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的來到市醫院門口,已經快十二點了,急診樓門口停着兩輛閃着燈的警車,大門已經被戒嚴,四個全副武裝的警察正在仔細盤查每一個進出大樓的人。
劉雲龍亮出了警官證,我們仨來到急診大廳後,一個人迎了上來,說道:“小劉,等你們半天了,快跟我來吧,楊隊正等着呢!”
在他的帶領下,我們來到樓西頭,拐過一道彎,又走了十幾米,走廊左手邊有一截開放式區域,還沒到就看見裡面時不時地閃一下,應該是正在拍照取證。轉進來,就看到中間是一排洗手池,一左一右兩個衛生間,楊隊長和宋東風正站在左邊的男衛生間外,盯着取證的警員拍照。
看到我們來,楊隊長摘掉了手上的一次性塑膠手套,遞過來說道:“先看看吧!”
我和劉雲龍都沒有接,我可不想去碰屍體,倒是張山一把抓過來,戴在手上,走了進去。
站在門外,我看到裡面的死者應該是一個男性,面衝下、腳朝外趴在小便池的外沿上。腦袋可能是剛好磕在上面,雖然站在外面看不見,但四周成放射狀,紅紅白白的東西濺得滿屋都是,甚至連天花板上都有。別的地方倒是看不出來有什麼傷。
門外也有一些,我蹲下去,想看個清楚。一小坨白中透着點粉色的東西就在腳邊,倒有點像豆腐。
“那是腦漿。”楊隊長在後面適時地解釋道。
“……嘔!”我和劉雲龍愣了一下,同時捂着嘴衝向了旁邊的女廁所。
等我們勉強壓制住了生理上的反應出來洗臉時,張山也剛好退了出來。
“摔死的?”張山一邊摘手套,一邊說道。
“而且是從很高的地方。”宋東風在一旁補充着。
我擡頭瞅了瞅,一樓爲了體現氣派,往往會蓋得高點。但現在看來,充其量也就是三米多四米不到的樣子,會能摔成那樣?跟把個大西瓜從十層樓上扔下去似的,恨不得方圓半畝地濺得都是。
“很高是多高?”劉雲龍還有些不理解。
“那要等法醫來了鑑定後才知道。不過根據我這麼多年的辦案經驗,至少也得一百米靠上,才能摔出這種效果,還得是頭衝下。”楊隊長接腔道。
他這麼說倒不是不尊重死者,而我們此時討論的就是判斷其究竟是從多高掉下來的。
一百米……就按四米一層算,那可就是二十五樓啊!市醫院總共纔多高?住院部也只不過十三層。就算把旁邊那八層門診樓給摞上,也還差四層呢!
真想不通,一樓竟然也能摔死人。
“這個人身份確認了麼?”張山接着問道。
“八樓住院部一個病人的陪牀家屬。據他親屬講,半個小時前他說上個廁所,順便抽根菸。結果就再沒回來。要不是樓下有人上廁所,他家人到現在都還不一定知道呢。”楊隊長帶着我們幾個,一邊說一邊往外走。
又是八樓!按理說百足陣的玄門已經被我們拿下了,即使那是個假的,真的也應該被張海濤拿走了。就算再出事兒,也不一定非得還是八樓啊!
見我們不說話,楊隊長又轉頭衝我和張山說道:“你們也看到了,一樓廁所能有多高?摔成這樣,肯定不正常。本來我以爲昨天這裡的事兒就應該了了,結果呢?還沒過二十四小時,又發生了這種惡性死亡事件。上面已經下嚴令,如果不能在十天內破案,咱們都等着倒黴吧!你倆該蹲號子蹲號子,我該扒這身皮也得扒。我不是威脅你們,既然這案子咱們接下了,就得辦好,辦徹底,總留後遺症可不行。”
張山倒是很平靜地說道:“用不了十天,今晚就能出結果。蹲號子扒制服那都是小事兒,等咱們能活着見到明早的太陽再說吧。”
“這麼嚴重?!”宋東風忍不住問道
“對了,讓你打聽的事兒呢?”張山沒有解釋,而是先問起了查找屍體的事情。
“已經都查問過了。今天全市一共死亡三十七人,其中兩人由於車禍直接拉到了火葬場。剩餘三十五人均查實存在,沒有丟失。”宋東風的情報做得可謂是滴水不漏。
“火葬場的呢?”我忍不住插嘴問道。
“火葬場的兩人因爲車禍比較嚴重,已經不成人形。但現在太晚,那裡早就下班走人了。”
那就應該不是了,張海濤如果要找屍體,怎麼說也得找個身體健全能動彈的。一灘爛肉,他也不好操縱啊。這恐怕還得從實用性上來考慮。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兒?能不能給我來個明白點的?”楊隊長看我仨說了半天,也沒抓住要領,有點着急了。
劉雲龍搶着把之前下午的事情和今晚連在一起,向他們頭兒做了個通盤介紹。其中說不清或是忘記的地方,一律由張山補上。
“這……這也太玄乎了!”宋東風聽完到沒說什麼,楊隊長卻表示有點難以接受,問道:“這個百足陣,真有那麼厲害?我搞不懂那個張智光,哦,應該叫張海濤,他到底想用這個東西做什麼?”
“人跟人的追求不一樣,打個比方吧。”雖然張山一直沒明說,但我倒是有點明白了,接着說道:“就好像一把手槍,在我們普通老百姓看來,沒什麼用,放着還是個禍害。但如果到了別有用心的人手裡,他可以拿來搶劫、殺人、恐嚇對手,想幹什麼幹什麼,總之一條,就是不幹好事兒。”
“嗯,可以說就是這麼個意思。”張山表示同意:“不過百足陣可比一把手槍厲害多了。因爲它能幹的事情更多。我曾經翻看過史料,明朝初期,發明這個陣的人曾經用它來抵禦敵軍、施放遁術,甚至可以搬山開路。準確地說,如果放在戰爭年代,百足陣絕對是行軍作戰的不二之選!而且在那種年代裡,要練一個百足陣,倒不是很費勁的事情。”
“難道這個張海濤要挑起戰爭?”劉雲龍從字面意思理解道。
此時我們已經回到大樓門口,找了個沒人的地方,圍在一起小聲交談。
“究竟他想用來幹什麼,恐怕你要問他本人了。”
張山剛說完,一個警員走到楊隊長身後,說道:“報告楊隊!……”但看到我們幾個外人,卻又住口不說了。
楊隊長瞧了瞧我們,明白過來他什麼意思,揮手道:“沒事兒,說吧!”
“剛纔中心接到醫科大學附屬醫院報案,說他們今晚九時左右,住在ICU的一名病人無緣無故失蹤了,至今沒有任何音訊。110問這條信息對咱們有用沒有?”
“那邊的具體情況是什麼?”看來是宋東風給報警中心交代的,所以他比較關心。
“據院方交待,他們的ICU平時嚴禁外人入內,兩道門都是向外反鎖。病人丟失時剛好護士換班,裡面只有一名值班人員,他雖然有那麼幾分鐘沒有注意裡面的情況,但一口咬定病人是自己拔掉所有管線後,獨自離開的。”
“荒唐!ICU的病人那是能說好就好的?”楊隊長剛說了一句,似乎想起來什麼,扭臉衝我們道:“會不會是……”
“ICU是什麼?”張山可不知道這些洋詞兒。
“就是醫院的重症監護室。裡面躺着的,說白了都是隻剩一口氣兒。能不能活過來,要看自己造化的人!”劉雲龍總算給張山上了一課,頗爲得意。
“那就很有可能了!這小子看來是早算到咱們會查太平間,他爲了爭取時間,儘可能晚得被發現,特意去找了一個這樣的人。”張山分析道。
“爲什麼現在才報案?”楊隊長擡頭看着大廳牆上的表,說道:“馬上都十二點了,中間那三個小時,他們幹嘛去了?”
那名警員臉上先是浮起了一副古怪的神色,忍住後才說道:“醫院方面不讓家屬報警,說……有可能是醫學奇蹟,讓先在附近或是回家找找,說可能患者已經痊癒,自行回家了也說不定。”
沒有一個人笑,我們都瞪大了眼瞧着他。
愣了三五秒,楊隊長才結結巴巴地問道:“家屬……也信?”
“家屬回家找了沒有,又回醫院,讓把人交出來。醫院沒辦法了,這才報警。”這名警員說完,終於忍不住,嘴角翹了起來。
“噗!”我和劉雲龍終於也忍不住笑了。不是說不尊重人家,我們笑得是醫院和這個病人的家屬,一個二一個傻。醫院是什麼瞎話都敢編,家屬是多離奇的事兒都敢信。這也間接體現了現在醫院對待患者的態度,出事了,總想先往外推。把自己的責任縮小一點是一點。
對於這件事,楊隊長也是無話可說,只得吩咐道:“馬上讓那邊把這個失蹤病人的資料調查清楚送來!你們要注意嚴查每一個進出的人。特別是出去的,都要登記身份證。還有,法醫爲什麼還沒來?廁所裡那一大灘再過會兒都凍上了!趕快聯繫,催催他們!”
“是!”警員乾淨利落地回答後,轉身推門走到大樓外。
醫院的急診室大門由一排長二十來米的巨大落地玻璃門和玻璃窗組成。楊隊長背對着樓外,他剛扭過頭來,我們面朝外的幾個人就看到從樓上似乎掉下來一些碎碎槽槽的東西,直接砸到了剛走出去的那個警員身上。緊跟着,“噼裡啪啦”的玻璃破碎聲不絕於耳。
門外還站着幾個警員和被盤查的人,還好他們都在一角,只是被濺到了極少部分。
“鄭哥!”劉雲龍叫了一聲,搶先向門外跑去。
我們幾個也第一時間衝到了外面。劉雲龍已經把被砸倒的那個警員拖到了門口,只見他滿臉是血,不過細看之下除了右耳上面的一塊頭皮被剮掉了,不停地往外冒着血,別的地方倒沒什麼。再者冬天穿得也厚,避免了他被更多的玻璃砸到。可算是命相當得大了!
這個姓鄭的警員神智還算清醒,睜着眼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顯然被剛纔突然掉下來的玻璃給砸蒙了,但這是人的正常反應。
“大夫!擡擔架過來!”楊隊長衝大樓裡狂吼着。
張山看問題不大,則已經繞到了外面的花壇處,擡頭向上面張望着。
“快過來!”我們剛幫着急診的大夫把傷員送進樓內,張山就迫不及待地喊道。
我、劉雲龍、宋東風、楊隊長趕忙又跑到他身邊,擡頭往上瞧。醫院晚上爲了美觀,在草叢中埋伏了不少射燈,用來在入夜後展示樓體外觀。在綠油油的燈光照射下,我們看到,大概是快到頂樓,十層還是十一層的位置,少了一大塊玻璃,明顯黑洞洞的,和旁邊截然不同。這種用來裝飾樓體外牆的玻璃,可都是那種至少二指厚,超硬的鋼化材料。誰閒着沒事兒去砸它啊?再說了,即使想砸爛,那也不是輕而易舉就能辦到的。
“那是個人?”宋東風一邊向上看着,一邊問道。
我本來都想低頭了,聽他這麼一說,又仔細瞧去。少了玻璃的那一塊裡面明顯沒有燈光,但的確是有一個影子探了出來,似乎也正往下看。
“你幹嘛呢?!知不知道差點砸死人!還不趕快回去!”劉雲龍可能是怕他有跳樓自殺的傾向,忍着脾氣喊道。
樓上沒有任何迴音。
按說這會兒街上車也少,已經很安靜了,即使是隔着十幾層樓,也應該能聽的一清二楚。
“孃的!等老子上去我弄死你!”劉雲龍結束了擡頭動作,邁步就要往樓裡進。
“等一下!”張山伸出一隻手,扳住他肩膀不讓動。
樓上的那個人突然探出了半個身子,竟然笑着喊道:“啊哈哈!我不活了!我今兒個就要先自殺再殺人!你們有本事就上來抓我啊!”
“孃的!是個醉鬼!”劉雲龍掰開了張山抓着的手,向樓內跑去。張山又往上瞧了一眼,怕他一個人有什麼閃失,跟着進了大門。
我心裡其實疑點頗多,就算是醉鬼,要打碎這麼厚的鋼化玻璃,也不會那麼容易啊。他喝醉了在上面鬧那麼久,難道就沒有人管麼?要知道上面那幾層都是住院部,基本上住滿了人的。
還有最關鍵的一點,誰會在醫院裡喝這麼多酒?你什麼時候聽說過醫院裡有人突然無緣無故的耍酒瘋?
眼看楊隊也低頭往裡走,我瞧了瞧宋東風。
“我就不去了,在這兒等他們送那個失蹤患者的資料過來。你們當心,酒鬼最難對付!”宋東風朝我擺了擺手,就轉過身去打起了電話。
沒辦法,我也只好在楊隊推門後跟着走了進去。
走過玻璃大門,我剛邁了一步,就從門縫裡聽見外面門口站着的兩個警員中的一個在說:“現在的社會啊,都亂了!你瞧,連醫院大門口都掛着個八卦圖。連他們都開始信這個,咱老百姓看病還能有個準兒麼?”
門縫靜悄悄地合上了,外面的聲音戛然而止,但我卻停住了腳步。
……八卦圖?醫院會掛那玩意兒?連我都不信!但我剛纔進來怎麼就沒看到?
又走了一步,我越想越蹊蹺,乾脆轉過身來,想要推門出去看一看。手抓住門把,我向外一用力,竟然沒有推開!再加一倍的力量,還沒有推開!
……有點不對勁了!
我擡頭向外面看去,宋東風正在花壇邊打着電話。面前門後的兩個警員正擡頭看着玻璃門頂處,其中一個還伸着手,指指點點。可他們爲什麼一個姿勢保持了好幾秒都還不帶動的?
……完了!我終於明白了!這次看來是又鑽進套兒了!!!
我總算想起來,剛纔樓頂那個人,總覺得聲音聽起來有點耳熟。雖然他故意改變了一下聲調,但一個人的聲線是不會變的。
那個聲音聽起來,……不但低沉……而且生硬……就跟喉頭不靈便似的。
是不是這句話有點眼熟?我也熟……
……張海濤!!!!!!!!!!!!!!!!!!!!!!!!!!!!!!!!!
在他家裡接到的那個他打來的電話!就是這個聲音!!!樓上的那個人是張海濤!!!
我趕忙回頭,楊隊長在前面五米處,而劉雲龍和張山,已經走進了電梯,正在裡面等着我們。
這會兒門都出不去了,電梯還敢坐麼?
“快出來!!!不要進去!”我什麼也不顧了,一邊往前跑,一邊朝他倆瘋喊。
楊隊長不知道我突然抽什麼風,訝然地讓開道兒,放我衝了過去。離電梯還有十米,我已經看到了裡面的劉雲龍和張山,他倆也是用一臉奇怪的神色看着我。
要說還是張山反應快,他只是愣了片刻,馬上就猜到我應該是發現了什麼,才這麼不要命地阻止他們上電梯,一把拉起還在迷茫的劉雲龍,就要出來。但就在這時候,電梯門開始關閉了,以平時我們所常見速度的至少三倍,迅速合併在了一起。發出砰地一聲,可見有多猛烈。我看到張山甚至連手都還沒有夠到電梯門。
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楊隊長也意識到了事情的不正常,馬上跑過來,看着急速變換的樓層數字,問道:“什麼情況?”
數字顯示電梯停在了十一樓,然後屏幕一黑,再不顯示任何畫面。
“你看門外,咱們中計了,樓上的那個酒鬼,就是張海濤!”我無力地說道。
他這一手,做得簡直太漂亮了!上來就把我和張山給設計分開,防止兩個人在一起會產生更大的威力。
此時和楊隊長回頭看去,門外已不是剛纔的定格畫面了,早已變得一片漆黑。楊隊長走到玻璃幕牆前,趴在上面看了又看,然後躬下身,擡起了他面前的一組三張連在一起,平時給前來看病的人休息用的那種快餐椅,對我說道:“小王,別急,來幫個忙。咱們試試看能砸開不?”
其實我很清楚,要能砸開那就好了!但又不忍心拂楊隊長的面子,只得走過去擡起另一邊。我們倆擡着椅子向後退了幾米,在楊隊長的倒計時下,助跑了兩步,順勢把椅子狠狠地向玻璃幕牆砸去。
不出我所料,一聲悶響過後,椅子掉在下面,玻璃上竟然連道劃痕都沒有。
“唉……咱們現在該怎麼辦?”楊隊長不好意思地瞧着我。
我心裡更亂了,以前這種情況都是我問張山,沒想到這剛過幾天,就輪到別人問我了。一時間角色的轉變,還真有點不適應。見我不說話,楊隊長也知道這種情況下需要先理清思路。他做了個不用急的手勢,就走到遠處去挨個推開急診區的房間門查看。
三分鐘後,楊隊長又拐了回來。從他的表情可以明顯知道——這裡早沒人了。
“上十一樓,找他們倆去!咱們只有在一起,還有得拼!”我不忍心讓楊隊長等太久,說出了這個最靠譜,也是目前唯一可行的辦法。
“……嗯,我看行!就算咱們能出去,也不能把他倆扔在這裡不是?”楊隊長用盡量溫和的語氣來跟我交談,怕我壓力太大,影響思考能力和判斷力。畢竟處理這種事情,楊隊長覺得我要比他經驗豐富。
電梯是萬萬不能坐的,我們只得往消防通道走去。我的印象裡,消防通道貌似就在剛纔摔死人那個廁所的正對面。當然,這是西邊的,大樓東邊還有另一個,只不過離我們目前所在的地方比較遠。而且東樓是門診樓,此時早已熄燈,至少這裡還是有亮光的。
確定了目標,就該前進了。楊隊長還算比較照顧我,雖然他今天出來沒有帶槍,但不知道在哪屋摸了一根木頭柺杖,攥在手裡,領頭走在前面。
到了那個衛生間外面,我忍不住又朝裡瞄了一眼。男廁所的門向外敞着,可以明顯看到裡面牆壁上那些飛濺的血漬。順着往下看……這是……一個人的腳!
我確信無疑,此時應該是在百足陣內,無關人員全都不見了,唯獨這具剛摔死的屍體,依然停留在原地。
不用問,肯定是張海濤乾的!他留屍體在這裡,一定還有別的用處。楊隊長和我心思一樣,他也看到了露在外面的那隻腳,想要走過去再瞧瞧,我拉住了他,示意不要過去。這具屍體目前還沒有要動彈的跡象,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先上去找他倆會合纔是正道。張山不在,我一點主意也沒有。但這裡既然是人造的空間,那就什麼事兒都有可能發生。
楊隊長雖然明白我的意思,但他根本不知道在這裡面做什麼事情,會有什麼後果,輕輕拂開我拽着他的手,說道:“放心,我看一眼咱們就上去。”
我真不願意再看那個讓人心跳的場面,但又不想獨自在這裡等他,只得跟在楊隊長後面,膽戰心驚地朝男廁所走去。
走到門口,門內的腳竟突然彈了一下,這可把我嚇得跳了起來。
“別怕!這是剛死時,正常的神經……”楊隊長還沒說完,就知道不對,不敢再說下去。
要知道這具屍體可不是剛死的啊!
看着一地冒熱氣兒的血和腦漿,我們無法做出任何解釋。這顯然是剛剛纔發生的樣子,可據我所知,這件事至少發生半個小時以上了!
強按下了進去仔細查看的衝動,我和楊隊長拐進消防通道,順着樓梯向二樓爬去。這次上樓到是極爲順暢,一個拐彎,三十級臺階。什麼也沒發生,我和楊隊長平安來到了二樓。
二樓的結構和樓下一樣,正對着樓梯的是衛生間。站在樓梯口,眼前的一幕又把我倆驚呆了:對面男廁所的門敞着,可以清楚地看到,一隻腳伸在門外,裡面的牆上濺滿了紅紅白白的東西,不斷冒着熱氣兒。
“不會又是鬼打牆吧?”我呆呆地看着男廁所。
楊隊長向前踏出兩步,站在走廊上瞧了瞧,指着對面牆上的一塊牌子說道:“我覺得不是鬼打牆,你看!”
我順着他指的方向一瞧,斜對面的牌子上赫然印着:二樓消防疏散示意圖。
“那……那這廁所裡的又是怎麼回事?”我更迷糊了,既然這裡是二樓,又怎麼可能會有一樓的那具屍體?
“你等着!我下去看看!”楊隊長雖然跟我一樣茫然,但他想到什麼就要做,不搞明白不算完。說罷就轉回來要下樓。
“我跟你一起!”我可不想獨自呆在這裡。
“那怎麼行?我就下去看看還有沒有這個人,你不在上面看着,咱們不是白調查了?”楊隊長要的就是樓上樓下同時有人,才能知道這具屍體到底是怎麼回事,自然不能讓我跟着下去。
“不去看不行麼?咱們不能先找到張山他們再說嗎?”眼看只剩我們倆人,這再一分開,我隱約覺得有些不妥。
“小王,拿出點男子漢氣概來!”楊隊長見我有點蔫兒,拍着我肩膀說道:“我知道你和我們不一樣。你將來是要吃這碗飯的人,而且成就絕對不會低!你要相信自己能夠獨當一面,不管是誰,即便是張山也好,我們都只是你成功路上的陪伴者。只有相信自己,你才能夠真正的成長起來。你也不想每次遇到這種情況都在別人的保護下吧?”
見我不再吭氣,楊隊笑了笑,又說:“放心好了!我就到一樓樓梯口,看一眼就上來,絕不多呆,頂多幾秒鐘的事兒。”
說完,楊隊長轉身走下了樓梯。等拐過彎去,就只能聽到他下樓的腳步聲,我剛剛升起的一點點自信瞬間又被擊碎了。
唉~我真不是幹這個的料,連劉雲龍都比我強。就是不知道怎麼的老天爺瞎了眼,竟然把無爲印安在了我的身上。
“小王!你看一下,二樓廁所裡面還有屍體沒有?”我正胡思亂想,楊隊長的聲音順着樓梯道傳了上來。
“有!”我回身看了一眼,屍體的確還在,趕忙回答道。
“……好的,知道了。我上來了。”楊隊長看來是驗證完畢,就是還不知道答案。沒關係,等他上來再問也不遲,我這麼想着。
五秒鐘過去了,居然還沒有聽到他上樓的腳步聲,我有點慌了,向下喊道:“楊隊?怎麼還不上來?”
可是樓下一點回音也沒有。
“楊隊?這時候你可別開玩笑啊!”我沒辦法,一邊下樓,一邊問道。
轉過拐角,我站在一樓半的位置,向下看去,哪裡還有楊隊的影子?
壞了!!!說了別讓他下去!!!
看着空空如也的樓梯間,我有一種想抓狂的衝動。這個百足陣也太厲害了!不知不覺,哪怕是分開幾秒鐘,就會中招。
頹然坐在臺階上,我盡力想要理出個頭緒。楊隊長穿的是雙Jeep登山鞋,這種鞋我也有一雙,後跟處有一塊鐵質鋸齒,是爲了在結冰的地面行走時而特別設計的。平時不用,這排鋸齒向內扣着,但由於是是金屬,即使扣着,走路時也會發出啪啪的響聲,聽起來像是釘了一塊金屬的後鞋掌。所以,楊隊如果去了別的地方,我一準能聽到腳步聲,除非他點着腳尖走。但這裡又沒有人,有必要麼?他又不躲我。
綜上所述,楊隊極有可能是看完樓下的情況,轉身準備上樓時,意外發生了。那他究竟去了哪裡呢?
我知道自己根本想不通,但卻不知道在這種目前就剩一個人的情況下,我該怎麼辦?究竟是先找楊隊長?還是先去找張山他們?
不管了!先去十一樓找到張山和劉雲龍再說。現在就算打破我腦袋,也想不出來楊隊究竟去了哪?倒不如找到張山後,再作打算。楊隊說得對,我不能再這麼總是指望他人,凡事還要靠自己!
既然主意已定,我不再猶豫,站起來朝樓上走去。不就是十一層樓麼?我就不信還能有什麼東西把我給吃了!
回到二樓時,我沒敢往衛生間看,閉着眼就要轉彎往三樓爬。
“砰!”我還沒明白怎麼回事,腦門上瞬間就傳來火辣辣的疼痛。
捂着腦袋,我艱難地睜開眼……這……前面哪兒還有樓梯?分明就是一堵牆!通往三樓的路,沒有了!
難道這裡只有兩層?
……不對!如果只有兩層,那張山和劉雲龍他倆又是怎麼上去的?總不會只有坐電梯才能上得去吧?那也太扯了!
總之,打死我也不坐電梯!市醫院的電梯,恐怕這輩子都別再想讓我坐,受夠了!既然這裡不通,那我就去大樓西頭,那裡還有一個消防通道。我倒要看看,這個張海濤究竟打算怎麼玩!
壓下心理上的恐懼,我出來後又瞧了一眼衛生間。還好,屍體還在!只要這傢伙不動,我倒也不覺得有多可怕。
市醫院的二樓既不是門診也不是病房,而是化驗科。每天各科室和門診上的患者血液、體液,都要送到這裡來化驗。除了化驗,B超、心電圖等非放射性的檢查設備也都在這裡。好在燈都亮着,而且整個血液化驗室均爲透明玻璃隔斷,看着倒不覺得讓人害怕。
奇怪的是,貌似整個血液中心的機器都沒有停下,每一臺都在瘋狂地運轉。我甚至看到有說不出名的機器裡,血液就像泉眼似的,咕嘟嘟不停往外冒。
我強迫自己不再去看這些東西,急匆匆地走過了血液中心。經過東頭電梯間時,我特意看了看這兩部電梯,居然屏幕上都不顯示任何數字,好像沒電一樣。這樣也好,既然不讓坐電梯,那就一定有樓梯可以爬。
來到東頭的消防通道,總算是有驚無險,我懷着忐忑的心情走到裡面一瞧:謝天謝地!通往三樓的樓梯赫然擺在眼前!
我激動不已,心想又離張山他倆近了一些。但是,只快步走了一層,我又不得不停下來。因爲三樓通往四樓的樓梯,又被堵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