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說衆人猛然見到如此情形,還以爲是千年殭屍炸了屍,不由的倒吸一口涼氣,寒毛直豎。
喬代楓還算膽大,拿手電掃視了一下,卻見只是大堂內有一個怪異的石雕,上面正趴着一隻半大的黑貓,此刻見有光線射進來,便不滿的叫了一聲,落荒而逃。
衆人臉色蒼白,似還沒從方纔的驚嚇中恢復過來。
半晌,喬代楓才走入了大堂,在牆上摸索了一會兒,竟摸到了一根燈繩。他心存僥倖的拉了拉,大堂的燈居然亮了。
太不可思議了!十幾年沒人的老宅,此刻還有電供應?柔和的燈光自天花板垂灑下來,將黑暗驅散。衆人見堂內並無異常,這才魚貫而入。
林愛環顧四周,由於此宅十幾年沒人住,地面上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蛛網縱橫交錯,形成了一張大網。堂內的傢俱還在,似乎沒有搬走,上面依舊佈滿了灰塵。
胡峰見牆角有一把掃帚,便拿起來將蛛網扯落。
林愛的注意力全集中在了那石塑的上面。那石塑通體黝黑,也不知是塗了什麼材料,在燈光下反射着淡淡的光。石塑似牛非牛,頭上長有兩隻尖銳的角,雙蹄揚起,似在做嘶鳴狀。只是它的頭與背卻是呈低垂狀,好像表示臣服與順從。臉上的表情更是奇怪,雙眼眯成一條縫,嘴角上揚,彷彿在嘲笑某人一般。
幾人在大堂內轉了幾圈後,又去了二樓。發現還有四張牀,在不同的屋中放着。幾人商量了一下,覺得還是不要分開的好,以免有什麼危險。當下便把牀擡去了一間較大的房間並在了一起。又隨便打掃了一下,便決定在這裡住下來。
十幾人又累又餓,皆坐在牀上不想動彈。
林愛出去轉了一圈,發現院西有一處可以生火做飯的土竈,便把十人帶來得方便麪一齊下了鍋。屋內,香氣四溢,衆人喝着方便麪,這才覺得一天的疲憊與驚嚇緩和了些許。
喬代楓道:“就這四張牀也不夠我們睡的。不如這樣,我們發揮一下男人的氣概。女士優先,讓她們睡牀,我們幾人打地鋪如何?”沒有異議,都同意了他的講法。
林愛道:“我們還是輪流守夜的好,這裡傳說是凶宅,無風不起浪。所以我們還是當心一些,以防不測。”
“我第一個來守夜吧!”喬代楓同意道。
接下來,十人互報了姓名,除了林愛知道的外,還有一名女生叫黃清秋,她的男友叫嶽俊傑,剩下的便是一直未開口的樑小天。幾人談論了一番,便講起了鬼故事。許是太累的關係,林愛只覺眼皮下沉,漸漸進入了夢境。
夜半,朦朧睡意中,林愛突覺身上寒意加重,似醒非醒間,一陣恐怖浮上心頭。她彷彿感到有一抹黑影自牀尾飄至牀頭,此刻就站在自己身邊。可是無論自己如何努力,眼睛像粘住一般,手腳也動彈不得,這種毛骨悚然的感覺不由讓林愛心跳加速。恍若那黑影正在衝自己陰森的笑,而那笑容是致命的。
林愛想大聲呼喊,卻發不出一絲聲音。
驀的,林愛渾身打了一個激靈,猛的自夢中醒來。她環顧四周,一行人睡的正香。哪裡還有什麼影子?難道這便是傳說中的鬼壓身麼?抑或是自己壓迫了心臟所致。林愛喘了口氣,抹了抹頭上的冷汗,倚在牀頭,心有餘悸。
窗外,雨下的正酣,閃電劃過蒼穹,映的人臉慘白。門的中央開有一條細縫,走廊外漆黑一片。
喬代楓這傢伙跑哪裡去了?不是應該他在守夜麼,怎麼這會不見了蹤影?
“噗”的一聲,在這萬籟俱寂的雨夜顯得極爲突兀。林愛透過門縫向外瞧去,卻見對面的房間亮起了一絲光。那光線時明時暗,並不像是燈光,而是有些像……燭光?!
喬代楓這傢伙又在做什麼?林愛心中想着,便悄悄走近了對面的房間。
門虛掩着,燭光透入走廊,映的四周都不真實起來。透過門縫,林愛看到門內梳妝檯的椅前,站着一名女子。烏黑的長髮垂下,直至腰際。只是她卻身着一席新娘禮服,白色的婚紗在燭光的渲染下,泛着微黃的光。
她就這般靜靜的佇立在梳妝檯前,一動不動。時間一點一滴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那女子輕輕發出一聲嘆息,接着用力抓住頭髮,向上一拔,她的頭居然被摘了下來!
一股鮮血直噴向天花板,染紅了雪白的婚紗。“滴答”,天花板上的血又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聲響。有的滴在婚紗上,立刻綻放開一朵血紅的花,渲染開來。
林愛驚的捂住嘴巴,雙眼直直的盯着那滿是鮮血的背影,雙腿酥軟,竟不能再移動半分。
那空空的腔子還在向外涌着鮮血,彷彿一座正在噴涌的血泉。那女子毫不在意,將頭舉至胸前,細細端詳,也不知是用什麼去看!半晌,自鏡旁拿出一把慘白的梳子,開始梳起了頭髮。一下一下,機械的重複着。
那人頭忽的睜開了雙眼,低低啓脣,邊梳邊兀自念起了歌謠:“半山腰上山坡外,金壁金瓦寺廟敗;吉日九龍攀巖柱,是福是禍壁畫彩;佛爺手指蘭花態,悲憫世人無名脈;千年碑文花崗岩,玄深奧妙尤自在。”
林愛一時聽的癡了,這聲音生動婉轉,起伏跌宕,端的是繞樑三日,尤有餘音。
“呵!”一聲淒厲的慘笑讓林愛回過神來,她本能的想逃,卻發現雙腿如灌了鉛般,怎樣也邁不動半分。
那沒了頭的身子不停的顫抖,彷彿在拼命抑制住笑。
一陣冷風倏的自身後襲來,竟將那虛掩的門衝了開來,門撞在牆壁上,發出巨大的聲響。那女子似是發現了什麼,驀的將身子轉了過來,手掌上託着的腦袋也衝向了林愛。
那是一張絕美的臉,只是緊閉的雙眸中流出了殷紅的血淚。 她雙手滿是鮮血,一步步的向林愛緊逼過來。
林愛轉身欲逃,腳下一軟,卻已跌坐在地。
那女子手上的鮮血不斷的滴在地板上,遺留下一片血痕。
林愛已退至牆角,再無後路可退。
那女子將血淋淋的手伸向了林愛,一股血腥味撲鼻而來,帶着森森的寒氣直襲心肺。
就在血手接近林愛的那一瞬,倏的自林愛頸中迸發出一陣強烈的金光,恍若佛光普照。
那女子怪叫一聲,便銷聲匿跡了。
半晌,金光消逝,走廊上又恢復了平靜,房中透出的燈光傳出幾分暖意。
林愛呆呆的蜷縮在角落裡,半晌,才深吸一口氣,自脖頸上掏出一枚樣式極爲古樸的圓物,仔細觀看起來。
它的正面刻有四個篆體小字,可林愛查過多次,也不知這四個字究爲何意!並且這四個字分別是被似劍非劍,看上去又有些像蓮花的凸起相隔;背面則是一個正楷端正的“佛”字;通體呈黃銅色,很像是古代的銅錢,但卻與銅錢相差徑庭,也不知是做何用的!
從她出生起,這枚圓物便一直掛在脖子上,好像是祖上傳下來的。可剛纔,竟是它救了自己一命!林愛如何也想不到,這枚古物居然還有護身符的功效。生與死不過只在一瞬間,而剛纔她已接觸到了那自地獄傳來的陰冷森寒。想至此,林愛不由得打了一個寒戰。
她扶着牆站起,腳下猶如踩在一團棉花之上,艱難的邁不開步子。
驀的,林愛只覺肩頭被拍了一下,頓時驚出了一身冷汗,下意識的尖叫出聲。一隻手迅速的捂住了她的嘴,低聲道:“別叫,是我,喬代楓!”
林愛這才擺脫開他的手,沒好氣道:“半夜三更的你跑出來嚇人玩啊!”接連兩次的驚嚇險些讓林愛窒息。
喬代楓提着一桶血紅的東西,無辜道:“我是看這宅子陰氣太重,所以去刷了些硃砂。沒想你也跑出來了!”喬代楓這才反應過來,兇巴巴的問道:“你又出來做什麼?”
林愛望了望滿桶的硃砂,不屑道:“我起夜不可以麼?我說你箱子怎會如此之沉,原來盡是這些。沒想到,你還很信這些的!”
“什麼話?我本來就是……”喬代楓猛的打住了話頭,不再言語。
林愛見他言行古怪,也不好深究,只好打道回府,到屋中睡覺去了。
喬代楓望着她的背影,又望了望手中用硃砂寫滿符咒的黃符,不由嘆了口氣,道:“我說我是道教弟子,你會信麼?算了,這件事邪的很,還是不要把你捲入的好!”
可是,喬代楓並不知道,這件事遠遠比他所想的還要複雜,以至於他也不過是一顆任人擺佈的棋子。並且他也阻止不了,林愛已經卷入了此事,而且已越卷越深了!這是後話,暫且不提。
次日清晨,幾人一同步行去了畸村僅有的一所餐館。說是餐館,倒不如說是一個窩棚來得貼切。主要以賣早點爲營生。
幾人吃的正酣,一位看似有些斯文的中年人走上前去,道:“幾位,族長有請!”
劉瑞皺了皺眉,打着飽嗝道:“族長找我們做甚?”
那中年人神秘道:“幾位去了便知!”
十人心中疑惑不已,但也沒有什麼理由拒絕,只好隨那中年人去了族長的宅子。
族長的家在畸村的南面,幾近到了村的盡頭。那是一片較大的屋羣,錯落有序。遠遠望去,還以爲是古時的爵爺府。紅柱上描龍畫鳳,極盡奢華。大門的牌匾上寫有三個大字:忘川居!
林愛若有所思,是奈何忘川麼?這族長真有意思,居然給自己的居所取了一個地獄風景中的名字!一點也沒有忌諱。
幾人在大堂等了片刻,才見得族長出來。約莫估計,此人已到古稀之年,但卻精神矍鑠,鬚髮盡白。一席素袍加身,竟有些仙風道骨的味道。他笑呵呵的向衆人打了個招呼,道:“客人昨晚蒞臨本村,我沒有盡到地主之儀,委曲諸位一晚,還望莫怪。”
方信此刻忍不住道:“族長不必如此客氣,我們前來貴村,是我們叨擾了纔是!”
林愛聽這二人文縐縐的咬文嚼字,不由覺得好笑。
陳族長笑道:“畸村地處偏僻,不易發現,幾位可以到達此處,這不得不說是緣分所致。所以我要好好的安排幾位,也算是我略盡的綿薄之力!”
封鳶幽聽的不耐煩起來,道:“族長,我們是收到貴村發出的信纔來的,難道你不知此事?”
陳族長反倒一愣,道:“信?什麼信?”
封鳶幽奇道:“族長當真不知?”當下便把收到信的事講了個大概。
族長聽後,蹙緊了眉頭,道:“會有這等事?諸位放心,此事我定會查個水落石出,給諸位於真相。不過,在沒查清楚之前,還望諸位稍安勿躁,不妨暫住於舍下,舍下還有足夠的客房!”
喬代楓冷哼一聲,這老頭美名其曰是招待,還不如說是監視。他大聲打斷道:“族長不必麻煩了,我們在陳家府宅住的還算舒適!”
“什麼?你們昨晚是在那過的夜?”族長突然臉色大變,倏的站起身來。
林愛想起昨晚的異像,此刻又見到族長如此失態,不由知此中必有蹊蹺,當下問道:“這有何不妥麼?”
陳族長嘆了口氣,重重的跌坐在椅上,搖頭嘆息道:“不瞞諸位說,這陳家府宅原是我的宅院,可家門不幸,我兒媳婦生下孫兒便過世了。從此以後,這宅子就開始鬧鬼。整日有一個白影在宅中逛來蕩去,嘴裡還念着一些不知所謂的詩歌,鬧的全家不得安寧。迫不得已,我們捨棄了宅子,搬到了這裡。怎麼,昨晚你們沒有遇到怪事?”
封鳶幽不滿道:“我聽到有人念詞,陰慘慘的,聽的我頭皮發麻!不過我沒敢仔細聽,也不知她念些什麼!反正我是不會回去了。”
喬代楓望向林愛,難怪她半夜會在走廊上,她一定是看到了什麼,只是不願告訴自己而已。
林愛見陳族長表情陰晴不定,便覺此事一定有不尋長之處。當下便道:“鬧鬼自有它的道理,世上不會有鬼自願放棄輪迴之道而留戀人間的。陳族長,您說呢?”
陳族長沒想到林愛會有此問,不禁怔了怔,半晌才含糊道:“是啊是啊!幾位一定累了,三弟,帶他們去客房!”
林愛心中冷笑,許鬧鬼的事件就是他製造的也說不定!但自己沒有證據,也不好信口開河,只好壓下心中疑問,跟衆人一同去了客房。陳族長望着她的背影,眉頭卻愈皺愈深。
彎曲幽深的地下室,極其簡陋,彷彿是一處早已廢棄的礦坑。不知自哪裡滲出的水,不斷滴落,在這空曠的地下室擴大回響。
室內有一支半截的紅燭,時明時暗,將跪在地上之人的面龐映亮,他便是那日跟蹤林愛的圖書館理員。
陳族長在他面前來回踱步,顯得極不耐煩。半晌,纔開口怒道:“好個陳九,我讓你只將姓林的娃引誘來,你卻給我弄來了十個!你還真是不把我這族長放在眼中啊!”
陳九嚇的大氣也不敢出,聲音顫抖道:“族長,我真不知是怎麼回事?我只發了兩封信給林愛與喬代楓,因爲他們倆是分不開的。至於其他人我確是不知!”
陳族長沉默半晌,才示意道:“我知道了,以後小心些,別在村中露面了,省得讓他們認出你!你走吧!”
陳九如獲大赦,匆匆走了出去。
自黑暗中走出一人,對陳族長道:“大哥,此事有些棘手,我怕他們中間已有人混了進來。”
陳族長點了點頭,道:“不錯,三弟啊,我們苦等了十幾年,終於熬到了出頭之日。成敗皆在此舉,決不容有任何閃失。盯着他們,若有任何對我們不利的舉動,殺無赦!”
陳族長說到最後,眼中充滿了殺機,他陰森的一笑,身影已消失在了甬道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