終於發現了河岸,拼盡最後一絲力氣浮上了水面,大口大口的呼吸着清新的空氣。

觸及河牀,幾人已癱軟在地,誰也不想再動半分。

雨勢已經減弱,淅淅瀝瀝的下着,滋潤着天下萬物,爲夏季帶來一絲清涼。打在檐角的銅鈴之上,聲音清脆悅耳,很是動聽。

環顧四周,這裡居然是血湖的湖畔,地下河竟是通向此處!

眺望山洞的方向,卻見山體已倒塌大半,如同地裂般,山石崩塌,樹木傾倒,數條泥石流吞卷着,奔向河流。

強烈的震感波及四周,不明就裡的村民以爲發生了地震,紛紛跑出房屋逃避。

幾人死裡逃生,險中求存,心中不禁感慨萬千!

只是,誰也沒有注意,身後,一抹絢爛的金光正升騰而起,水霧籠罩,泛着點點光暈。精菱古鏡悄無聲息的浮在半空,恍若幽靈。

一縷冷風襲來,竟莫名的打了個寒顫。

驀地,金光暴漲,匯聚成一束耀眼的光,帶着尖銳的戾嘯打在林愛身上。

林愛慘叫一聲,倒飛出去,直到撞在一處青牆上才停了下來。慣性使然,身子反彈開來,重重摔在地上。

林愛嘔出一口鮮血,臉色瞬間慘白,閃電打下,煞是觸目。

“小愛!”陳逸川急吼出聲,忙奔了過來。扶起她,讓頭枕在臂彎處,以保持呼吸順暢。

金光持續纏繞在林愛身上,時強時弱,揮之不散。林愛痛苦的蜷起身子,在地上縮成一團。

玄義道長心中大叫糟糕,當下手指結印,一道太極圖化爲清光掠入精菱古鏡。強烈的撞擊,瞬時迸發出道道火光,清光卻逐漸融入,消逝不見。

玄義道長身形大震,不可置信的怔在當地:“怎麼會這樣?”

林愛的臉色越來越差,幾近透明,冷汗佈滿額頭,觸手一片冰涼。她雙手在地上亂抓,指甲生生拗斷,卻不及身上的半分痛楚。

陳逸川心痛的抱緊她,擡頭問道:“究竟怎麼回事?”

玄義道長懊惱萬分,沮喪道:“我居然給忘了,精菱古鏡被封印了這麼久,力量之大,而小愛又是魂圓封印的承接者……”話至一半,玄義道長突然說不下去了,也不想再說。

喬代楓卻已經聽明白了,當下血色全無,抖着脣半晌才道:“所以,林愛正在被精菱古鏡反噬?”

玄義道長默然點頭,擡眼望天,水天相接之處,竟是混沌不堪,分不清楚了。

陳逸川見兩人如此神情,便知事態嚴重,當下急道:“難道沒有解決的辦法了麼?”

玄義道長望向陳逸川,眸中綻開點點星寒,目光中竟夾雜着幾分複雜之色。他咬了咬牙,卻又頓住,思忖半晌,終是說道:“只有再度將精菱古鏡封印!只是在場的人修爲有限,若玄陽在,窮盡我和他的法力或許還能勉強封印,只是,怕等他趕到,已是晚了!”

真正的話還是沒有說出口啊!玄義道長怕說出來,林愛一輩子也不會原諒他!

陳逸川心神大亂,莫大的恐懼正在一點一點蠶食着他最後的心理防線,難道他就要失去她了麼?

不,不可能,他絕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陳逸川握着林愛越來越冷的手,聲音中竟帶着一絲顫抖:“如果,不能封印,那麼,小愛,她……會怎樣?”

玄義道長嘆了口氣,煩躁的情緒浮上,只覺心口熾痛,如一團火在燎燒。他咳了一聲,半晌才平靜了心緒,緩緩吐出八個字來:“不入輪迴,魂飛魄散!”

不入輪迴,魂飛魄散?!

這八個字如烙鐵般狠狠印在每個人心上,痛的彷彿快要窒息。

玄義道長不忍再看,祭起一道柔光,淡淡的包圍在精菱古鏡周圍:“代楓,儘量拖延時間罷!好讓小愛的痛苦減輕些!”

喬代楓木然點頭施術,眼睛卻是一刻也沒離開過林愛。

林愛緩緩平靜下來,心口的劇痛還在縈繞,如同噩夢般糾纏不休。靈魂的抽離,居然痛的如此刻骨銘心。

她看着目光呆滯的陳逸川,勉強扯出一絲微笑,淚水卻不聽話的滑落下來。她的聲音略帶嘶啞,可仍是那麼動聽:“我一直都在猜測未來會是什麼樣子,只是,我沒想到這結局竟來的如此突然。我……我都沒有準備好!”

陳逸川再是忍耐不住,淚水滴落,和着冰冷的雨絲,落在林愛臉上。他不敢開口,只怕一開口,淚水便會決堤。

林愛擡起手,拭去他的淚,放入口中,是澀的!只是這個動作,卻讓他的淚水涌出更多!林愛咳嗽一聲,繼續道:“別這樣,逸川。認識你,我很快樂!可惜,我們卻只有短短的時間,只有今生,卻沒有來世。我其實挺羨慕萍月的,至少他們還能在一起。時間,爲什麼總是走得太快,我想挽留,卻只剩回憶!”金光開始不受控制,四處亂竄,林愛再度痛的□□,停止了訴說。

陳逸川突然感到心中有種悵然若失的感覺,那般空虛,已痛到極致。它,碎了麼?難道這就是他們的結局?

一旁的喬代楓和胡峰早已淚流滿面,滿是淚痕。

陳逸川摟緊林愛,他曾許諾,不會再讓林愛受到任何傷害的。所以,這種結局,他是不會讓它發生的。

終於明白,玄義道長那抹複雜眼神的深意,他淡淡一笑,輕聲在她耳邊呢喃:“你不要再說話了,聽我說就好!小愛,這一生,我只求能和你相守,可是,命運卻不肯給我們機會。”

他苦澀的笑,痛一點點瀰漫開來:“我看到你,就彷彿認定了你。我死皮賴臉的接近你,不惜用一切手段把你從喬代楓身邊搶走。看,我很壞的!”

他自兜中掏出一個蝴蝶結,聲音哽咽:“這個,我一直留着吶!你給我扎的,我不會忘!只是,我無法想象,沒有你,我該怎樣活下去!”陳逸川再也說不下去了,強行壓抑的淚水涌出,彷彿無盡,永不會停止。

林愛只虛弱的笑,想擡手,卻沒有半分力氣。她目光有些迷濛,透過雨霧,他的臉依舊帥氣。他在爲自己哭麼?也許,這樣就足夠了!她強忍痛苦,力氣彷彿將要用盡:“我快沒時間了,逸川,答應我一件事。我死後,你不許忘了我,也不許找別的女孩子,我會吃醋,我會嫉妒,我會不高興。更不許,去找喬代楓!”

最後一句話,陳逸川不禁露出一絲笑容:“我保證,絕不會!小愛,再爲我笑一次吧!我喜歡你的笑!”

林愛努力保持微笑,那般清新,那般淡然,一如初見。

陳逸川淡笑,深深吻了下去。

這一刻,天地永恆。

這一刻,此生不換!

雨絲紛飛,默默縈繞,金光映襯下,多了幾分繾綣,幾分迷離。

他站起身,深深注視,似乎想要將林愛的樣子永遠刻在腦中。脣角上揚,劃出一道好看的弧線,那般美好,那般雲淡風輕:“我既然不知道該怎麼活下去,所以,小愛,請原諒我的自私。我不能沒有你,不想守着回憶痛苦的度過餘生。你還有愛你的人,師父,馮老伯,朋友。而我,終是一人。小愛,請你記得,我愛你!”

林愛似乎明白了話中的含義,慌亂不已:“逸川,你要做什麼?你敢!我會恨你一輩子!陳逸川,你聽到沒有,我不許!”

陳逸川的身影已在林愛的話語中淡淡遠去,那般決絕,那般孤寂:“帶着我的愛,好好的活下去!”

他緩緩走向精菱古鏡,雙手結印,淡淡的金光籠罩全身:“天地不仁,九幽冥動。奈何忘川,血染黃泉!”大量的黑霧自他體內涌出,在空中迅速瀰漫,將一切吞噬。不錯,他是地獄審判者,以他的術法力量,足以封印精菱古鏡。只是,他是被詛咒的,施術過度,則會萬劫不復!

玄義道長嘆了口氣,配合施術,或許,還可以……

林愛無力阻止,淚眼朦朧中,只看到陳逸川那模糊的身影,彷彿正隨風而逝!

她身心受創,再是支撐不住,眼前一黑,終是再無感知。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發彩蛋哦,親們千萬別錯過,那纔是真正的結局……吼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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