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慢慢地穿過人羣,他們此時早已被走廊上的殭屍吸引,看到我時也只是瞧上一眼,隨即又踮起腳尖向前瞅去。
推開東頭手術區的大門,沒想到外面居然還站着個人,我倆打了個照面,立刻就都愣在那裡。
這個人不是別人,就是剛纔跑出來的兩個準備做手術的男醫生,其中一個被我點在了那裡,而這個,則是跑掉的那位。
瞪着我看了兩秒鐘,這傢伙突然發出一聲女人才有的尖叫,指着我喊道:“鬼啊!!!”
我心想糟糕!剛纔點那個人的時候肯定是被他看到了,他還以爲我也是鬼。這要被後面的人追上來,那還能有跑?最令我可氣的是,明明他們都是鬼,卻喊着打着來捉我這唯一不是鬼的人,上哪兒說理去?
剛跑進去的人已經都回過頭來,看着我們。雖然還沒有動,但也就是一兩秒鐘的事兒。
我恨透了這個傢伙,伸手想要點他。沒想到他早就料到我有這一手,發了聲喊後就遠遠地跑開了。
身後的人已經蠢蠢欲動了。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抓住他!”於是緊跟着所有的人都衝我追來。
我了個去!這要被抓着,打也打死了!當下不再猶豫,我用力推開大門,順着樓梯就上了七樓。
到了七樓,我反而傻眼了。這裡完全不是剛纔的樣子,不但通往八樓的樓梯被堵着,而且往病區的通道也不知什麼時候落下了捲簾門,只剩兩部電梯在外面孤零零地杵着。聽見後面嘈雜紛亂的上樓腳步聲,我別無選擇,跑到電梯前,按下了呼叫鍵。
可是電梯指示屏依然什麼都不顯示,不知道是否還在正常工作。
跑在最前面的人此刻已經衝上了七樓,這裡無路可走,自然第一時間就發現了我。前面的幾個人甚至還拿着掃把木棍之類的武器,朝我慢慢逼來。
可能他們認爲我是鬼,並沒有敢靠太近。
“你們別過來啊!當心我把你們都打回原形!”我靠在電梯門上,威脅他們道。其實這話說出來,連我自己都覺得絲毫沒有震懾力。
沒想到打頭這幾人非但毫無怯意,反而衝我嚷道:“妖怪!你別想再跑了!”
我只在忍不住了,也是爲了找點話題暫時拖延一下時間,回嘴道:“你們就別裝了!都死了多少年的人了,還真拿自己當回事兒啊?!”
“我……我們……已經死了?”對面的人羣一聽我這麼說,頓時面面相覷,眼神中充滿着迷茫,就好像做了一輩子夢的人突然被叫醒一樣,分不清究竟哪個是夢,哪個是現實。
可當說出這句話以後,我就後悔了。這些人如果只是單純的迷茫也就罷了,但我那句話就像是突然往平靜的湖水裡丟進去一枚石子,那波瀾瞬間就擴散開來。只見這些人在眼神呆滯後,膚色竟開始逐漸起了變化,慢慢地,甚至有些人開始掉頭髮、掉皮膚……一時間,整個電梯間都是這種活人向死人急速轉變的過程,簡直一幅人間煉獄圖,看得我心臟狂跳。
不一會,地上就堆滿了一層人皮屑。這些傢伙露出了本來面目後,就不再說話,嘴裡呼呼嗬嗬地衝我走來。
完了!!這次徹底沒戲了!我也想過去挨個點他們,可步驟麻煩不說,清神咒是需要水來做導體的,眼下又沒有水,這麼多人,就算把我的唾液都用光,也不夠啊!
我無奈地閉上眼,現在只能祈求老天保佑了!
那些殭屍越走越近,我甚至已經聽到了他們喉頭裡的呼嗬聲,就在三步外。
“嘩啦!”就在我等待那最後一下的時候,身後的電梯門竟然開了!還沒等睜眼,一條粗壯的胳膊摟住我脖子,將我扯進了電梯。
門外的殭屍們怎會罷休?但還沒等他們衝到門前,電梯門就已經再次關上了。
我依然驚魂未定,待那條摟住我的胳膊鬆開後,趕忙回頭,卻發現站在後面的竟是張山和劉雲龍。
“是你們!”我看到他倆無比地興奮,雖然還不知道是不是又一組“冒牌貨”,但見到自己人畢竟心裡還是多少有些踏實。
“呦!王總什麼時候這麼多粉絲啦?”劉雲龍和張山也都是衣衫不整的,不知道從哪裡來的血,濺得身上到處都是。好在兩人精神還都不錯,沒受什麼外傷。
直覺告訴我,眼前的張山和劉雲龍都是真的。
爲什麼?因爲剛剛在七樓電梯口,他們已經有了置我於死地的最佳條件。我實在想不出來還有什麼原因會讓張海濤再橫插一槓,變個張山和劉雲龍出來,又把我劫走。他沒有這麼做的理由。
“我們頭兒呢?”見我不說話,劉雲龍想起了分開時楊隊長是和我在外面的,忍不住問道。
既然知道了他倆是本人,我也就沒什麼可擔心的,把一路上來遇到的事情都和他們說了說。
聽完後,劉雲龍愣了半天,才嚥下一口吐沫道:“我的老天爺啊~你這可比我們驚險多了!你小子真是福大命大,差點就見不到你了!”
“楊隊倒不用擔心,百足陣已成,張海濤現在需要一個活人來催陣,所以楊隊的生命暫時不會有危險。”張山的外套也不知道丟在了什麼地方,一邊抹着鼻涕一邊說道。
“那你們又是怎麼下來的?”我說完了,也想知道他倆遇到些什麼,綜合起來,說不定能發現這個百足陣的弱點。
張山不是講故事的料,這件事自然落在劉雲龍身上。
當時電梯門一自動關閉,他們就知道事情要遭,可是電梯一直不停,把他們送上了十一樓。
出來後又是一片漆黑,當時他們和我倆一個心思,也是先匯合,再圖下一步打算,於是二人並沒有在十一樓多呆,直接下到了第十樓。
和我遇到的情況一樣,每下一層,再向下的樓梯就被堵住,要從這頭跑到那頭,才能繼續。不過劉雲龍和張山不知道,因爲他倆自始至終,只在十層呆着。
十樓和我剛纔路過的幾層一樣,看上去一切正常,有護士有醫生,病號們該幹什麼幹什麼,看上去毫無任何可疑情況。不過這種小把戲騙不了張山,他只是在一個護士前燒了張符,馬上就把它逼回了原型。但兩人沒想到,這下可惹毛了十樓的屍體,它們眼看僞裝毫無用處,乾脆一窩蜂的全衝了出來。
兩人仗着張山的一膀子神力,從中間打到西頭,又從西頭打到東頭。直到被堵在電梯口,正無路可走,電梯好像幫忙似的,突然又開門了,兩人也是沒得選擇,退入了電梯。等再開門時,就遇到了我。
“那現在怎麼辦?”聽完了劉雲龍的大致敘述,也感覺到電梯只是靜止不動。我們總不能一直在這裡面耗着,得想辦法出去,甚至要找到張海濤才行。
“我怎麼總有一種感覺,不光是咱們幾個在這個陣裡?”張山手中其實一直在忙活着,他應該是隨身帶了一些畫好符的黃裱紙,此刻正往一根凳子腿兒似的木棒上,一層又一層地裹着。
“你拉倒吧~!誰能來幫咱們?你趕快纏,整好了殺出去!在這兒呆着憋屈死我了!打又不能打,跑又不能跑!”劉雲龍看來是有點受不了了,想找點兒痛快事兒幹。
“老張的懷疑還是有一定道理的。”我想了想,分析道:“如果是張海濤爲了分開咱們,不可能會在危急時刻又打開電梯,讓咱們匯合。正如你們所說,電梯是突然自己運行兼打開,那就很可能真的是有人在幫咱們。”
“好了!就這樣吧!先掄它們個人仰馬翻再說。”張山說着,把手中糊滿了黃裱紙的木棒遞給劉雲龍,他自己手往後面一抄,又拿出根一模一樣的出來。
“這是什麼東西?”我看着他倆舉起木棒,一副要上戰場的樣子,忍不住問道。
“嘿嘿,您老就瞧好吧!”劉雲龍朝我一擠眼,隨後踏前一步,和張山並排站在電梯門前,張山則伸手按下了開門鍵。
電梯門打開了,還是在七樓,門口的那些殭屍看樣子正準備離開,都背對着我們。張山此時二話不說,掄起手中的木棍,就朝屍羣衝了過去。
“孫子們!吃你爺爺的金箍棒吧!”劉雲龍哪兒肯落後,發了一聲喊,也隨之衝上。
等他倆出去後,我也趕忙從電梯中跑了出來,別搞不好又把我給送走,那就得不償失了。不過……我又開始懷疑他們倆是不是本人?還是腦子壞了?靠根木棍就要去單挑上百具屍體,這也太不要命了!
但令我驚訝不已的一幕出現了。這兩根纏滿了黃裱紙的椅子腿兒,似乎擁有神奇的力量。也沒見張山和劉雲龍揮動時用了多大的勁兒,可碰到木棍的屍體無一例外,似乎被巨力撞擊般,飛出好幾米後倒在地上。
更驚奇的是,被打飛後的屍體竟然都無法再動哪怕一下。我甚至看到張山一棍掃出去,頓時七八具屍體呈扇形飛到了人羣后面。
三分鐘,只花了三分鐘。整個電梯口躺滿了屍體,只剩下劉雲龍和張山兩人站在中間,猶如戰神一般。
“嘿嘿……老王……怎麼樣?我……厲害吧?”劉雲龍一邊大口喘着氣,一邊還不忘扭過頭衝我顯擺。
“這究竟是什麼玩意兒?”我走上前,接過他手中的木棍,仔細研究起來。
“呵呵,這可是我的獨家發明,我管它叫‘殺威棒’,上面貼的都是安魂符和散唸咒,沒想到兩個加在一起用,竟有這麼大的效果。”張山樂呵呵地看着手中的“寶貝”,得意洋洋地說道。
“那……這些傢伙都不能再動了?”我此時發現自己踩在一具屍體臉上,它還妄圖張嘴來咬我的鞋,趕忙擡腿躲開。
“嗯……唯一的缺點就是隻能支撐一小會兒。除非把這些符都貼在他們身上。”張山不無遺憾地說道。
“就這都行!起來再放翻!怕什麼?老王,一會兒我休息你上,保你爽歪歪!”劉雲龍依然這麼沒心沒肺,一點都不知道我們處在多麼危險的境地。
“好了,快走吧!師叔,你不是知道怎麼上樓麼?來帶路!”放下的捲簾門也在剛纔的一輪“屠殺”中被撞壞了一角,張山掀起來衝我倆說道。
“上樓?爲什麼不下去?”劉雲龍把“殺威棒”寶貝似的攥在手中,不解地問張山道。
“聽我的吧!那個畜生的氣味,我隔着二里地都能聞出來。”張山朝我倆神秘一笑,搶先鑽進了捲簾門後。
“哼!這傢伙越來越會裝大師了!”劉雲龍瞧着張山背影,一臉的不服氣兒。
我笑了笑,並沒有搭理他。他們在旁邊,心裡還是踏實多了。
捲簾門後連個人影都沒有,不知道是跑了還是剛纔被他們倆統統放倒。往西邊走了沒多遠,就在快要拐彎的時候,前面的張山卻停了下來。
“呦!老張,看見美女殭屍,就走不動道兒了?”劉雲龍把頭從後面伸出來往前瞅了瞅,就諷刺張山道。
因爲在我們的必經之路,前面拐角處,走出來兩個一模一樣的女人。
“高苑?!”當我看清楚時,忍不住驚呼道。
“你說什麼?她就是那個畜生的上一任媳婦兒?”張山當然知道高苑,只不過他從來也沒見過。張海濤後來又二婚,自然也不會在家中擺她的照片。
“壞了壞了!這兩口子是打算狼狽爲奸啊!”劉雲龍並不知道以前的事情,在胡溜八扯着。
“你們倆又能看見?”我倒是對這點比較驚訝。
“身在陣中,無所遁形!”張山雖然知道是高苑,但並不知道她們出現在這裡究竟有什麼目的,依然比較警惕。
“回去吧!”我們正在猜測她的來意,左邊的高苑突然冒出來這麼三個字。
由於在陣裡,她們身上並沒有散發着分別代表魂和魘的氣息,一時竟分不出哪個是哪個?
“你們怎麼在這裡?”我知道高苑的魂和魘並不和在這裡的其他傢伙一樣,她們在此出現,一定有別的什麼目的。
“怎麼這麼多廢話!讓你們走就趕快走!再晚一會兒,就算想走也沒機會了。”剛纔發話的高苑顯然沒了好脾氣,惡狠狠地衝我們說道。
“姐姐們,怎麼走啊?我也想出去,你們總得給指條明路啊!”劉雲龍見她們沒有惡意,雖然不知道是誰,但還是忍不住打岔道。
“你們只要肯走,我會想辦法送你們出去的。”站在右邊一直不吭聲的高苑輕輕答道。
“你也是這個意思麼?我們可還有一個朋友在他手裡。”此時我已經分清了高苑的魂和魘,脾氣差的那個必然是魘。既然和魘說不通,只有找魂來問個清楚。
“……如果他一個人的命,可以換回你們三個人,我想你的朋友也會願意的。”高苑的魂考慮了一下,突然很堅決地說道。
張山聽了半天,終於發話道:“既然你要幫我們,爲什麼不和我們一起上去?難道滅了那畜生不也是你們的願望麼?”
“哼!你們也太高看自己了,如果張海濤還活着,興許有一拼的力量。現在陣就是他,他就是陣。你們上去就是找死!”高苑的魘毫不客氣地給我們澆了一盆冷水。
“那真不好意思,你們的好意我們心領了。但我們的朋友還在張海濤手中,不找到他,我們是絕不會離開的!”張山其實也只是探一下高苑的立場,不管她們是幫也好,不幫也好,只要不和我們作對,就足矣了。
“你看吧,我就說了,這三個傢伙一個比一個軸,恐怕你這番好心,都被人家當成了驢肝肺咯!”高苑的魘見勸不動我們,馬上就有了放棄的打算。
“……如果是這樣,那我只有對不起各位了!”高苑的魂低頭想了半天,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你要冷靜啊!這種時候可不是鬧着玩的!”我聽她話裡的意思,好像要打算對我們用強,趕忙警告道。
“你放心,我也爲你們好。畢竟是恩人,我不願意看到你們成爲海濤的犧牲品,只能得罪了!”高苑的魂似乎就在這一瞬間下了決定。
“那行啊,既然這樣,就別怪我不客氣了!”張山可不像我,他哪有那耐心纏攪?說完,就拎着“殺威棒”向前走去。
“對不起……”魂說完這句話後,不等張山靠近,身形就慢慢擴散開來,化爲一片白色的濃霧。
“唉!真是麻煩!”魘嘆了口氣,也緊跟着化爲一片黑霧,和那白霧連在一起,堵在我們的必經之路上。
看着眼前的兩團濃霧,就連張山也不敢再貿然前進了。
“這是什麼玩意兒?”劉雲龍也走到前面,不解地問道。
“不知道,既然她們拿這種辦法攔住咱們,恐怕就不是那麼好過去的。”張山見兩團霧互不交雜,甚至一動不動,也不禁想要靠近看個仔細。
劉雲龍走到近前,拿着“殺威棒”往濃霧中揮去,想要試着把霧打散。但他胳膊掄過濃霧後,卻讓我們吃了一驚,這傢伙手中的“殺威棒”竟然不見了!
“我的寶貝!”劉雲龍感覺棍子丟了,第一反應就要衝進去尋找。
“回來!你不要命了!”還好張山就在旁邊,一把就將這傢伙給拽了回來。
“你知道這後面是哪?就敢往裡衝?”張山瞪着因用力過大被甩在地上的劉雲龍,忍不住吵他道:“早警告過你,不要擅自行動,再丟你可別怪我不救你!”
“哦……我這不是怕丟了咱們的武器嘛~”劉雲龍知道的確是自己大意了,但還是小聲辯解着。
“命都不好好看住,就算有武器,還有用麼?……”張山正要接着吵他,我們卻聽見後面悉悉索索有了聲音。
轉身一看,壞了!剛纔被打倒的那些殭屍,此時正從地上一個個爬起來。看樣子是剛纔“殺威棒”的作用已經失效了。
“快!躲到我身後來!”張山往前踏了一步,招呼我倆過來後,就手握棍子站在濃霧前,緊盯着正逐漸靠近、越來越多的殭屍。
十幾秒後,我們不可避免地交上了手。由於劉雲龍丟了“殺威棒”,我倆只能眼睜睜地看着張山一個人在前面“奮力殺敵”。隨着打擊次數的增多,我發現棍子上貼的符已經開始逐漸破損和掉落,恐怕再過一會兒,等符都掉完了,我們看來就要無路可走了。
“啪嚓!”念頭剛剛閃過,令人揪心的一幕出現了,“殺威棒”終於沒能經受住張山的大力揮舞和反覆敲擊,從中間折斷了,上半截歇着飛進右面的屍羣中,瞬間就被淹沒了。
“衝出去?”劉雲龍見唯一的武器也沒了,挽起袖子,準備跟着張山殺出一條血路。
“往後退!”張山無奈把手中的棍柄扔掉,伸出胳膊攬着我倆向後退去。
“後面是霧啊!”劉雲龍的一隻腳此時已經踏入霧中,忍不住提醒道。
“快退!要麼現在死,要麼等會兒再死!你選吧!”張山又伸腿踹飛了兩個最靠前的殭屍,轉身把我倆推進霧中,緊跟着自己也鑽了進去。但我們誰也沒有注意,我和劉雲龍被推進了黑霧,而張山卻踏入了白霧中。
“劉?你在麼?”黑霧中伸手不見五指,我站在原地不敢動彈,生怕無意中就這麼走丟。
“快來快來,我這有個東西,你來看看!”劉雲龍的聲音在左前方几米處響起。
“你別動啊!我這就過去。”黑暗中也不知道有沒有殭屍跟進來,我走得格外小心。
“來了吧?你伸手摸摸前面。”劉雲龍聽到我的腳步聲靠近,不住提醒着。
我聞言伸出手來,在黑暗中到處摸索。就在前方稍微靠下一點的地方,我總算摸到了一個東西,軟乎乎的,外面似乎包着一種常見的布料。
一路摸下去,我終於發現,這竟然是一個沙發!
“摸到了?先坐這兒吧!等等張山那傢伙。”劉雲龍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嚇了我一跳。
坐下來,我才又感覺到,這個窄窄的雙人沙發,竟不是普通家中經常見到的那種。它並不厚,而且沒有扶手,倒有點像——汽車的後排座椅,非常簡單。
“老張這傢伙跑哪了?”叫了幾聲後,聽不到有任何回答,劉雲龍納悶地問我道。
“會不會他還沒有進來?”我也有點擔心。這傢伙總這麼仗義,動不動就斷後,着實讓我們覺得少了他不行。但在這無盡的黑暗中,我們又不敢到處亂動,只得坐在這裡,時不時叫上一聲,以期能夠聽到張山的迴應。
“你覺不覺得咱們在晃?”也不知道過了多久,劉雲龍突然冒出來這麼一句。
我仔細感覺了一下,果然,這個沙發居然會偶爾震動上那麼一下,倒還真有點兒坐車的感覺。
正要接他的話茬,前方的濃霧竟然在逐漸散開。
“霧散了!走,找老張去!”劉雲龍說話就要站起來。
砰的一聲悶響,這傢伙剛打算站起來,緊跟着又跌坐回沙發上,捂着頭罵道:“靠!這什麼鬼地方?咱們來的時候可沒有這麼低!”
霧很快就散開了,待看清眼前的一切,我倆又一次目瞪口呆。
這竟然是在一輛飛馳的汽車內!我倆正坐在後排,前面有兩個人,我在副駕駛位的後面,看背影前面是個女的,而正在開車的那個人……是張海濤!!!
“……這不是剛纔那個女鬼麼?”劉雲龍也看清了我前面的人,小聲湊過來說道。
正在我倆不知所以時,前面開車的張海濤說話了:“玩得高興嗎?”
“恩……就是有點累。不過吃個夜市已經很滿足了!”高苑扭過臉來,衝張海濤甜蜜的一笑。從兩人的神情來看,似乎根本就不知道後面坐着我們倆。
“累就睡會兒吧,現在剛出開封,到家還得一個小時左右呢。”張海濤伸出手來,愛憐地摸了摸高苑的秀髮,說道。
“恩,老公你真好!等回去咱們接着奮鬥,我相信你一定能東山再起的!那我睡會兒啊。”高苑說完,順從地把頭向後一靠,慢慢閉上了眼睛。
“這個男的怎麼這麼眼熟?”劉雲龍從倒後鏡裡盯着張海濤看了半天,小聲問我道。
“可不是熟,你下午才見過他,在火車站。”我真佩服這傢伙的記性,就這還能當刑警?
“下午……張海濤?!”劉雲龍突然想了起來,指着他大聲地喊道。
他一喊,我倆心裡同時咯噔一下。聲音這麼大,豈不是要被前面的兩人發現了?可沉靜了好幾秒,開車的張海濤好像根本沒聽見似的,繼續開着他的車,而高苑依然閉着眼。
“聽不見?”劉雲龍指着張海濤,小聲問我道。
我也很奇怪,湊上前去,伸手在張海濤面前晃了晃,這傢伙果然沒有一點反應。
劉雲龍膽子大了起來,伸手照着張海濤的頭就是一下。
“啊!”一聲慘叫過後,劉雲龍捂着手罵道:“王八蛋什麼材料做的?太硬了!我這麼用力一下,一點反應也沒有!”
我聽劉雲龍這麼說,也忍不住試着擰了一下張海濤的耳朵。除了有體溫,居然硬地跟鐵一樣,我竟無法擰動分毫。
這霧中的場景,也太奇怪了!
我倆正迷茫間,頭歪向劉雲龍那邊的高苑卻突然睜開一隻眼,小聲說道:“你倆過會兒可要小心咯!”說完,還吐了一下舌頭。
“你說什麼?!”我倆還沒反應過來,張海濤倒是立刻嚇得渾身一震。
“嗯……老公……唔……到家了麼?”高苑好像還沒睡醒的樣子,迷迷糊糊地把臉轉過去,也不睜眼,問張海濤道。
“哦……你說夢話呢吧?”張海濤緊繃的身體放鬆下來,時不時地扭臉看一下副駕駛位上的妻子。
“她是在和咱倆說話?”劉雲龍自打發現我們影響不了前面的倆人,直截了當地大聲問我道。
我並沒有立刻回答他,而是在想另外一個問題。爲什麼自己媳婦隨隨便便的一句話,就能把張海濤嚇得那麼厲害?按理說汽車本來就在高速飛馳中,風噪聲很大,高苑的聲音也不高,看似隨意的一句,能起到如此效果,足以說明這傢伙在想着別的事兒。那他究竟在想什麼?
“老王!我問你話呢!”劉雲龍見我不答理他,又一次問道。
我正要回答他,卻又聽見了說話聲,但這次不是出自高苑嘴裡,而是張海濤。不過這傢伙聲音格外得小,我如果不是從側面看到他嘴巴在動,壓根就注意不到。
反正他也不知道,我讓劉雲龍靠後坐,慢慢湊到他嘴邊,只聽這傢伙在不斷地念叨:“要麼拯救我……要麼一起死!……要麼拯救我……要麼一起死!……”
我坐回到位上,迷惑不已,這傢伙什麼意思?這句話怎麼聽起來又有點耳熟?看他的額角,此時竟慢慢滲出了汗珠,貌似天不是很熱吧?
“這傢伙超速了……”劉雲龍被我身子擠着沒法動,只能探頭看前面。
聞言我望向儀表盤,顯示現在時速爲95km/h,但貌似這條路最高只允許開80吧?
……我的天啊!!!我終於想起來了!!!這件事張海濤前天晚上向張山我倆交代過!
現在!!!就是現在!!!!!!!!!!!
這是兩年前,他開車害死高苑的那一晚!!!
我終於明白剛纔高苑爲什麼要我倆小心了!她那句話就是衝我們說的!因爲一會以後,這輛車就會以高速撞上前面正在等紅綠燈的另一輛車!
“停下!快停下!”我再也顧不上去細想,直接就要去拉駕駛位旁的手剎。
可手剎就像焊在那裡一樣,任我使上全力,也無法扳動。
“你幹什麼?”劉雲龍看到我突然抓狂,被嚇得不輕。
我終於知道,這裡的任何一件東西,我倆都動不了,只能眼睜睜的看着一切發生……可是,一會發生撞車時,我倆會怎麼樣?記得張山說過,人是會死在幻境裡的,那我倆究竟會不會有事?那要試了才知道。這種事情,鬼才會去試!!!
眼見張海濤毫無感覺,我又擠到高苑面前,衝她喊道:“你究竟想怎樣?你難道還想再死一次?
“啊~”高苑裝作打了個哈欠,轉過身去,壓根不搭理我。但我倆都知道,她一定知道我們在這裡,因爲這是他的記憶,裡面的張海濤是當時的張海濤,而她,是現在的她!
我不敢放棄,繼續對高苑狂轟亂炸,看得旁邊的劉雲龍一愣一愣的,也不敢問我。高苑突然擡起手來,裝作熟睡時撓癢,其實順勢狠狠地給了正罵她的我一拳。頓時,我感覺自己就像被一根鐵棍掃到了腦袋,跌坐在後排座位上。
在她的記憶,我倆根本沒有任何的力量。
我坐回位上,頭上的疼痛感還沒有過去,就發現一個硬硬的東西硌在屁股下面。拿出來一看,是剛纔在北閘口,老頭兒給的那枚瞳璽。
一把將瞳璽抓在手裡,我也顧不得頭上腫起的包,再次衝高苑喊道:“你馬上把我倆送出去!不然就魚死網破!”
她剛纔只是隨意用手腕掃了我一下,就這麼大的力量和疼痛感。如果真的撞車,我倆不死纔怪!
高苑閉着的眼皮明顯動了一下,她應該已經知道我想幹什麼了?
正在此時,卻聽到張海濤“啊”地大叫一聲,車速驟然提高,朝着前方五十米外正等紅燈的一輛越野車衝去。
“孃的!這傢伙要尋死啊!”劉雲龍終於發現情況在不斷惡化了,直起身子就要來搶方向盤。
我不再吭聲,開始用力擠壓手中的瞳璽。此時就算高苑想停,恐怕也來不及了。
在吸收過兩顆瞳璽以後,我漸漸摸着了門道。只要把自己置於一種絕望的情緒下,就能激發無爲印,吸收瞳璽內的能量。
高苑終於“醒了過來”,她第一目的不是去阻止張海濤,而是轉過身來要搶我手中的瞳璽。
“哼!自作孽,不可活!”我此時吸收了瞳璽內大半的能量,已經不懼怕高苑的記憶了,伸出左手一抄,就抓住了她的手腕。
意念轉動間,金棺已經漂浮在車頂,貌似這還是第一次在吸收瞳璽後,竟然把金棺給喚了出來。
此時車速已經相當高了,估計再有兩秒鐘,就會撞上前面的車。我不敢細想,丟掉右手的灰燼,抓起高苑的手臂,向上一甩。
“不!!!”隨着她嘶聲裂肺的叫喊聲,金棺蓋開,瞬間將穿過車頂的高苑吸入其中。
“要撞上拉!!!”劉雲龍並沒有關注我們這裡,最後看了一眼前面,雙臂護着頭,蜷縮在後座上。
我輕哼一聲,在撞上的瞬間,伸手按在這傢伙的頭頂。
黑暗中……
我這是怎麼了?這次吸收瞳璽後,怎麼如此冷靜殘酷?爲什麼收高苑的時候,竟沒有絲毫的憐憫?這還是我麼?竟說出那種不含任何感情的話。
不過……這種目空一切的感覺,是之前從未有過的。難道這就是掌印人的真正能力麼?還是這枚瞳璽惹的禍?
……
眼前漸漸有了光線,原來我始終是睜着眼的。看向身旁,劉雲龍還保持着雙臂護頭的姿勢。前面不遠處,張山臉朝下趴在醫院走廊的地板上,不知道是死是活。
“唉……你把她給收了?”熟悉的聲音在一側響起。
我擡起頭,高苑赫然站在旁邊,一臉傷心的神色。
“嗯……”我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被我收掉的,自然是高苑的魘。
“唉……收掉也好。我們倆雖然現在一條心,那是因爲有共同的目的,就是阻止海濤。也許她不這麼想,但至少也要爲了找他報仇。”高苑的魂頓了一頓,接着說道:“如果海濤不在了,她第一個要對付的就是我。你心裡不要有負擔,我不會怪你。”
“那你接下來要怎麼辦?”我沒想到魂竟會如此好說話,不過依然擔心她還會硬要攔着我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