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得不說,過去幾個月的京城十分“熱鬧”。
不管是好的熱鬧,還是不好的熱鬧,總之京城的生活節奏很容易讓人感到熱鬧。
相較於他們的熱鬧,此時此刻,由下西洋艦隊分出的兩支艦隊,正在非洲中部分別向兩個方向踏上遠洋征程。
冬月,隨着南半球進入夏季,南半球的海域水溫開始普遍升高,向西流動的赤道暖流得到加強。
不同於剛剛抵達木骨都束並準備跨越印度洋前往錫蘭的下西洋主力艦隊,此時此刻的非洲中西部海岸上,一箱箱的瓜果蔬菜正被運到沙灘邊的十餘艘沙船上,岸邊還站着數百名身着甲冑的明軍,以及高興搬運東西的上千黑色人種。
海上,以三艘寶船,十艘馬船組成的艦隊正安靜的停泊着。
能帶着如此多戰船出現在這裡的人,除了王任和他麾下的先遣隊,恐怕也再沒有其它人了。
“按照洋流的運動,這裡估計就是我們最後一個補給站了,物資得多多補給才行。”
王任手中拿着修改了不知道多少次的《海圖》,口中則是說着讓衆人心裡一沉的話。
相比較衆人,王任顯得十分沉穩。
他看向了正在搬運東西的崑崙人,緩緩將海圖收了起來。
過去幾個月裡,他們一路北上,一路搜尋各處部落,然後靠着比手畫腳的方式來交換物資。
當然,期間也不是沒有遇到過眼熱他們物資,對他們發動襲擊的部落。
不過這些部落的下場,基本都是覆滅一條路。
只是由於越往北方行走,善於用毒的部落就越多,因此比起當初出發的一千餘三十六人,如今只剩下了九百五十七人。
戰死的人,王任依照海軍的規矩,將他們焚燬後收集進入骨灰罐,準備返回大明後將他們的骨灰交給他們的家人。
儘管漢人講究入土爲安,但實際上大部分的貧苦百姓並沒有那所謂的“土”來安葬,只能選擇火葬的方式來偷偷將父母葬入山中。
當然,能參軍的將士,只要不是剛剛參軍就戰死,那基本上都不缺安葬的土地,畢竟明軍待遇很好。
不過身在海外,想要將同袍帶回家鄉,也只能選擇這種手段了。
“早走早好……”
想到戰死和水土不服,因病去世的那些弟兄,王任忍不住在心底嘆了一口氣。
這時,他們帶來的二十餘艘沙船已經被裝滿了瓜果蔬菜,甚至還有幾棵果樹。
不用王任開口,兵卒們就駕駛那二十多艘沙船前往了海上,將物資都運往大船上。
王任見狀,也轉身看向身旁。
在那裡,一個穿着漢人戎裝的崑崙人等笑着等待他比劃,王任也不廢話,直接將自己腰間的佩刀遞給了對方,同時讓人將鐵鍋、成衣交給對方。
那崑崙人得了這些東西,立馬高興的拔刀比劃了幾下,甚至用它去劈砍了海岸線旁的樹木,對它愛不釋手。
等他笑着回來,王任連比帶劃,很快就讓這人知道,王任還需要更多資源,因此他立馬笑着點頭,對遠處的部衆開始大聲招呼了起來。
儘管語言不通,但比手畫腳不管放在哪個時代,都能大概表現出自己的意思。
很快,這個部落的崑崙人繼續開始運送物資,甚至帶來了他們圈養的牲畜。
不過瞧着那羣沒有閹割過的野豬,王任立馬比劃說不需要它們,反倒是他們帶來的羊被王任收下了。
見狀,這頭人也知道王任他們喜歡什麼,繼續招呼讓人從部落裡帶東西過來。
儘管王任不認識他們,可他們卻從南邊聽到了關於王任的傳說。
南邊傳來的消息中,有一羣看上去很漂亮的人會從海上來到陸地,如果部落的人誠心供奉,他們就會回賜許多鋒利的兵器,以及可以烹煮美味食物的工具,還有許多甜如蜂蜜的東西。
頭人倒是沒想到自己居然能撞到這羣看上去很漂亮的人,不過經過交流,他沒想到傳聞居然是真的。
想到這裡,他高興的擺弄着自己手裡的腰刀。
在他的身後,如元寶狀的紅糖,以及簡單縫製的布衣,還有上百杆長槍,十幾口鐵鍋放在一起,看守他們的崑崙人手拿長槍,身上穿着布衣,警惕的看着四周,生怕會有人將這些東西搶走。
在他們警惕之餘,王任又和他們部落的頭人完成了三筆交易,直到艦隊的船艙裝填滿了食物,王任才與他們揮手告別,回到了沙船上。
瞧着他們划船遠去,那頭人跑追逐跑到了海里,激動揮手:
“下次再來啊,我這裡還有吃不完的水果和獵物,只要你們來,我還能更便宜的換給你們!!”
瞧着王任他們划船走遠,這頭人才狂笑着跑回岸邊,看着那數百杆長槍和數十口鐵鍋,以及紅糖、成衣發笑。
“這羣人真的好笨啊,這麼點東西就換回了這麼多好東西,哈哈哈……”
站在頭人身旁,一個類似巫師的人也拿起紅糖舔了一口,感受着其中的甜度,瞬間愛上了紅糖的同時也不忘說道:
“現在我們有了這些東西,應該能征服沒有這些東西的部落了。”
“對!對!”頭人笑着迴應,同時拿起長槍揮舞了兩下,咧着嘴笑道:
“等我征服了其它部落,我還要回這裡和他們交換東西。”
說罷,他示意在這裡搭建獸皮帳篷,一旦海上再有人出現,一定要通知他來交易。
一想到自己交易的結果,頭人便高興的手舞足蹈,心裡覺得那羣海上的漂亮人真容易騙。
“這羣土人也太容易糊弄了,幾百杆磨損嚴重的長槍和鐵鍋,還有我們穿剩下的衣服,就換回了這麼多東西。”
甲板上,當王任返回坐船,負責記錄的書吏便吐槽道:
“這些物資,都夠我們吃兩個月了,尤其是那六十多隻羊和三頭牛,起碼夠兄弟們節省着吃半個月了。”
“容易糊弄還不好嗎?”王任笑着拍拍他的肩膀,隨後看向了那看似太平的湛藍大海。
深吸一口氣,王任轉頭開始下令:“向西邊,揚帆起航!”
“嗶嗶——”
隨着王任下令,這支艦隊開始揚帆向西,順着暖流往西邊進發。
時間一點點的過去,漸漸地他們也開始看不到陸地。
當陸地徹底消失在衆人視野中,所有人都心裡一沉,充滿了忐忑。
他們走的是一條從未有人走過,無法提供幫助的航道。
這條航道的前方是什麼,沒有人知道。
隨着陸地的消失,艦隊中的歡聲笑語都消失了,所有人都開始變得沉默寡言。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正午到黃昏,從黃昏到入夜。
直至深夜,坐在坐船船室內的王任開始計算自己的航行距離。
大海與沙漠、雪原無疑是最容易迷失方向的地方,王任按照自己一行人先前沿海航行的速度來推算,當下他們差不多每個時辰可以走二十里,一天大概能走二百四十里。
如果朝廷給的圖紙沒有問題,一個半月就能抵達東州東北部。
當然,這個速度的前提是不遭遇風暴。
想到這裡,王任只覺得口乾舌燥,揉了揉眉後便返回牀上休息了起來。
儘管在牀上他依舊輾轉反側,難以入眠,可隨着睏意加深,他還是睡着了。
他只覺得自己只睡着了一會兒,便感到船身晃動,自己一下子坐了起來。
等他跑出船室,便瞧見了外面正在經歷狂風暴雨,十幾丈的浪頭不斷打來,每一次都似乎要把戰船掀翻一樣。
他拼命指揮弟兄們調整坐船,可他身邊只有大夥的嘈雜聲與海浪聲,他的所有指令都似乎石沉大海,得不到任何迴應。
最終,在一個數十丈的浪頭下,他所乘坐的坐船傾沒海中……
忽的,他猛然在海里坐了起來,再反應過來時,他出現在了船室的牀上。
陽光從門縫中灑進來,直到這時王任才反應過來,剛纔所經歷的一切不過是夢境。
他伸手摸了摸額頭,細密的汗珠覆蓋一手。
“王任,你好歹也上過戰場,殺過那麼多人,現在居然被一個噩夢嚇成這樣……”
王任嘲笑着自己,隨後起身穿上了袍子,拉開門眯着眼走上甲板。
藍天白雲與大海的海浪聲瞬間將他拉回了現實,桅杆上停留的海鳥格外顯眼。
“千戶,您醒了?”
“現在是什麼時辰了?”
早早起牀的書吏走向了王任,王任看了一眼刺眼的太陽,雖然已經有了猜想,但還是下意識詢問了起來。
“巳時二刻(9:30),剛好可以吃早飯。”
書吏笑着回答,不過笑容卻有些疲憊。
見狀,王任看了看四周的弟兄,儘管都在崗位上做着工作,但他們總是時不時的打着哈欠,顯然昨夜沒有什麼人能安然的睡好。
“這麼算起來,我們差不多也走了大概十一個時辰了。”
王任看了看四周,突然覺得沒自己什麼事情,因此便脫下了衣服,讓人放下船網,自己往海里一躍而下。
浪花四濺,昨夜才夢到自己沉沒海中的王任,此刻用實際行動來克服了自己的心魔。
他一隻手抓住船網,一隻手跟隨雙腿在撲騰,這麼遊起來十分省力。
如此堅持了一刻鐘左右,王任才穿着一條褲衩,抓住船網向上攀爬。
沒有什麼驚險的事情發生,他平安無事的回到了甲板上,而他的舉動,無疑讓昨夜許多做到噩夢而恐懼大海的海軍弟兄都舒緩了一口氣。
“這大海也沒什麼可怕的,甚至不如滿剌加的海來得刺激。”
王任擦乾淨身子,便穿上衣服爲衆人鼓勵了一番士氣。儘管看似微不足道,但卻讓諸多將士對這片未知海域沒了那麼多顧慮。
返回船室的路上,王任看到了一個特殊的人,於是張口道:“洪保,你在那裡擺桌子寫什麼呢?”
“嗯?”聽到王任的話,穿着內宦服飾的一個宦官擡起了頭,他不過二十七八歲,雖然年輕,卻已經參加了下東洋、下西洋等先後三次遠洋任務,資歷和王任一樣老。
“我準備把這次前往東洲的見聞都寫下來,日後等年紀大了,在家裡躺着的時候翻看翻看。”
洪保長得脣紅齒白,如果不是王任沒有斷袖之癖,說不定還真會被這廝給迷上。
“沒把我剛纔穿褲子跳海的事情寫進去吧?”
王任湊上前看了看,洪保卻笑罵道:“你就算光着屁股跳下去,我也懶得寫。”
“放屁!”王任笑着收回了目光,因爲洪保似乎剛開始寫,因此其中內容並不多,無非就是記錄了航行一開始他的心理壓力,以及如何舒緩壓力之類的。
“回船室了,等寫完可以給我看看,要是寫得好,我出錢幫你刊印,錢咱們五五分。”
王任厚着臉皮調侃,而洪保卻笑道:“可以,到時候咱們五五分。”
由於朱高煦丈量田畝,更換吏員,整頓吏治的手段,因此大明百姓手中也漸漸有了閒錢。
加上官學推廣,小說話本無疑成爲了諸多官學學子娛樂消遣的方式。
例如《三國志通俗演義》、《殘唐五代史演義》、《三遂平妖傳》、《水滸全傳》等等小說前仆後繼的出爐。
單本小說十餘文,也不過就是一兩天的工錢罷了,許多學子打打零工都能買上一本,並不昂貴。
洪保要是寫的真賺了錢,王任還真不好意思拿他的錢。
“算了算了,到時候你要是真沒刊印錢,就來找我,我好歹也是一個千戶官。”
王任拍拍洪保的肩,洪保也笑道:“等這次回去,恐怕就是王指揮使了。”
“承你吉言。”王任笑着返回了船室,而洪保也在簡單記錄完後回去休息去了。
接下來幾日的航程他們一路無事,直到出航的第六天才遭遇了風暴。
一艘馬船被浪頭打翻,好在船沒有太快沉沒,所有人和大半物資都被帶回了其它的馬船上。
儘管沒有人員傷亡,可翻船的事情卻讓好不容易活躍起來的艦隊陷入了低迷。
這次不同於上次出航,儘管王任盡力調節氣氛,可氣氛終究回不過去。
半個月的時間過去,不管是容易儲存還是不容易儲存的水果蔬菜都被吃光,只剩下船隻上那些大缸中種植的少量蔬菜可以支撐船隊。
如此又過了半個月,淡水也快以肉眼可見的耗盡,洪保帶着書吏找到了王任。
一個月的時間,王任肉眼可見的瘦弱、疲憊了許多。
“按照航程,我們起碼航行了七千裡,可如今卻還沒有見到任何島嶼和大陸,老王伱說……”
洪保猶豫着開口,可王任卻道:“現在就算返航也回不去了,只能咬牙堅持了。”
“況且海圖上本來就顯示南大西洋島嶼並不多……”
“可我們的淡水只夠堅持九天了。”洪保說出這句話,王任也閉上了眼睛:
“今天開始,每人定額兩斤水。”
“好吧……”洪保無奈離去,現在的他連寫自己話本都沒了心思,只想着能在前方看見島嶼與大陸。
待他離去,淡水限額的消息無疑讓整支艦隊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迷中。
漸漸地,人們也越來越暴躁。
如果不是他們幸運的發現了一個島嶼,並且島嶼上有山洞滴落的淡水可以補充,那他們甚至不知道自己要怎麼度過這些日子。
不過,補充淡水雖然解決了燃眉之急,可它也消耗了不少時間。
離開崑崙洲的第四十二天,他們從那個被命名爲淡水島的島嶼離開。
這次他們補充了足夠喝十五天的淡水,但如果他們遇不到下一個可以補充淡水的島嶼,那他們將徹底迷失在海上。
因此,在艦隊起航後不久,洪保就和書吏找到了王任。
這次他們沒有商量,而是直接開口說道:“這次向西航行八日後,如果還看不見大陸,那我們就返回淡水島補充淡水,然後返回崑崙角官場。”
“可以!”王任沒有像上次一樣反對,因爲即便堅定如他,此刻也不由得懷疑起了《海圖》的真實性。
或許,東洲只是古籍之中胡亂記載的存在罷了。
如此想着,王任也開始下令全速向西航行,並將八日後尋覓不到東洲便踏上返航的消息傳開。
得到了這條消息,所有的海軍將士都鬆了一口氣,因此接下來幾日也沒有人再說什麼返航的話。
時間一點點過去,從第一天到第三天,再到第五天,第六天……
當第七天到來,並且王任他們沒有發現任何大陸後,便連他自己都徹底死心了。
“明日再搜尋最後一天,如果找不到就返航吧……”
黃昏之下,看着太陽漸漸沒入海平面,王任也傳達了明日返航的軍令。
他們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如今的他們確實不敢再繼續航行下去了,因爲船上已經有人因爲補充不到充足的蔬菜而開始出現病症。
王任返回了船室,海軍將士們則是依舊守在崗位上。
然而,似乎是上天也不想讓他們找到東洲,翌日的清晨,海上出現了面積極大的大霧天氣,艦隊從清晨航行了兩個時辰都沒有看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時間一點點過去,當王任都決定下令返航時,他的坐船卻突然開始顛簸起來。
“怎麼回事?!”
王任急忙詢問,牢牢抓住了護欄,幾個兵卒猝不及防的被摔在了甲板上。
坐船發生變故,其它船隻紛紛開始收起風帆,派出沙船下海檢查。
“觸礁了,是大面積礁石羣!”
沙船上,士兵的話帶着驚喜,而聞言的海軍將士們也面面相覷,再沒有了慌亂。
大面積的礁石羣只有淺海地區纔有,也就是說這裡很有可能是一個海島!
“放下所有沙船,大家一起搜尋,這大霧一時半會散不開!”
王任激動叫嚷着,然而都不用他指揮,將士們便各自放下沙船,在艦隊四周搜尋了起來。
他們沿着礁石羣向近海搜尋去,不多時濃濃的霧中就出現了返航的火把。
“嗶嗶——”
木哨聲在此刻顯得那麼的悅耳,舉着火把的小旗官激動道:“發現了一個島嶼,很大的島嶼!”
“傳我軍令,甲乙丙丁四個百戶乘沙船隨我登陸,其餘人在船上等待!”
王任說罷,抓着船網便下了坐船,命令兵卒們滑動沙船前往島嶼。
洪保、書吏等人也紛紛乘坐沙船,向着島嶼進發。
不多時,樹林出現,還有難以攀爬的山壁。
“這邊不是上島的地方,繞着島嶼航行!”
王任經驗老道,他看出了這個島嶼不是荒島,很可能有可以停靠沙船的淺海區,因此帶領四十餘艘沙船開始繞着島嶼航行。
不多時,他們果然在海島的西面找到了一處適合登陸的海灣,並且在這個海島的西面還看到了一個島嶼,只是由於霧氣太大,看不到全貌。
沒有貪多,他們先登錄了最先發現的島嶼。
沙灘上,許許多多的椰子樹第一時間出現在衆人眼前。
這個時候王任展示着自己的本領,好似只猴子般爬到了樹上,一口氣劈砍了五六個椰子落下。
其它兵卒也紛紛效仿,不多時他們都喝到了爽口的椰汁。
“舒服!”
喝完一個椰汁,王任便帶人往樹林中走去,一路上他們十分緊張,尤其是當他們看到了前方開始出現火光時,他們甚至提前吹響了木哨來告訴對方有人前來。
“嗶嗶……”
緩慢的哨聲讓火光那邊發出了嘈雜聲。
王任他們站在原地等了一會,過了片刻後,火光開始漸漸靠近。
在濃霧中,一個身上穿着棕櫚裙,頭戴羽毛,臉上塗着顏料的人從樹林中出現在了王任等人面前。
那男人身高不足五尺,手執石制的長矛,警惕的看着王任他們這烏壓壓的一羣人。
“嗚哈呼!!”
男人突然發出叫聲,霎時間四周叢林中便鑽出了與他們一樣的上千人,瞬間將王任他們包圍了起來。
他們的火藥味十足,而面對他們的步步緊逼,明軍將士紛紛結陣。
一個緊張的土人刺出了自己的石矛,旁邊的人看到後試圖去拉拽他,然而卻慢了一步。
就在衆人都覺得鮮血即將綻放的時候,那石矛卻停在了甲冑表面,
一時間,所有土人都愣在了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