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於,再次把心一橫,心想就算是自己把黑鍋背定了,也不能做卑鄙小人的佟國傑開口說道:“趙書記,天安路橋是通過非常正式的投標、競標,最終在諸多參與競標的公司中脫穎而出的,這中間不存在任何的暗箱操作。【`小說`】哦,對了,還有,雖然招標是在省交通廳的主持下進行的,但最終的結果卻是我們河陽黨委、政府確定的。”
趙慎三絲毫沒有質疑的意思,聞言微微頷首說道:“第三個問題。”
佟國傑的神情明顯一愣,因爲他萬萬沒想到這個讓他懷着壯士斷腕決心才做出的回答居然如此容易就過關了,他哪裡知道趙慎三詢問他的這三個問題,其實是有着很大側重性的,換言之,真正希望聽到他嘴裡說出來的是第一件事,至於天安路橋怎麼拿到的工程,以及第三個文化園工程是否會影響到大橋橋基的事情,統統都另外安排了工作人員暗中另外調查去了,佟國傑如何回答只能說明其自身的立場,並不能真正構成趙慎三賴以剖析案情的最主要證據。
“……第……第三個問題嘛……”有些失重感的佟國傑囁嚅了一下,馬上就恢復了正常,這半天爲了應付問題,他難產般的醞釀了許久,也不是全然的沒有作用,畢竟第一個問題問答完畢,基本上也就決定了第二、第三個問題的態度,到目前爲止,佟國傑已經明白,他可以爲了不忘恩負義而選擇第一個問題讓死老虎頂缸,也能爲了保護朋友而讓第二個問題徹底的公有化,但第三個問題,就註定了他必須要把自己的想法徹底說明白,換言之,是時候該跟某些人徹底劃清界限了!
佟國傑也已經清醒地意識到,這一次趙慎三擔綱調查此案,連中紀委的抽調都沒去,參照趙慎三在5.16案件中一個不放過的調查作風,足以說明省裡是下定決心要把在大橋工程中拿過黑心錢的人一網打盡以平民憤了,那麼,也該是時候一舒窩囊氣,把那些欺世盜名的僞君子的真面目揭發出來了。據他對趙慎三的瞭解,這個領導即便不具備徹查到底的魄力,最起碼也不會把他的檢舉泄露出去,導致他日後遭到報復的。
“趙書記,在我開始回答您第三個問題之前,我可否詢問您一個問題呢?也許您會認爲我問您這個問題是在譁衆取寵,仰或是故弄玄虛,但我還是覺得有必要聽到您親口回答。”佟國傑正色問道。
趙慎三笑了:“你問吧,只要我能回答,一定坦誠。”
“以您之前對我的行事印象,您認爲我是一個心胸狹隘,公報私仇的人呢,還是一個就事論事,耿直孤介的人呢?”佟國傑緊盯着趙慎三。
趙慎三收起了笑容,非常認真地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雖然咱們交往不太多,但在我的印象中,我認爲兩者都不盡然……你,是一個很耿直,很認死理,不太懂得變通的人,但孤介倒也稱不上,因爲你在幫我們夫妻調和矛盾的時候,不是挺人性化嗎?至於心胸狹隘公報私仇,我想你是絕不會的。”
“謝謝趙書記對我的評價,這樣我就放心了。”佟國傑眼睛裡露出了感激,感慨的說道:“趙書記呀,我跟您說句實話,在這個大橋工程成功招標給天安路橋之後,我剛鬆了口氣,想等着工程竣工成爲我們河陽的一大臉面呢,卻震撼的聽說我們河陽的主要政府幹部居然跟天安路橋達成了協議,把這麼大的工程又轉包給了我們河陽當地的一家民營建築公司!當時我簡直氣瘋了,在干涉未果後,我曾經私下來省紀委跟當時分管信訪的紀委副書記左秋良彙報了這一情況,可是……唉,左書記勸誡我說沒證據的事情不要輕率檢舉,還旁敲側擊的告訴我,省領導都知道我跟政府一把手關係不睦,隱隱然在警告我不要公報私仇,誣陷同僚……我當時都驚呆了,正想解釋,左書記直接阻止了我,很嚴厲的告訴我大橋工程已經不僅僅是河陽的事情了,主要省領導都十分關注,如果因爲我的無事生非,導致工程延期或者引發別的什麼後遺症,我就要自己負責!我……”
看着佟國傑痛苦的表情,趙慎三相信這番話絕無虛假,他的肺都快氣炸了,左秋良混蛋他是知道的,但混蛋到這種地步還是他萬萬料想不到的!作爲一個省紀委的主要領導,怎麼能夠如此輕率地處置基層幹部的檢舉呢?一個市委書記,就算再心胸狹隘,也斷然不敢拿這麼重大的事情來誣陷同僚呀,怎麼就敢置黨紀國法於不顧,用這種大帽子硬把基層幹部給壓下去呢?如果連省紀委都給違法亂紀的幹部當保護傘,那麼讓那些仗義執言的幹部到哪裡去尋找公平公正呢?如果我們的體制從紀檢這一環節壞掉了的話,那還何談監督?違紀幹部還哪裡有忌憚?這豈不跟參天大樹連根壞掉一樣了嗎?
“國傑同志,我理解你當時的苦衷,但我卻不贊同你遭到挫折就妥協的處理方式!”趙慎三嚴肅的說道:“咱們省紀委是這麼嚴密、龐大的執紀機構,又不是隻有一個左秋良,你在他那裡遭遇了阻撓,就應該找直接找陳書記反映問題嘛,怎麼就打道回府,忍氣吞聲的任由這種不正之風蔓延下去了呢?以至於釀成今天這麼大的禍端,你知道這是什麼性質的問題嗎?”
屋裡突然間響起老牛吼一般的一個怪聲:“哞……”趙慎三嚇了一跳,一看佟國傑那麼堅定一個人居然哭了出來,估計是憋的很辛苦也沒憋住,就發出這種怪聲了。
佟國傑隨即低聲哽咽嚎啕的說道:“趙書記呀……我何嘗不想直接找陳書記……以我眼裡不揉沙子的秉性,怎麼可能眼看着這麼大的工程出現問題?這可是我辛辛苦苦爭取來的啊……可是……嗚嗚……我沒有機會找陳書記了啊……在我找左秋良書記的第二天,我就發現……我就發現我的通訊被監控……緊接着……緊接着我就被半公開的停止了市委書記的職務,接受省紀委的調查了……”
趙慎三又是一驚,趕緊問道:“我倒是聽說你因爲土地問題遭到過調查,也因此被上掛到省委組織部,但那不是因爲文化園的後續問題導致的嗎,怎麼又跟大橋工程扯到一起了?”
佟國傑更哭的痛心了:“當時……當時我一心在跑大橋工程,鄒天賜一直在鼓搗工業園,我跟鄒天賜商議大橋事件他不感興趣,我想問工業園的事情鄒天賜又不配合,根本不跟我商議……我原本想搞好了都是河陽的成績,也就本着井水不犯河水的各跑各的算了,後來大橋工程拿到手,鄒天賜的工業園項目也初步搞定,我們倆都很高興。誰知我後來瞭解到環保問題後,嚇了一跳,跟鄒天賜商議還是做一個縝密的專家分析再開工不遲,誰知鄒天賜火冒三丈,拍着桌子跟我吵,說我就是容不得政府出成績,揚言如果我破壞工業園項目,他就有本事讓我的大橋也建不成!我好言相勸未果,只好私下找專家組鑑定了,最終果真驗證了我的隱憂,工業園的確不適合建在陽河邊上,因此這個項目黃掉了。當時鄒天賜幾乎把我八輩祖宗都罵遍了,但我覺得爲了河陽百姓們的身心健康,我個人挨幾句罵就算了,還擔心鄒天賜接下來會破壞大橋的事情,沒想到他後來居然偃旗息鼓了,我還沾沾自喜,覺得他本性也不壞,僅僅是跑了多日的成果被我破壞了,泄泄憤也就罷了,沒想到他另有打算,居然利用工程收取鉅額賄賂,硬是把我苦心搞來的民心工程弄成了私人撈錢的工具……”
看着佟國傑一臉的淚,趙慎三自己走進裡屋幫他拿了毛巾出來遞給他,佟國傑擦拭過之後接着說道:“我實在是無法忍受如此肆無忌憚的權錢交易在我眼皮子底下發生,針對的居然還是我苦心爭取來的項目,才做出去省紀委反映的決定。沒想到鄒天賜早就先我一步去過了省紀委,用工業園佔地問題以及我們倆政見不合我打擊報復爲由,惡人先告狀,惡惡的告了我。據政府方面知情人士私下跟我透漏,鄒天賜以政府公務開支的名義給左書記買了……呃,這個趙書記不要查了吧,會連累跟我說實話的同志的,左書記是否偏聽偏信我不追究了,只是後來我就被調查了,大橋工程還是如鄒天賜所願轉包給了河廣實業的馬西林。”
趙慎三心裡暗暗嘆息,佟國傑還是過鋼易折,跟大詐似直的鄒天賜比起來,那胸中的謀略簡直是太不夠瞧的了,居然連自己苦心爭取來的勝利果實都保不住,被鄒天賜一伸手搶了去美美的吃掉了,最終還被人家先下手爲強黑了一把,導致堂堂市委書記不明不白被掛起來這一兩年時間。
“這個問題我知道了,我會去調查求證鄒天賜跟河廣實業的問題的。如果我理解的不錯,你先說起這個前因,是否想告訴我文化園選址跟大橋橋基互相影響的謠言,是鄒天賜爲了掩蓋他以工程謀取私利的錯誤故意散佈出來混淆視聽的?”趙慎三問道。
“是的!”佟國傑篤定的說道:“在我帶領我們交通系統組成的事故原因調查組赴河陽調查的時候,就發現鄒天賜雖然外表做出一副爲了搶救落水者不顧一切的姿態,其實背地裡一直在暗暗做小動作阻撓調查,一邊在省領導中間造成我擔綱調查對他不公平的印象,一邊又散佈謠言轉移公衆視線,還居心叵測的想把李書記也拉扯到事故責任中去,以達到他被免責的結果,這種行爲簡直是卑鄙透頂了!”
趙慎三聽完,久久沒有說話。
佟國傑剛剛不顧一切把他對鄒天賜的感覺全部說了出來,胸口一陣陣激動,真有一種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的慨然,反正已經徹底擺開了陣營,就必須一條道走到黑,配合趙慎三的煞氣跟鐵腕一舉扳倒鄒天賜,否則打虎不死反受其害的前車之鑑猶在,萬萬不能重蹈覆轍了。
“國傑廳長,我今天叫你過來就是想了解這三個問題,你如果覺得說完了就可以回去了。”趙慎三又說道:“別有什麼思想顧慮,這僅僅是尋常的談話,我也不會違背組織規定的,一切你都放心,需要你再次配合我會通知你的。”
佟國傑痛快的說道:“趙書記,我窩囊了這麼兩年多,也痛恨自己兩年多了,現在能夠跟着您徹底的跟那些卑鄙小人作戰,是我這輩子覺得最痛快的事情了,您放心,我隨叫隨到!”
趙慎三被佟國傑的慷慨激昂逗笑了:“呵呵呵,軍人作風又拿出來了,不過我喜歡!放心吧,左秋良是左秋良,我趙慎三是趙慎三,我一定不會再讓你失望一次的。”
送走了佟國傑,趙慎三突然覺得胸口悶悶的,下意識的拉開抽屜摸出一盒香菸來,抽出一根點燃了,慢慢的吐着煙霧,好似在凝神思考什麼,但他兩隻一貫黑的發亮的瞳孔分明渙散出一種空洞跟迷惘,又彷彿正處在一種無意識的發呆狀態,腦子一片空白。
桌子上的電話突然間刺耳的響了起來,一下子把趙慎三跟驚醒了,他下意識的抓過電話說了聲:“您好,趙慎三。”
“小三,我是大叔,你自己馬上看看幾個門戶網站,關於你們h省河陽高架橋倒塌事故的負面信息有多少,如果你們省紀委不能夠儘快妥善處理的話,我不排除中紀委參與的可能。”是大少的聲音。
“什麼?那些負面帖子不是已經少了很多嗎,怎麼會……哦哦,大叔,我馬上就調查,您放心,絕不會驚動你們的,一定能處理好!”趙慎三又是一驚,趕緊說道。
大少溫和的說道:“小三,你最好仔細看看,牽連大得很呢,以你的聰明肯定看得出利害關係,你要知道,我們如果頂不住上面的壓力參與調查,最受影響的恐怕就是……你可要好自爲之啊!”
趙慎三雖然沒聽明白大少說最受影響的是誰,但聽到大少的口吻那麼憂心忡忡,立刻明白牽連者廣,趕緊答應了,對放掛了電話他就大聲叫道:“麗麗,麗麗快進來!”
約見佟國傑的時候,麗麗按趙慎三的吩咐避出去了,可是佟國傑都走了那妮子也沒進來,趙慎三剛剛在發呆也沒在意,此刻叫了好幾聲也沒動靜,心裡奇怪她幹嘛去了,卻也顧不上去找,趕緊自己打開電腦,先打開最靈敏的某網站,觸目就看到一個被置頂的帖子《河陽事故官方三緘其口,究其內情紀委投鼠忌器》,這個帖子也沒什麼新鮮的,只是又把大橋設計圖拍板者爲省主要領導,下層幹部爲迎合領導口味,不顧安全隱患斷然採用,導致這場天災人禍的事情。但是趙慎三仔細看完之後冷汗就出來了,因爲這個帖子已經不再隱隱約約的含沙射影了,而是相當明顯的把矛頭直指李文彬,還把當初地方幹部帶着圖樣找李文彬審覈的過程都說了出來,居然跟佟國傑適才說的分毫不差!末了還說省紀委雖然已經參與此案調查,但是因爲牽連到某大佬,投鼠忌器之下碌碌無爲,妄想借時間化解民怨,最終達到息事寧人不了了之的效果。
趙慎三立刻斷定,這帖子是熟諳內情的人所寫的,否則下層幹部見李文彬請示的內容,以及省紀委介入調查這麼隱秘的事情,絕不會有人僅憑猜測就寫得出來,那麼,歪曲事實發這種帖子的人,其目的就不言而喻了!
“他媽的!”趙慎三一條條看着回覆,當他看到一邊倒的都是罵聲時,終於勃然大怒了,咬牙切齒的低聲罵道。
“老闆,你在罵誰?”麗麗的聲音終於響了起來。
“你幹嘛去了?誰允許你不請假就離開的?”趙慎三心情糟透了,虎着臉訓斥道。
“老闆,現在是中午13點20分,早就到了下班時間了,我看佟書記還沒走,知道您又沒空吃飯了,去給您打飯去了啊!”麗麗委屈的說道。
“行了,我吃不下,你趕緊去電腦上,我自己看孔雀網,你把其他幾大門戶網站上搜索,把關於河陽大橋坍塌事件的帖子全部打印出來給我拿來!”趙慎三沒好氣的說道。
“是。”麗麗意識到事情不對,趕緊去坐到自己電腦前忙碌去了,一邊忙碌,她一邊倒抽冷氣自言自語道:“嘶嘶……老天,這是要鬧哪樣啊,怎麼一夜之間又鋪天蓋地了?見了鬼了這是!啊?居然還有老闆跟鄭書記的私事,什麼?草!罵了隔壁的缺不缺德啊!”
聽着麗麗居然爆粗到這種失控的地步,趙慎三又聽到自己夫妻的事情,忍不住走過來湊過來看,一眼看到自己夫妻倆被惡搞的漫畫圖像,鄭焰紅頭上各打着“高官乾女兒”,趙慎三頭上打着“裙帶大書記”幾個大字,內容更是不堪入目,把鄭焰紅說成了一個爲了往上爬不顧廉恥,貼上盧博文給人當女兒,而趙慎三則指望老婆吃軟飯往上爬,雖然沒有指名道姓,但姓氏的第一個字母所指卻讓人一眼就能猜測得到寫的是誰,那略微有些失真的漫畫更讓人略一推測就鎖定了趙慎三夫妻。此外,文中還映射趙慎三在5.16案件中就沽名釣譽,其實是盜取了連月冷書記的調查成績,成全了他個人的才幹,名義上他是一個剛直不阿的紀檢幹部,其實卻是替省裡某些領導當狗腿子看家護院的等等,通篇內容不堪入目,但是又處處透着可信的小細節,足以說明炮製這篇文章的人一定是個老奸巨猾的高手了。
趙慎三看的怒不可遏,牙齒都咬的咯咯響,麗麗看着趙慎三氣的滿臉烏黑,五官不正,也不敢勸,趕緊手腳不停地搜索、下載、打印,不多時就打出來厚厚的一摞。
趙慎三在屋裡轉悠着,又掏出手機不停地打電話給外圍調查人員發號施令,不一會兒,一個電話打了進來:“趙書記,我是秋爽,我們協同公安網監部門,查到一個可疑的發帖id,對方雖然是在網吧發的貼,行蹤也很詭秘小心,但這個id是用一個手機號碼做的驗證註冊,雖然這個號碼已經打不通了,但我們通過鎖定追蹤,查到曾使用過這張卡的手機主人,是河陽市長鄒天賜的司機持有,請問是否要採取行動?”
“現在是劉益民同志帶隊在河陽出任務嗎?”
“是的。”
“你們繼續追查發帖人的情況,這邊我安排。”
“是,趙書記。”
撥通了劉益民的電話,趙慎三吩咐道:“益民同志,立刻私下控制鄒天賜的司機,不要驚動鄒天賜,詢問這個司機是否在網上發過關於河陽大橋事故的帖子,有結果馬上彙報。”
也是巧,劉益民一組發現中午鄒天賜在參加一個公務宴會,他的司機自己吃晚飯在車裡睡覺,立刻悄悄控制了司機,一番恐嚇詢問,那小夥子差點沒嚇尿了褲子,立刻說了是老闆讓他發的,還一個勁罵自己貪財,老闆說了讓他把這個手機也扔了的,可他想卡扔了手機還能用,就私自留下了,沒想到居然就被追到頭上了!劉益民他們警告司機不許告訴鄒天賜他被詢問的事情,否則立刻逮捕他,這司機哪裡敢違抗,忙不迭答應了,劉益民就如實彙報給了趙慎三。
猜測得到印證,趙慎三心裡恨極,低聲咒罵道:“他媽的,老子還想着等外圍調查有十分把握再動你們,看起來,老子還是太仁慈了,讓你們也還是太自在了一點了,居然一個勁的興風作浪,那麼,就休怪我無毒不丈夫了!”
桌上電話又響了,麗麗接起來就說道:“哦,陳記在,趙書記……”
趙慎三趕緊接過電話:“趙書記,輿論出現問題你知道了吧?你準備如何處理?”陳偉成單刀直入的問道。
“陳書記,我已經知道了,正在處理,已經初步查到了散佈謠言,發佈不真實帖子的源頭,正在設法消除影響,您放心吧,絕對會在中紀委參與進來之前消除影響的。”趙慎三回答的很是淡定。
陳偉成就喜歡趙慎三這種泰山崩於前不動聲色的脾氣,不像有的幹部,一出了事先慌了神,只知道跟領導叫苦討主意,根本不具備應對跟解決問題的能力,而趙慎三則每次都能夠非常肯定得把解決意見都說出來讓領導參考,這纔是堪當大任的人才呢。
“嗯,你知道就好,這一波輿論風潮來的詭異,暗含的玄機想來不用我指導你,那你趕緊妥善處理吧,我馬上要到京城去,給中紀委做階段性彙報,有進展隨時跟我彙報。”陳偉成放心的說完,就掛了。
趙慎三暗暗嘆息一聲,他怎麼能悟不透各種玄妙呢?春節過罷,各地市已經開始陸續開兩會了,接下來就是省裡的會議,馬上,今年下半年的黨代會籌備工作就要進入議事日程,在這種節骨眼上,出現如此不正常的風潮,很顯然是項莊舞劍意在李文彬,這是有人鐵了心要攪黃李書記進京的事情啊!
是啊,趙慎三怎麼能不明白呢?其實剛剛大少用那種口吻特意給他打來這個電話,還打到辦公室座機用公事公辦的通傳形式告訴他,就很能說明問題的嚴重性了!如果真是李文彬有意爲之的錯誤,那麼,即便趙慎三親厚他,也不會有現在這種憤慨到恨不得把這些播弄是非的小人活生生掐死的恨意。
剛剛聽了佟國傑的講述,又聯繫到手下人調查到的信息,此刻趙慎三對鄒天賜簡直是深惡痛絕,他當然知道鄒天賜敢這麼做,絕不會僅僅因爲想要拉住李文彬這個大個子替他擋災這麼簡單,即便鄒天賜如何利令智昏,如何肆無忌憚,也斷然不敢這麼樣陷害省委書記的,之所以敢這麼做,一定是其背後暗藏着一個權勢等於或者大於李文彬的幕後“高人”,是這個“高人”給了鄒天賜膽量,甚至,是鄒天賜意識到自身的危機後,決然的選擇了把賭注押在這個“高人”身上,不成功就遺臭萬年!
趙慎三想到這裡,摸出電話就要通知外圍調查組立刻對鄒天賜採取措施,但號碼尚未撥完,他卻改變了主意,手摸着下巴坐回到椅子上,暗暗想着什麼,過了一會兒,他臉上露出一絲冷冽的笑意,呢喃般說道:“何必打草驚蛇那麼早呢?對付你這種卑鄙小人,還是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比較好,鬧輿論攻勢對嗎?你應該比不上我!”
趙慎三對依舊埋在電腦面前整理帖子的麗麗說道:“麗麗,你先不要弄這些了,你馬上讓方揚送你去一趟河陽,讓付奕博協助你,把有關於鄒天賜市長在不同場合的會議照片多多的蒐集來一些,我們馬上要用!唉,可惜了,前幾天網友蒐羅的有鄒天賜不同的名錶照片,當時沒打印,現在那些帖子都屏蔽了,找不到了。”
麗麗眼睛一亮:“哦,我明白了,你放心老闆,這個我相信付奕博能幫咱們弄到,我馬上去!”
看着麗麗跑着下樓去了,趙慎三又打通了已經是省報第一負責人的劉宇的電話,毫不客套的拜託對方幫忙趕緊屏蔽這些帖子,然後又約了晚上一起吃飯答謝。
安排好之後,趙慎三還是不放心,又跟公安系統、宣傳部網監處等協作單位都一一打電話協商了處理方法,忙了好一陣子,方纔鬆了口氣,突然聽到一陣怪異的聲音,一琢磨才知道自己的肚子餓的咕咕叫,這纔看到桌子上喬麗麗剛剛拎來的飯盒,打開一看,是蓋澆飯,都已經涼了,但餓極了的人哪裡計較這個,拉過來大口大口的吃着。
門上響起了輕輕的敲門聲,聲音很是矜持客套,趙慎三以爲是辦公室的同志們來彙報事情,頭也沒擡的說了聲:“請進。”
“哎呀趙書記,工作再忙也不能艱苦成這個樣子嗎,你看看這飯都沒一點熱氣了,怎麼敢吃呢?油膩膩的又涼透了,吃了該胃疼了。”居然是一個溫和體貼的聲音。
趙慎三趕緊擡起頭一看,居然是魏景山站在跟前,滿臉關切的看着他說話,趕緊丟下筷子,站起來笑道:“魏秘書長怎麼過來了?快坐快坐。”
魏景山坐下來後,繼續剛纔的話題說道:“真的趙書記,可不能虐待自己的身體,你虐待它,它日後可是會報復你的哦,等毛病落下了,想糾正就不容易咯!”
趙慎三一邊手腳麻利的泡上茶遞過去,一邊自嘲的笑笑說道:“大老爺們,哪有那麼嬌貴,其實也還沒涼透,天冷,懶得出去吃罷了。來,魏秘書長請喝茶。”
魏景山滿臉的感慨嘆道:“趙書記呀,按理講你比我年輕,職務呢,也比我低半格,我呢,又一向是個眼高於頂的人,我魏某人很少欽佩誰,但對你,我確實心悅誠服啊!說句你可能不愛聽的話,如你這般接二連三的不斷變換位置,短短不到一年的時間從一個縣委書記一躍榮升爲省紀委副書記,雖然說起來僅僅是副廳到正廳一個臺階,但箇中的分別你我都是懂的,換一個人,如果能夠有你這般好運,恐怕早就得意忘形,仰或是謹小慎微的明智保身了。而你卻無論位置如何變化,始終堅如磐石處變不驚,始終做自己認爲該做的事情,不驕不躁,不諂不媚,這份淡定就是大多數人所不能及的,就連魏某我,也自嘆不如呀。”
趙慎三被魏景山一番發自肺腑般的讚揚弄得頗有些不好意思,字面意思倒也罷了,關鍵是他一腦門子霧水,不明白這個大秘書長巴巴的大中午紆尊降貴跑到他的辦公室裡,還不惜用如此華麗的語言誇獎他,到底是想幹什麼?但他怎麼會把疑問說出來,只是靦腆的笑道:“魏秘書長把我誇成一朵花了,小心我飄起來哦,其實我哪裡是處變不驚啊,分明是變化太快來不及驚罷了。而且如您所說,我不到一年時間變化數次,每次都是在驚險中驟然變化的,應對尚且不暇,哪裡有功夫矯情哦,就算我想夾緊尾巴做人,情況也不允許呀!唉……總之造化弄人,一言難盡,您的誇獎可是萬萬擔當不起的!”
魏景山笑了:“怪不得喬遠征說你是個怪才,你還真是……呵呵呵,行了趙書記,看你忙得連飯都沒空出去吃在這裡啃冷飯,我要是拉着你閒聊可有點不合時宜了,那就言歸正傳吧。”
“就知道您魏秘書長無事不登三寶殿,有指示請吩咐吧。”趙慎三心想你總算轉入正題了,再這麼莫名其妙的捧下去,我恐怕真的找不着北了!
“趙書記,我上午聽秘書處的同志們說,今天網絡上突然出現了大量的負面信息,內容都是質疑河陽大橋坍塌事故的,其中很有些對大老闆不利的內容,想來趙書記已經知道了吧?”魏景山把臉一沉,立刻沒了剛剛的和煦,很嚴肅的說道。
趙慎三點頭道:“您說得對,我知道。不但知道,我已經在處理了,要不然我還真不至於在辦公室吃冷飯的。魏秘書長放心,我們一定在最短時間內控制事態發展,絕不會影響到大老闆的。”
魏景山眼裡閃過一陣異樣,卻很快掩飾的一笑說道:“我就說嘛,趙書記這麼精明能幹,怎麼會需要我來提醒呢?但是還是覺得事情不小,想來問問你已經處理到哪一步了,也好在大老闆詢問的時候心裡有數,不至於驚慌失措的當面再給你打電話詢問,看你的樣子已經控制住了,那我們就可以放心了。”
趙慎三心裡一陣訝然,他又不傻,當然聽得出魏景山最後這段話的實際意思是詢問他到底如何處理的,已經處理到哪種地步了,雖然很聰明的打着恐怕李書記叫辦公廳詢問這件事,他也好隨機應變的旗號,可是,這可就超越了辦公廳的管理範圍了啊!雖然省委辦公廳秘書長實際上是省委書記的第一大秘書,但是,處理的也僅僅是黨委書記的工作範圍之內的事務,而像這種風聞、查辦之類的事情,李文彬即便要詢問,也不會通過辦公廳詢問,而是會直接聯繫陳偉成的。
那麼,魏景山的用意可就很耐琢磨了,難道,這位魏秘書長自己想知道什麼嗎?可是,他知道了什麼之後又想做什麼呢?
想到魏景山的反常之後,趙慎三的心絃猛地緊了一下,但他早就修煉的喜怒不形於色了,臉上依舊是絲毫沒有變化,暗暗有了防備之意,肯定不會說出真實的情況,但趙慎三依舊帶着一種任重道遠般的使命感,慨嘆着說道:“難啊,其實也談不上已經控制住了,不過是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罷了,現在我終於明白了‘防民之口甚於防川’這句話的意義了,其實咱們理解這句話還要更深一層,就是民之口尚不足畏懼,最可怕的是有居心叵測的小人誤導民之心,以至於扭曲民之口,這纔是最最可怕的啊!”
魏景山深以爲然的點頭道:“是啊,民之口歪曲之後,又極易發生三人成虎的局面,到頭來,是非曲直恐怕就不好分辨了,所以,趙書記你的確責任重大啊!”
趙慎三自嘲的說道:“能力就這麼大,也只能是鞠躬盡瘁了,至於能否成功,我還真不敢打包票。”
魏景山也是個八面玲瓏的人,坐在這間紀委副書記辦公室裡,他內心深處隱隱有種優越感,那就是他自認爲自己努力紀委書記這一職務,以趙慎三的耳聰目明,必然已經有所耳聞,那麼,就該對他這個未來的上司知無不言言無不盡纔是。可他紆尊降貴親自上門,又把話說得如此懇切,趙慎三依舊對他那麼明顯的來意避重就輕的打哈哈,看起來這個人是難以攏在袖筒裡當心腹的,既然如此,那就不自討沒趣了吧。
“好吧趙書記,我也就是看到這麼些負面信息,心裡發愁過來問你一聲,我看你們紀委已經有了處理方法就不多管閒事了,行了,我也該開會了,你繼續忙,再見。”魏景山恢復了矜持,站起來居高臨下的伸出了手。
趙慎三配合的微微彎腰,讓魏景山享受到了充足的優越感,握手送他走了,這纔回到辦公室,繼續他的工作。
喬麗麗打來了電話,趙慎三聽到小妮子激動萬分的叫道:“老闆,搞到了!搞到了!您猜怎麼着?付奕博居然從市政府辦公室一個年輕人那裡要到了全套的照片,都是那天網上帖子裡出現過的名錶照片,原來鄒的行爲早就被人不齒,那人私下留着呢!您如果急用,我現在給您傳過去吧?”
趙慎三也很開心,趕緊讓麗麗通過紀檢系統的內部絕密網絡把照片都給傳了過來,而他則把這東西都拷進一張優盤裡,帶着去了一個地方,找了一個人,交待了一番纔回來了。
喬遠征最近的日子也比較不順,他覺得自林茂天之後暫時兼着發改委主任的嚴副省長對他好像特別有意見,動不動就給他臉色看,好多正常的工作彙報或者是簽字批覆統統卡他,鬧得他在委裡都覺得下面人看他的眼神怪怪的,人也就沒有剛上任的時候那種精氣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