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什麼?”我和劉雲龍同時問他道。
“師叔!”張山並沒有直接回答,而是轉過臉來,看着我說道:“你要答應我,這次雖然是迫不得已,但爲了救人一命,可以破例,不過一定要是最後一次了!”說完,他從外套的內兜中掏出一個東西,圓圓的,黑黑的,上面一個眼睛,透着詭異的光。
“瞳璽!”我看清了眼前的東西,忍不住叫道。而更奇怪的是,我此時的心情不光是驚訝,竟還夾雜着些許的興奮。
“你是讓我……”我似乎有點明白了張山的意思。
“對!吸噬了這枚瞳璽,我指導着,你就能救你們老闆一命。但是,你要對我發誓,這是最後一次吸噬瞳璽,以後永遠不再碰這東西!”張山看着我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道。
“爲什麼?你總要給我個解釋吧?”我十分不解他爲什麼不讓我吸收這個東西,至少目前已經吸噬了三枚,不但沒有什麼副作用,還能提高我的各項身體素質,何樂而不爲呢?
“具體原因,我以後再告訴你。你先記着,一魂一瞳璽,這東西雖然乃陰間之物,但都是善良的思想才能夠形成。你每吸噬一枚瞳璽,就相當於殺了一個善良的人,你忍心麼?”張山看着手中的瞳璽問我道。
“啊……”這點我還從未考慮過,但轉念一想,說道:“那當初在防空洞裡,我吸噬了那個男孩的瞳璽,可他不還活着麼?”
“魂離開身體的時間越長,那麼相對的,其能夠離開瞳璽的時間也就越長。”張山事後聽我說過此事,所以知道我指的是誰。
“那不對啊,老張,既然瞳璽是魂,善良的代表。那老王應該吸收的越多,就越善良纔對,也不算什麼壞事兒啊!”劉雲龍聽我倆說了半天,忍不住插嘴道。
“……這事咱們以後再說,先救人吧!”張山沉默了片刻,似乎不打算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伸手把瞳璽遞給了我。
“該怎麼弄?”我把瞳璽握在手裡,就有忍不住想要吸噬的衝動。這種感覺,既不像抽菸的人,一天不抽就坐立不安;也不像嗜酒的人,一頓不喝就吃飯不香。怎麼說呢,倒有一些像皇帝坐上寶座,將軍揮舞起令旗的感覺,那種號令天下,所向睥睨的氣勢和信心,最讓我着迷。
“你吸收吧!”張山扶住了我們老闆的肩膀,說道。
我不再吭聲,努力營造出一種絕望的情緒後,用力握住了瞳璽。頓時,黑色的煙霧瞬間包裹了整個右手,手腕處的無爲印迅速旋轉起來,將黑氣源源不斷的納入其中。片刻後,我扔掉了手中的那把“灰燼”,擡頭看了他倆一眼,說道:“好了!”
“來,你用右手食指摁着這個包。”張山一邊說,一邊用手抓着我的手朝那裡按去。
我並沒有用力,由着他的力道剛放上去,沒想到這傢伙猛地一往下拽,我的食指直接從兩根肋骨間****了吳國曉的身體。
“不要拔!閉上眼!”張山見我有些驚訝,趕忙摁着我的手厲聲說道:“你一拔就前功盡棄了!用心去觀察一下,究竟是什麼原因?”
我只掙扎了一下,聽他這麼說,又連忙閉上了眼睛。說來也怪,雖然什麼也看不見,但我感覺指頭並沒有穿破他的皮膚,而在我指尖周圍,大大小小的各類血管竟然都能被準確地撲捉到。
正體會着這種奇異的感覺,突然,我的指尖似乎被一個硬硬的東西颳了一下,我嚇了一跳,睜開了眼。
“是什麼?”張山見我睜眼,緊跟着問道。
“這……不可能……”我結結巴巴地說着,因爲血管裡絕對不會出現這個東西。
“哎呀你急死我倆了!到底是什麼?!”劉雲龍也在一旁急的直跺腳。
“火……火柴棒……的頭……”雖然看不到,但奇怪的是,直覺告訴我,就是這東西。
“火柴棒?”劉雲龍瞬間就傻了眼:“大動脈裡怎麼可能有那玩意兒?!”
張山沉思了片刻,說道:“看來就是這根火柴,堵住了他某條血管,造成了死亡的假象。”
隨即,他又擡起頭對我倆說:“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人爲的!”
“廢話!”劉雲龍又搶白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了,血管里長火柴棒,你當他是樹啊!”
“你倆少說幾句那些個沒用的!怎麼解決?!”我手指還在老闆胸口上插着,想拔又不敢拔。
“……你能引導它向下走一點麼?”張山想了想,說道。
我又閉上眼感知了一下,這才睜眼答道:“恐怕不行,也不是不能走,問題是我這在兩根肋骨中間插着呢,手指沒法跟着動啊!”
“離心臟有多遠?”張山又問道。
“差不多兩公分多一點。”
“……點了它!!!”
“什麼?!”我一時沒能弄懂張山的意思,但又似乎想起來一絲什麼。
“用御火咒,點了它。”張山這次很平靜地說道。
“你確定……不會有意外?”我驚恐地瞧着他。我是真不敢,早先老闆並不是我害死的,自然沒什麼心理負擔。可現在,他的生死握在我的手中,哪裡還能再如此輕鬆?難不成我真要坐實這個“殺人犯”的罪名?
“不救,他必死無疑;救,他還有一線生機。你自己選擇吧!”張山拍了拍我的肩膀,竟然走開了。
這個沒義氣的傢伙!這一套傢伙式兒都是你擺的,現在到了最關鍵時刻,丫的掉鏈子跑了!把我自己扔這兒。
看見我求助的眼神,劉雲龍無奈聳了聳肩,說道:“我也沒辦法啊,我幫不了你。不過送你一句話,這傢伙本來就被‘判死刑了’,你又來的什麼心理負擔?救不活,那是他命該如此;救得活,你可就是救命恩人了。你想想,兩頭你都不吃虧啊,還怕什麼?”這傢伙說完,趁我分神之際,馬上跑到十米外,和張山在一起,等我的最終選擇。
孃的!我頭一次發現人生做個選擇竟會如此困難!
劉雲龍說得對,我現在抽手不救他,自然沒人會說什麼。這傢伙本來就在停屍間躺着,死因也已查明,誰能怪我?可問題是你明明知道他還沒死,卻不想辦法施救,我想換做誰都難以接受。反過來,我現在救他,卻又有兩條路,要麼成功,要麼失敗。爲什麼會失敗?火柴棒有頭,劃過火柴的人都知道,火柴頭上面的磷,是一種可以劇烈燃燒的化學物質。
如果在使用御火咒時,極有可能對火柴頭的磷估計不足,最終令其燒斷甚至炸開血管,造成體內大出血,直接導致我們老闆死亡。
最讓人着急的是,我此時正感覺體內剛纔因吸噬瞳璽獲得的短暫能量在逐漸消退,如果不趕快做出決定,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了。即使不吸噬瞳璽,我也能催動御火咒,但隔着幾層東西,準確定位,並精確控制燃燒範圍,恐怕也只有現在才能做得到。
一分鐘後,我黑着臉走到張山和劉雲龍面前,說道:“試過了,你倆去看看吧,我不敢看。”
他倆聞訊趕忙轉身走到擔架那裡查看起來。
我剛纔在最後時刻,總算狠心運起了御火咒。當時感覺火柴頭瞬間就被點燃了,但我也隨即抽出了手指。因爲一旦點燃,就不再是我的能力控制範圍之內。運氣好,燒成灰燼,化在血液內循環出來;運氣不好,這個火柴頭一旦到了心臟,那是神仙也救不活。
我心中還在忐忑不已,卻聽到身後傳來跑動聲。趕忙轉過身來,只見劉雲龍又跑向了停屍間。
我心中忐忑地走過去,問張山道:“怎麼樣?”
“還不知道,劉接水去了,看看再說吧!”張山依然在摸着我們老闆的脈搏。
“水來了水來了!”劉雲龍又拿着那個破飲料罐子,接了滿滿的一瓶水,遞到張山臉前。
“直接澆他頭上!”張山並沒有動,語速極快地下令道。
劉雲龍愣了一下,就直接把水倒在了吳國曉的臉上。要知道這可是十二月份,冰冷的自來水澆在臉上,要是普通人早就蹦起來了。
“……成了!”就在一瓶子水馬上就要澆完的時候,張山大喝一聲,鬆開了吳國曉的手,同時雙拳握在一起,對着他的心臟就是猛然一擊。
“啊!!!”隨着他的這一下,吳國曉突然坐了起來,併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倒是把我和劉雲龍嚇了一大跳。
望着不停喘氣的老闆,我這一顆心總算是落到了肚子裡。
從此殯儀館一直流傳着這樣一個故事,一天深夜,三個神秘人來到殯儀館,而出來時,卻是四個人。第二天,殯儀館方面並未宣稱有任何屍體丟失的記錄。所謂“沒有丟失”,自然是劉雲龍和宋東風的功勞。
我沒有和吳國曉說那麼多,畢竟他是受害人,知道不了什麼太多的東西。把他送上了出租車,這纔想起老闆娘還在派出所呆着,正考慮是不是要通知她回家時,劉雲龍的手機響了。
我和張山並沒有聽出來是誰,只是從劉雲龍逐漸嚴肅的表情中看出,似乎有什麼嚴重的事情發生。
交談結束後,劉雲龍鐵青着臉,拿着電話道:“你們老闆娘,在派出所裡面自殺了!”
“什麼?!”我剛剛建立起的好心情,瞬間又被擊了個粉碎。這邊剛把她老公救活,她卻自殺身亡,說句不好聽的,這兩口怎麼就這麼不讓人省心!?
出租車高速行進在前往派出所的路上,我們三人都沒有一絲談性。怎麼剛清閒兩天,就又發生了這麼多離奇古怪的事情?我總感覺所有事情都是針對我們而來。老闆動脈血管內的那根火柴棒,不是人就是鬼放進去的,這點已經得到了張山的肯定。而教老闆娘誣陷我的人,和放火柴棒的是不是一個人?至少我認爲可能性非常大。至於今晚老闆娘的死,還能有救麼?她能像她老公一樣,出現奇蹟麼?誰也不知道。
開到差不多一半的時候,坐在副駕駛位上的劉雲龍扭過頭來,冒出這麼一句:“老張,你有沒有覺得老王八剛纔吸噬了那枚瞳璽後,看咱們的眼神既陌生又可怕?”
我和張山都沒有回答他,只有出租車司機露出了驚恐的表情。
老遠就看到派出所門口站的都是人。我們三人一下車,中年警察就迎了上來,說道:“來啦,現場沒有破壞,就等你們來!”
“她是怎麼死的?”一進派出所大門,張山就迫不及待的問道:“有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中年警察的腳步明顯滯了一下,說道:“先看看再說吧,我也是剛過來,下午那倆小子目睹了全過程,你們一會問他們吧。”
跟着他走到院子最裡面的一個二層樓前,外面又站着好多人,一間屋裡面閃光燈閃個不停。
“通知刑偵科了?”劉雲龍可能是沒看到有熟人,問道。
“目前還沒有,因爲是自殺,而且有錄像有證據,只是通知了技術部門來取證和保留現場痕跡。”中年警察連忙答道。
說話間,下午那兩個年輕警察也迎了過來。
張山突然間想起什麼,拍着劉雲龍問道:“你下午通知他們去接田秉筠,是不是沒說爲什麼要帶她回來?”
劉雲龍想了想,說道:“好像是沒說,有什麼關係麼?”
“你沒說……他們會不會認爲要收押審問田秉筠,結果到這裡後進行了一些刑訊逼問,才造成了她的自殺?”張山不說倒罷了,一說,我立刻就想到了這種可能。畢竟中午的時候,我還是他們刑訊逼供的犧牲品。
“這……不會吧?”劉雲龍聽後一愣,他顯然意識到,這個疏忽真的很可能是致命的。
“你當時到底怎麼說的?”我見他不敢肯定,追問道。
“我好像就說了,讓田秉筠今天先在你們那呆一天,好好照顧。”劉雲龍努力回憶着。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傻子都能聽出來,這句話絕對會引起歧義!雖然我們答應田秉筠不再追究她的責任,可叫派出所來的時候,並沒有提及帶她回去幹嗎?我們的本意是讓她在派出所暫住一晚上,等明天情緒稍穩定了,她想回家可以回家。關鍵是寬她的心,怕有人加害於她。
但問題是,我們沒說明原因,派出所也沒問。要知道,他們現在可是在極力巴結我仨,帶田秉筠回來審訊,甚至用上些手段,儘快洗脫我的嫌疑,以示盡力,這不是不可能。
“你們讓帶她回來,不是爲了審訊?”旁邊的中年警察見劉雲龍發愣,汗就已經下來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們所這次是真的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你們……你們真的對她刑訊逼供了?!”劉雲龍總算反應過來,扯着面前兩個年輕警察的衣服領子,厲聲問道。
“沒……沒有吧……”其中一個警察看我們突然間神色大變,知道拍馬屁拍到馬腿上了,結結巴巴地說道。
“有還是沒有?你們倆負責的,你們不知道?!”張山也走了過來,那個鐵塔的身材往他倆面前一站,盯着他倆,不斷釋放壓迫感。
“快說!你們把她帶回來,究竟做什麼了?我告訴你倆,不老實交代,這次咱們誰都別想過去!就等回家歇着吧!”中年警察眼看到了這個局面,保是保不住了,只能讓他倆老老實實地把情況說出來。因爲如果還敢隱瞞,一旦被發現,那就是更加可怕的後果。到時候別說回家歇着了,這個惡劣影響一旦傳出去,說派出所刑訊逼供,致使嫌疑人自殺,那可是坐牢的罪!
領導都發了話了,兩個小年輕自然竹筒倒豆子般地把事情交代了一遍。
接了電話後,中年警察就派他倆去接田秉筠過來。畢竟中午把我整成那樣,這也算是一個極好的將功折罪的機會。兩人開車到了吳國曉家,見我們居然都不在,只有老闆娘一個人等着。雖然有些奇怪,但也沒敢找我們問。
帶了田秉筠回來,倆人就開始審訊,反覆問話,想要製造疲勞戰術,把老闆娘拖疲,從而在她的話中尋找漏洞。問了兩個小時,老闆娘該交代的都交代了。自然和向我們交代的一樣,兩人見再問不出什麼,就走到門外,一邊抽菸一邊商量是再探一探,還是就此打住。
等到抽完煙,決定今晚先不審了,等我們明天來了再說,結果等兩人推門進來一看,就傻眼了。只見老闆娘不知道用了什麼辦法,打開了手銬,倒在地上,喉頭間都是血,而對面的牆上殷紅的八個大字:出爾反爾,死有餘辜!
“死因是什麼?”劉雲龍打斷了他們一下。
“打碎燈泡……吞下玻璃後,玻璃割碎了氣管和大動脈,缺氧而死。”一個人答道。
我們仨都倒抽了一口涼氣,選擇這種死法未免也太生猛了一些!我擡頭看了看還圍滿了人,正拍照取證的那間審訊室,裡面燈火通明,於是問道:“她哪來的燈泡?”
其中一個年輕人看了看中年警察,小聲說道:“我們……我們用了浴霸。”
中年警察一聽到底還是上了手段,指着他倆的鼻子,氣得不知道該說什麼:“你們!……叫我怎麼說你們好!用了多少?”
“……不多,四個。”這個年輕人剛說完,就被中年警察兜臉給了一巴掌,還罵道:“不多?都死人了還不多?那你告訴我多少算多?!”
“浴霸是什麼東西?”張山不解地問道。其實剛一聽說,我也想問。浴霸我雖然知道是什麼,但和刑訊逼供有什麼關係?
“洗澡用的,大功率大瓦數燈泡,打開後能提高浴室的溫度。”劉雲龍見三個警察不好意思解釋,向張山解釋道:“通常審犯人,怕毆打有傷痕。就用浴霸擺在前面,一直照着,然後進行疲勞審訊,到最後照得頭暈腦脹,口乾舌燥,而且由於過亮,還無法睡覺,再加上不給水喝,一般情況下,普通人到半夜就全招了。這一招就叫‘洗桑拿’。”
聽他這麼一說,我倒真長了見識,沒想到浴霸還有這種作用!不過要說也可以理解,現在講究人權,禁止刑訊逼供,於是讓犯人招供就成了一個難題,碰上那些個能說會道,思維清晰的,你就算審上半年也是白搭。
於是這些“倒扎馬步”、“上澡堂”之類的手段就出爐了。從本質上來說,並不會對被審問人造成什麼創傷或傷害,只不過是通過客觀手段,把你的意志力不斷削弱,目的只有一個,就是招供。
“沒了?”見自己解釋完,半天沒人說話,劉雲龍忍不住問他們兩人道。
“沒了。”捱了巴掌的青年臉上腫的老高,也不敢摸,低着頭說道。
劉雲龍轉頭衝中年警察說道:“我說老耿,洗個桑拿就能把人逼死,你讓我怎麼相信?還有,他倆當時就在門外站着,田秉筠在屋裡做這麼多事情,不說別的,單就打碎燈泡,總得有聲響發出來吧?會能聽不見?”
“我們抽菸用了兩分鐘,真的裡面一點聲音也沒有發出來過。”沒捱打的年輕人搶着說道。
“你給我閉嘴!”中年警察老高衝他吼了一嗓子,看到遠處技術科的人收工走了出來,說道:“要說烤會兒燈泡就自殺我也不信。咱們還是先進去看看吧,在這兒說什麼都是白搭。你們三位都是高人,也許能發現什麼不正常的地方。”
推開外面的人羣,來到屋門口,還沒進去,我就被裡面濃重的血腥味薰得直皺眉頭。隔着門,就看到屋內側的白牆上,用血寫着的幾個大字“出爾反爾,死有餘辜”。筆畫很細,應該是用手指寫的。
兩個年輕人守在門口,中年警察老耿帶着我們仨走了進去。我無法形容眼見看到的一幕,因爲實在是太慘了!屋裡到處都是噴濺的血漬,田秉筠兩顆眼珠子瞪得都快掉出來了,面朝上躺在屋中間,喉嚨處一片血肉模糊,依稀能看出有一些玻璃碎片破皮而出,猙獰地插在那裡。
在她身旁,是一盞破碎的浴霸。看來她的確是吞食了玻璃燈跑,導致碎片在脖頸處割破了喉管、氣管和大動脈,直接造成死亡。
雖然我和田秉筠一直不對付,但她選擇如此慘烈的自殺,還是讓我看了唏噓不已。
張山跟着劉雲龍上前檢查完屍體,站起來說道:“看來的確是自殺,可她爲什麼要自殺?何況也沒有對她做什麼太過分的事情,實在是奇怪。”
“那有什麼奇怪的?”劉雲龍在後面接腔道:“她老公早上死了,本以爲趁機把老王陷害了,她能落着好處。誰知道咱們不但揭了她的老底,又拉到這裡反覆審問。還不是覺得生活沒希望了,於是選擇自殺。”
“……不合理!”張山一邊品着劉雲龍的推斷,一邊反對:“你也知道她陷害師叔是爲了好處。那我問你,像田秉筠這種人,爲了利益,不惜破壞家庭關係,不擇手段,什麼狠話都敢說,什麼狠事都敢做。這樣一個金錢至上的人,她會選擇自殺?”
“有什麼不行?走投無路唄!”劉雲龍指着牆上的字說道:“她這不就是在咒咱們不得好死麼?出爾反爾,說好了不抓她,還是抓來了。人有時候在特殊狀態下,思想是會走極端的。”
“不!張山說的對,這不是自殺!而是謀殺!”我始終在聽他倆分析,直到剛纔劉雲龍這最後一句,總算提醒了我。
“謀殺?”劉雲龍和老耿都一臉難以置信地的看着我。
也難怪,怎麼看這都是一個標標準準的自殺現場。何況還是在派出所內,就算有人要殺她,也不會在這裡動手,那不是找着被抓麼?
問題,就出在牆上的這句話。
張山點頭附和道:“劉,你不要忘記咱們送田秉筠來的目的,爲什麼送她來這裡?”
“還記得田秉筠說的那個夢麼?”我見他們都看着我,於是開始分析道:“她當時說,夢裡的那個人曾警告她:如果敢把這件事說給第二個人聽,那麼第二天一早死的就會是她。結果呢?田秉筠不但全部招供,而且把夢中的內容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咱們。可以說,她先答應了夢裡那個男人的要求,然後又失言了。所以,出爾反爾,指的是她!”
“你是說……是她夢裡那個男的殺了田秉筠?”劉雲龍顯然有些無法接受:“那夢中的男人是怎麼動的手?難道是他在強迫田秉筠自殺?”
“不用強迫,我只需藉助一點點的東西,就能讓你神智喪失,做什麼都聽我的,甚至心甘情願地抹脖子自殺,你信不信?”張山淡淡的說道。
“得,我信!咱別試了!”劉雲龍趕忙捂着自己脖子,躲到我旁邊,又問道:“那這麼說,田秉筠夢裡那個男的,纔是真正的兇手?那他究竟是人還是鬼?”
“這些目前都還是推測,但至少我也相信,田秉筠絕對不會是肯自殺的人!”我看到了房間一角的監視器,又扭頭問中年警察道:“有錄像吧?去看一看,說不定能發現支持這個推論的一些證據。”
“……哦……這裡的監視器只有實時監控功能,不能錄像。”中年警察一直聽我們在說,直到發現我衝他說話,才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不好意思地說道。
“爲什麼不能?市醫院裡的不就能看麼?”張山對這種東西已不陌生。
“他們精着呢,裝那玩意兒,豈不是幹什麼都會記錄下來?到時候出點什麼事兒,人家來一瞧,好嘛!刑訊逼供!直接官司也不用打了,人證物證聚在,還說什麼?”劉雲龍趁機對老耿挖苦道。
“這個……這個……”被劉雲龍搶了白,中年警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沒有就算了,其實就算看,也不一定能看出來什麼。”我倒是主動替老耿緩和氣氛道:“如果真是田秉筠夢裡的那個人,那他八成不會出現。能在思想中殺人,幹嘛還要在現實中露面,明顯多此一舉嘛!”
“師叔說得對!”張山再次附和道:“那個人顯然一開始就不願意露面,所以連田秉筠都不知道他的樣子。在這衆目睽睽的地方,更不會主動現形了。”
“那就是說……你們認爲田秉筠不是被我們逼得自殺了?而是他殺?”中年警察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明明是板上釘釘的自殺案,我們仨來一討論,直接成了謀殺案。估計在他看來,我們是傻子的成分要大於特工。
“目前還只是推斷,不過你先叫那倆小子放心吧!有我們在,輪不到你們來擔責任。”張山挺樂意做好人,直接替劉雲龍發號施令。
“那……那太好了!”中年警察直接從震驚變成了狂喜,想了想又指着地上的屍體請示道:“那田秉筠……?”
“清理現場吧!明天通知她家裡人。”劉雲龍見再沒什麼可發現的東西,就下令收工了。
我心裡倒是頗爲堵得慌,剛救活吳國曉,又死了田秉筠。這兩口子怎麼就那麼倒黴?雖然沒什麼感情,但畢竟天天見,恐怕我們老闆知道了以後,少不了要難受些日子。
唉,還是心軟啊!就是不知道田秉筠有沒有瞳璽?……
想到這裡,我趕忙打斷了自己的思路。這可是頭一次,想着想着就想到了瞳璽,難道我真的上癮了?
等中年警察去招呼人手打掃現場時,劉雲龍再次提出讓我開靈眼,好追查田秉筠的死因,但被我和張山同時拒絕了。張山只是認爲,這種離奇事件交給警察辦,那是白瞎了。而我則覺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只要以後別再糾纏,那就到此爲止得了。
但事情已經發生,也不能不管。我們還是把注意力放到了我們老闆——吳國曉身上。商量好明天上午去找他了解相關情況,順便通知老闆娘的死訊後,也都各回各家了。張山只是交代了我該問些什麼,就以還要“開工”爲由,拒絕了第二天上午的“活動”。
我本來也不想去,但他倆說畢竟是救了老闆一命,去把情況說說,對於他媳婦兒的事,還能起到一定的正面作用,別到最後一紙訴狀,把我們仨一告,那就有點麻煩了。
要說不上班還是睡得香,一覺醒來,天早已大亮。要不是昨晚看了老闆娘的自殺現場,興許還能多睡一會兒。
看了看錶,已經快九點。昨晚劉雲龍說好的,一早去城隍廟瞧瞧那個地道的發掘現場,就順道來找我,然後一起去我們老闆家。
這傢伙,肯定是發現什麼稀罕玩意兒了,賴着不肯走,連正事兒都忘了!打了幾次他的電話,都是不在服務區。沒辦法我又撥通了宋東風的手機。這倆人,八成在一塊兒。
……第一遍,沒人接;……第二遍,忙音……
剛放下電話,它自己卻響了起來,是宋東風。
“喂,你今早怎麼不過來啊?這裡可熱鬧了。”宋東風還沒等我說話,就搶着開口,那邊是有點吵鬧,聽聲音好像是許多人在忙着什麼。
“劉呢?我找他。”我不打算給這傢伙說太多。別他再一看,有蹊蹺,讓劉雲龍去深入調查,我們這都得前仆後繼地跟着上了。
“呵呵,因爲昨天的事兒吧?劉雲龍剛進通道,恐怕還得一會才能上來。”宋東風果然早就知道了昨天的事情。
“你……”我還沒說出第二個字,他又搶着解釋道:“你別亂猜啊!我這回可是既沒跟蹤也沒調查,劉雲龍自己一早來跟我說的!”
“……”我無話可說,愣了兩秒鐘,問道:“他下去幹嘛?又不是命案現場,跟着一幫考古的湊什麼熱鬧?!”此時我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這傢伙不在服務區,地底下沒信號唄~!
“這事兒你可別怪我啊~他自告奮勇的,幾個人攔都攔不住。要不是最後說他不懂專業知識,怕進去後無意間破壞什麼,這傢伙第一個就搶着下去打頭陣了。”宋東風話語間也透着些許的無奈。
我把眉頭皺得生疼,真是交友不慎啊!怎麼就認識了這麼個傢伙,整天正事兒放着不幹,哪兒危險,就專往哪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