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可此時是中午,過了午飯的點,等了快二十分鐘,走廊中竟再沒人走動。難道張海濤包了二奶在這兒,中午幽會來了?但我隨即又放棄了這個想法。雖然對張海濤不是很熟悉,但從他殺妻騙保這件事來看,對他來說,事業遠比女人要重要。再者說了,包二奶也不會在這裡包啊。就算他同意,恐怕二奶也不一定同意。
張山都快要坐在樓梯上睡着了,我正一根接一根地抽菸,走廊深處終於有了動靜。輕輕拍醒了張山,我倆趴在樓梯口,慢慢探出頭來向外看去。
果然是張海濤這傢伙!只見他手中攥着一個圓溜溜的東西,正一步步朝我們這裡走來。
我暗中記下了他出來的大致位置,和張山把頭縮了回去。由於樓內太靜,張山不敢出聲,用手連連比劃,示意我去看清他手上拿的是什麼?
直到張海濤的腳步聲在樓梯間外停住,我纔再次伸頭看去。
樓梯間的外面就是電梯間,張海濤此時在等電梯。按照人們的習慣,按下電梯呼叫鈕後,多會面朝電梯站着,所以此時是從後面查看的最好時機。
我伸出頭來,果然發現張海濤正在前方兩米處背對我站着,他的右手中,捏着一顆拳頭大小的黑色玻璃圓球。我怎麼看怎麼眼熟,這時電梯來了,張海濤一邊把這個玻璃球塞入上衣口袋,一邊走進電梯,就在他擡手的一瞬間,我終於看清了他手中傢伙的全貌。
我自然認識這種東西,因爲我也有一顆,那就是瞳璽!那個畫着眼睛的玻璃珠子。看清後,我趕忙縮了回來,防止被走近電梯的張海濤看到。
等電梯門完全關上後,張山才小聲問我道:“是什麼?”
“……瞳璽!”我不明白張海濤爲什麼拿個這玩意兒。這種東西到底有什麼用,我到現在也不知道,只記得在碧沙崗的地下防空洞中糊里糊塗地用過一次。
“他哪來的這玩意兒?這東西只有掌印人拿了纔有用。……難道……是因爲錢老頭兒?”張山顯然知道瞳璽是什麼。
“你是說……張海濤專門幫錢老頭收集和存儲這東西?”我震驚了,如果真是這樣,那他們會不會和市醫院電梯裡的那個百足陣有關係呢?要知道那個陣也是用來收集各種魂魘的。
“到底什麼情況,那要問了他們才知道。這傢伙現在走了,咱們進去看看不就明白了?”張山說着,就向張海濤出來的位置走去。
“這樣破門而入……不太好吧?萬一把咱們當小偷了怎麼辦?”我一邊跟在他後面,一邊四處看着有沒有監視設備。
“咱們充其量是小偷,那傢伙可是殺人犯,你別忘了。”張山纔不理會法律那一套。
好在這幢大樓建的早,除了大堂和電梯間,別的地方並沒有安裝攝像頭。
張山摸索了半天,在一扇房門前停下來,回頭問我道:“是這裡吧?”
我又轉身看了看,印象中張海濤貌似就是從這裡出來的,木頭房門上除了一把球形鎖,就只有一個房間號牌,上滿刻着“1212”。
在得到我肯定地答覆後,張山先是四處瞧了瞧是否有人。然後用外套一角墊在那個球形鎖上,雙手握住用力一扭。“啪嚓!”一個不正常的聲音過後,門鎖居然被這傢伙強行扭斷了!張山又隔着衣服朝鎖舌用力一推,屋門應聲而開。
我張大了嘴,不知道說什麼好。這傢伙的力量也太強悍了!普通的鎖根本就防不住他這種人啊!對他來說這玩意就是個擺設,哪用得着各種技巧,只是稍一用力,分分鐘就搞定的事兒。雖然這種門的確好破壞,估計換成是我,力量大點也能幾腳踹開。但像他這麼純憑手勁兒就輕鬆打開的,估計除了那個錢老頭,還真沒幾個人。
“你這……都弄壞了,到時候他不就知道咱們來過了?”我過了好半天,纔算從震驚中緩過神兒來。
“我說你傻吧?等咱們知道里頭的東西,還不直接去找那傢伙攤牌,你倒替他擔心起來了。”張山嘟囔着,推開了房間的門。
我跟着朝裡面望去,屋內很暗,可能窗簾都拉着的,透不出一絲光亮,根本看不清有些什麼。
“先進去!”張山怕在外面呆時間長被人發現,還沒找到電燈開關,就扯着我走了進去,順手關上房門。
我正站在一片漆黑中不知道該怎麼辦,啪嗒一聲,張山打開了屋內的頂燈。這是一個賓館樣式的套間,我們此時站在門口,右手邊就是衛生間。往前是一個客廳樣子的會客間,大概有個十幾平米。會客間的一角,還有一扇關着的扇門,裡面應該是臥室。
客廳裡倒沒什麼特別,擺着茶几沙發等一些常見的傢俱,只是本該放電視機的一套矮櫃上,堆了許多黃裱紙和檀香蠟扦燭臺什麼的,看來這傢伙的確在幹一些見不得人的事兒。
我想走過去把窗簾拉開,好讓屋裡亮堂一些。可拉開窗簾後,我愣住了,窗戶外面依然是漆黑漆黑的,就和在市醫院裡看到的一樣,哪有太陽的影子?
張山也趕忙走過來仔細查看。我們試着推窗戶、敲玻璃,但它就是紋絲不動,好像從一開始就是個擺設一樣,完全沒發揮窗戶本身該有的作用。
“這究竟是怎麼封上的?”我見連張山都推不開,放棄了自己去試試的念頭。
“可能是用陣法封上的,目的就是防止外人的突然進入。”張山神情嚴肅地看着窗戶,推斷道。
“不會吧?大門那麼好進,窗戶卻封這麼死,有個毛用……”我說着,轉身看向房門。
可看清楚後,我瞬間就住嘴不說了。張山見我話沒說完,也感覺到情況不對,轉過身來。我們都愣住了,只見剛纔房間大門所在的地方,只有一堵白牆,門竟然不翼而飛了!
我倆趕忙搶上前去,在這面白牆上敲敲打打。但發出的聲音告訴我們,這面牆後面,的確是實心的。
那大門究竟會去了哪裡?
我又衝進廁所,仔細查找了每一寸角落,但也只得出一個結論,除了剛進屋時的房門消失之外,其它任何東西都沒有變化。
張山坐在浴缸的沿上愣了半天,說道:“看來咱們小瞧那個畜生了,沒想到他還會這麼一手!”
“這難道也是個法陣?”我剛纔又試了“破幻境”,和在市醫院裡一樣,毫無作用。
“看來是這樣,但又和醫院的那個百足陣有所不同。那個鎮是用來蒐集魂魘的,而這個鎮雖然現在還搞不清楚是什麼,我看倒是看門和防賊居多。”張山不斷地這瞅瞅那看看,估計是想要把陣眼找出來。
“哦……那就好辦了。”我放下心來,只要不是像上次那種遍地殭屍的情況,我都能接受。
“那你就說錯了。陣法裡面,數這種防禦的陣法最難破。因爲防禦的陣法多是用來保護自己,防止敵人的,不具有攻擊性。一旦踏入,被困者多是毫無辦法,非要等主人回來了才能解開。”張山越說,眉頭皺地越緊。
“那就是說,咱們要想出去,恐怕要等那個張海濤回來才行麼?”我勉強聽明白了他的意思。
“問題就是,如果他十天半個月不來一次,怎麼辦?”張山馬上接着說道,看來他早就考慮到了這一環。
我沉默了,他要是十天半個月纔來一次,我就算倆餓也餓死了。
張山頓了一下,接着道:“就算他很快回來,今天可不像那天晚上,他迫於武力威懾,對咱們毫無辦法。這時候咱倆入了他的套兒,又是唯一知道這傢伙底細的人,你能保證他不會殺人滅口?”
張山越說,我的臉色也跟着愈發陰沉。是啊,張海濤本來過的好好地,誤打誤撞讓我倆發現了他兩年前殺妻騙保的真相,要說不會殺人滅口,連我自己都不信。
“那就沒有別的辦法了?”我此時也是一籌莫展。其實自打張山來了以後,許多事情幾乎都是他出頭解決的,我壓根沒動過什麼腦子。碰到這種事情,也只有聽他的。我開始考慮如果活着回去後,到底要不要回去把《攝夢錄》仔細看一看。就算不害人,也能防身,總不至於像此時一樣,魚在砧板,任人宰割。
“目前要先搞清楚這是個什麼陣,才能對症下藥。去裡屋看看吧。”張山說着,站了起來,往外走去。衛生間裡已經被我倆翻了個底朝天,應該沒有什麼可疑的東西。
“嘭!”張山剛走到衛生間門口,腦袋一下就撞在了門框上。
捂着被撞個大包的腦袋,張山忍不住低聲罵道:“孃的,什麼破房子,一個門修得都這麼低!”
我正想笑話他誰讓你長得那麼高,但卻想起了剛纔的情形:這房子即使修得再低,門框至少也要有兩米來高,張山個頭一米九左右,就算穿上了鞋,也不應該會實打實地撞在門框上啊。而且剛纔進洗手間的時候,張山在前我在後。我當時就怕撞着他,特意看了一下門框的高度,只見這傢伙是站直了走進去的,根本沒有低頭。難不成就這一會兒工夫,他又長個兒了?
張山摸着額頭看向那個一米九高不到的門框,似乎也發現了異常。
“這個門框一直就這麼低?”他回身問我道。
“絕對沒有!”我相當肯定。
張山聽後神色一變,馬上扭頭向洗漱臺那裡看去。上面整整齊齊地放着牙刷、牙膏、香皂、梳子等洗漱用品,但就是……比我們平常見到的略小那麼一點點。
“難道是……”張山話還沒說話,就低頭衝了出去,在外面衝我喊道:“快來裡屋!”
我趕忙走出衛生間,只聽砰一聲,這傢伙又踹開了裡屋的門。
裡屋雖然也亮着燈,但卻是照片沖印室那種暗紅色的燈泡。屋內煙霧繚繞,除了正對門那面牆的中央擺了一張貢品臺,別的什麼也沒有。張山根本不去研究那張臺子上的東西,而是沿着牆根不斷地摸索。
我早已看清那張臺子上擺着一顆瞳璽。用一個三腳架支着,不至於到處亂滾。在這顆瞳璽旁邊,還有一個空的架子,看來原本也放了一顆,估計就是剛纔被張海濤拿走的那枚。
我走上前,拿起那枚瞳璽。其實我根本分不出來這枚和我家裡那枚有什麼不同。怎麼看都是一個樣。
“呵呵~”我正看着,脖頸一陣涼風颳過,隨之響起了一個女孩的笑聲。
“誰?”我趕忙回頭,屋子裡除了張山,卻什麼也沒有。
“幹嘛?”張山正蹲在牆角里,聽見我說話,趕忙站起來四處看着。
“這個東西……有問題。”我不知道該怎麼表述,盯着手中的瞳璽說道。
“你看到裡面的魂了?”張山也靠了過來,拿過玻璃眼珠,一邊研究一邊說道:“瞳璽,是隻有魂才能幻化成的東西,魘並不具備這個能力。它不怕水淹,不怕火燒。但魂理論上是要投胎轉世的,他們既不能在陽間活動,也不能在陰間停留過久,所以瞳璽就成了那些無處可去的冤魂的唯一歸宿。”
“那張海濤要這個東西究竟有什麼用?”我還是不解,問完後又把瞳璽從張山手中取了過來。
“當然,是通陰人,才擁有和魂魘直接接觸的能力。但唯獨你們掌印人,甚至具有吸收魂魘以達到提升自己的能力。”張山說完,卻拿一種怪異的眼光看着我。
“你說的是噬魂者吧?”我此時並不理解他眼神中的含義。
從防空洞中出來後,我曾經對張山說過,在最後關頭,就是靠吸收了那個男孩的瞳璽,纔算躲過一劫。記得當時張山聽到後,也是這麼一種複雜和糾結眼神。但我並不覺得有什麼,因爲畢竟是那男孩自願的。
正瞅着手中的瞳璽不知道該說什麼,我的視覺卻突然一閃,穿越了空間,來到門外,看到遠遠地走來一個人……是張海濤!
“不好!張海濤回來了!”雖然眼前的一幕難以解釋,但我更關注看到的情景,忍不住說道。
“你怎麼知道?”張山奇怪地問道。
“瞳璽告訴我的。”說完,閉上眼後再睜開,握在我手中的,還是一顆黑色瞳璽。但我剛纔已經知道了它的來歷,這正是在市醫院裡摔死那個小護士的魂!
“完了……看來今天咱倆是要交代在這兒了。”張山終於也放棄了,倚着牆根緩緩坐下來。
“不至於吧?難道咱們讓他逮到,就連一點希望都沒有?”說到底我還是不相信這個傢伙能有那麼惡毒。
“等你明白過來,咱倆就成肉醬了!”張山見我不信,直起身說道:“你沒發現這套房子越來越小麼?”
我當然發現了,只不過我是覺得我倆越長越大而已。
“這個陣叫什麼名字我忘了,只是小時候聽爺爺說過一次,這是看家護院的一個陣,不但能將貿然闖入的人困在裡面,而且空間會越縮越小,直到主人回來,方纔作罷。”張山一口氣說了這麼多,也不管我明白與否,接着說道:“如果張海濤發現有人闖入,他就算不想殺我們,也會先把空間縮小,待裡面的人不能動彈,才考慮下一步。你認爲咱們倆人在這越來越小的空間裡,能支持多久?”
“那照你說,咱們還真有成肉醬的可能?”我開始害怕了。如果被活生生地擠死,那也太痛苦了!
張山正要站起來,卻發現房間突然正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加快縮小。
“快!躲到牆角!”張山此時連站直身子都不行,房頂已經被壓到了和我差不多的高度。
我倆縮在一角,儘量使自己所佔的空間小一些,這樣說不定還有一絲希望。
終於,房間已經縮成了只能蹲着兩個人的大小,卻還沒有停下的意思。剛纔牆根的那張貢品臺,此時也只有一個巴掌大小,就在我面前的地上放着,跟個玩具似的。
漸漸地,我和張山被擠在了一起,而且越來越緊,就快要無法呼吸了!疼痛感也一點點地傳來,我甚至感覺到自己的膝蓋和張山的肘關節骨頭摩擦發出的聲音。
難道今天真的要死在這裡麼?我們扶屍咒和百足陣都闖出來了,竟然會被擠死在這一個小小的看門法陣中。
“……啊!”我終於忍不住疼痛,大聲叫了起來。
奇蹟往往在人們產生絕望時纔會發生。我這麼一叫,反而覺得不再那麼痛苦了。感覺一陣暖流從右手腕上不斷通往全身。
……是那顆瞳璽!我終於明白過來了!
在地下防空洞中的最後一幕,再次發生了!雖然我看不到,但卻隱隱約約能感覺手中的瞳璽正被一點點吸入到無畏印內。
快點!再快點!
張山已經被擠得低下了頭,我此時根本看不到他的表情。只希望這個吸收瞳璽的過程儘快結束,那時說不定還有逃出昇天的希望。
在額頭碰到膝蓋的那一刻,瞳璽終於完全被我吸收了。手中一用力,我捏碎了已經化爲粉末的這顆珠子。
我試着用肩膀去撐開已經擠得一尺不到的牆壁。奇蹟發生了!牆壁隨着我的用力,慢慢向後退去。
直到我用雙手撐住了兩邊的牆面,張山總算不再受到擠壓,半跪在地上,劇烈地喘息着。估計再晚幾秒鐘,這傢伙就要被擠死了。
我其實並不知道自己下面該怎麼做,但卻有一個念頭告訴我,這樣做,準沒錯!
站在那裡,慢慢調整氣息,待感覺無畏印的氣流注滿雙臂後,我低喝一聲:“破!”緊跟着雙臂一振,這個空間終於被擊碎了,四周開始出現耀眼的白光。
等再睜開眼時,我和張山正站在屋門口,牆上的那扇大門再次出現。
張山此時已經休息過來,他閃身搶在我前面,拉開了房間的大門。門外,張海濤左手端着一個飯盒,右手食指和中指繞成一個麻花型,口中正念念有詞,果然是他在催動法陣。
我本來還奇怪這傢伙怎麼來了又走,看樣子他就沒離開的打算,而是下樓買吃的去了。
張海濤根本沒想到我倆此時已經逃了出來,還在不斷催動那個法陣,實不知早已被我給破掉了。
“嘿!”既然出來了,張山又怎會怕他?此時恢復了一貫的作風,拍着張海濤的肩膀和他打招呼。張海濤睜開眼來,看到是我們,嚇得渾身一抖,盒飯也掉在了地上。
“原來是你們……在裡面?”這傢伙瞪着我倆,一副難以置信的神色。
“我說張大老闆,這才幾天不見啊,就成我們的道友了?又是捏指訣又是催法陣的。我看你呀,也別費這勁兒了,你這輩子不該做的都做了,再練也是徒勞。”張山根本不接他的話茬,只是冷嘲熱諷。
張海濤不住後退,看來我倆對他還是有一定震懾力的。
“張海濤,該知道的我們都知道了。我只問你,你和姓錢的老傢伙到底在搞什麼鬼?!”我踏前一步,衝張海濤逼問道。
“我……我……”張海濤沒想到我們連錢老頭都挖出來了,劇震下,頭上滲出了豆大的汗珠。
此時我倆只有一米不到,我正要向前繼續對他施加壓力,沒想到這傢伙突然毫無徵兆地擡起雙臂朝我衝來,但好在他只是爲了推開我,到沒有什麼別的意思。
我沒有絲毫防備,被這傢伙一下推得坐在了地上,而張海濤則藉着反作用力,向後一彈,踉踉蹌蹌地朝電梯間那裡跑去。
“快抓住他啊!”我從地上爬起來,見張山任憑這傢伙跑出去十幾米了,還沒出手的意思,忍不住催促道。
“嘿嘿,他能跑得出我如來佛的五指山?”張山胸有成竹的朝我一笑,叉開腿蹲下身去。等他再站起來,手裡拿着一截紅色的地毯。
我低頭一看才發現,這個走廊裡爲了整潔和好看,中間鋪了條長長的紅地毯,很窄,也就一米左右,但從這頭到電梯口盡頭,是一整卷。
而此時的張海濤,正在地毯上跑着。他身前不遠處就是這截地毯的盡頭,電梯間的窗戶,右手邊則是消防通道。
我好像有點明白他想幹什麼了,抽動地毯把張海濤再拽回來?或者乾脆拽倒,再等我們走上前抓住他?
眼看張海濤已經跑到了電梯間盡頭的那扇玻璃窗前,估計這傢伙是打算從消防通道逃走。
“嘿!”張山終於動了,一聲大喝,猛然向後一抽自己手中的地毯。果不其然,整條地毯都被拉向我們這裡。
不過……我想到了一點!人在高速跑動中,如果從腳下抽走什麼東西,一定會向前摔倒的!
張海濤還沒等搞明白是怎麼回事,就被腳下的地毯給絆了一下,身子斜斜地向前衝去。
漸漸地,張山臉上的笑容也凝結住了。因爲我倆都看見,張海濤正以他自己根本控制不住的勢頭,朝電梯間的那扇窗戶衝去。而剛纔在那裡蹲點等他時,我爲了抽菸,把窗戶都推開了。這是一種敞開式窗戶,兩扇分別向外推開,能留出很大的空間。
此刻,我只能寄希望於這傢伙能及時剎住車。可玩命逃跑中的人,有幾個不是拼勁全力?
我和張山都停止了動作,眼瞅着張海濤先是撞在窗臺上。由於重心前傾,他的上半身一下子就衝了出去,雙腳離地,雙腿漸漸翹了起來,越翹越高。
緊跟着,一個嘶聲裂肺的叫聲由近至遠。
最後,只聽到樓下“砰”地一聲悶響。
……完了!完了!搞出人命了!
我看向長山,這傢伙也是臉色煞白,沒想到抽地毯能抽出來這麼個結果。愣了半天,只聽到樓下的吵鬧聲越來越大,我倆才失魂落魄地趕忙來到窗邊,向下看去。下面就是火車站的站前廣場,早已圍了黑壓壓的一片人,他們此時正朝上看着。
我發現人羣正中的地上,臉朝下趴着一個人,看衣服應該是張海濤無疑,肯定是不活了。
“還好,沒砸到別人,不然我罪過就大了!”張山吁了口氣,說道。
半個小時後……
“太不像話了!讓我怎麼交代?在火車站,上萬人眼皮底下,摔死個人,你們還讓我不讓我活了!”1212的房間裡,我和張山呆呆地坐在沙發上,宋東風和劉雲龍倚在窗臺邊。四個人八隻眼瞪着楊隊長一個人在屋內踱來踱去,他嘴中還罵罵咧咧個不停。
“……那個,頭兒,不至於吧?不就是死個人嘛!”發生這種事情,劉雲龍畢竟還是很擔心我的,小聲對他們領導說道。
“不至於?死人都不至於,那你告訴我什麼至於?”楊隊長越罵越激動,轉過身來指着我倆吼道:“還有你們這兩個傻瓜,人掉下去了你們還往外看!不知道這是十二月啊?整幢樓就這一層敞着窗戶,一露頭,下面千八百號人都瞅見你倆了。萬一被拍下來,你倆就等着去蹲監獄吧!”
“不是吧?”這句話可把我嚇得不輕,趕忙說道:“情況我倆都已經交代了,這純屬意外。再說那傢伙本身有命案在身,我們還懷疑他和市醫院的小護士離奇死亡有一定的關係,他死也是罪有應得啊!”
“是不是罪有應得,不是由你們說了算的,那得法律說了算!再說,像你們這樣個人行爲的除惡揚善難道就該得到弘揚?那國家的法律還要不要了?!”楊隊長狠狠地給了我一個大白眼。
我沒什麼可說的了,看着宋東風,一臉求助的神色。要是真因爲過失殺人被抓起來,那我這一輩子可就算完了,家裡人第一時間都能全被我給氣死。
宋東風朝我吐了吐舌頭,然後擡頭說道:“我說楊隊,您也別太緊張,這完全是案件調查中的意外事故,雖然現在要強壓下來需要花很大力氣,但等整個案子一破,人們自然也就把先前這茬兒事兒給忘了。”
“哼!糊弄小孩呢?就算有好處也是你們保調局撈着。”楊隊長幹了多少年了,怎麼會吃宋東風這套:“這些都是不能公開的事兒,案查完,事兒辦好,你們站起來走了,不還得我在這兒擦屁股!”
宋東風並不生氣,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說道:“那就是您多慮了,我好歹也來這邊兩年多了,如果這麼做,以後在您的地盤上,我還要不要混了?雖然事件不能公開,但無論是您還是我,向上面的報告可以保持一致啊!您想,如果結案後您的報告裡面還有一份我們保調局專門出示的報告和證明,是不是所有問題都可以迎刃而解呢?”
楊隊長聽後,明顯有些動容。
雖然我只聽了個大概,但隱約感覺這的確是目前最理想的解決辦法。反正,只要能不讓我蹲號子,他們愛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低頭考慮了半天,楊隊長看來還是被說服了,指着我倆說道:“這件事,今晚一定會上新聞,只要畫面中沒有你倆的樣子,那麼一切都好辦。如果有,我先醜話說前面,別說是你小宋,就算是你們局長親自來了,恐怕也保不住他倆!”
“這是自然!”宋東風並沒有反對楊隊長的提議。而是答應後,向我倆做了個不用擔心的手勢,直接走到裡屋打電話去了。
我估計他是要設法干預今晚的新聞播出。
楊隊長自然知道宋東風有辦法,之所以這麼說,就是爲了藉助保調局的力量把事情強壓下來。現在的新聞機構可不比十幾年前,除了直接負責國家安全的單位,他們那是誰的帳都不買。
“還有,小劉,我不管你用辦法,把他倆弄出去。現在下面都是記者,一定不能讓人知道他們的樣子!”楊隊長說完,就獨自一人出去了。
劉雲龍走過來,看着我倆,笑着問道:“我問你們,是想堂堂正正地走出去啊?還是想神不知鬼不覺的離開?”
我還沒開腔,張山搶着說道:“屁大點事兒,我做的我承認!有什麼大不了的?那傢伙就是該死!再說我也沒有殺人意圖,他自己命不好,怪誰來着?我沒錯,憑什麼要偷偷跑?!”
這傢伙聲音很大,可能也是爲了說給剛走出去的楊隊長聽,被訓了半天,竟然一聲都沒吭,也真難爲他了。
“呵呵,那行!不過你們倆要聽我的!我保證你們大大方方地從門口走出去坐車離開!”劉雲龍越說,笑得就越厲害。
憑我對他的瞭解,這傢伙準沒安什麼好心,我倆這次估計要着了他的道兒了。
十五分鐘後,我和張山都被拷上手銬,一人頭頂罩了個挖了倆眼兒的牛皮口袋,分別被劉雲龍和另一個警員拽着,從大門裡“堂堂正正”地走了出來,被帶上一輛警車,絕塵而去。
雖然此時門口已經有了聞風趕來的媒體,但他們都沒有注意到,這輛車根本沒有開向看守所,而是直接去了市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