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迷糊糊中,我被一陣嘈雜聲給吵醒。睜開眼來,無邊的黑暗包裹着自己。我把手伸到面前晃了晃,可惜什麼也看不到。
“張山?張山!”我慌張地叫道,身邊並沒有回答。
這時才記起自己帶的是有燈的,趕忙向腰間摸去,想要打開開關。可一摸,我渾身都涼了下來,掛在皮帶上的蓄電池和頭頂的礦燈,竟然都不見了!
我頹然地坐在地上,沒有了燈,我幾乎寸步難行。張山也不知道去了哪裡,此時的我,別說是去找扶屍咒了,就連能否走出去,都是個天大的問題。
“教導我們,知識青年一定要投身到廣大農村中去,發揚一不怕苦,二不怕……”把我吵醒的聲音又一次在身後響了起來。
我趕忙回頭看去,這才發現,在黑暗之中,有那麼黃豆大的一個小亮點,聲音就來自於那個方向。
自己肯定還在這條斷頭的甬道內,亮光的地方,就應該是一進防空洞的大廳。難道有人發現我們下來,調集人手來搜索我們了?還是張山去搬的救兵?一想到有人在,我馬上就來了精神,翻身爬起來,向那個黃豆大的小光點走去。
隨着小光點逐漸變大,我聽到的聲音也越來越清晰,一會朗讀是詩詞,一會又是《北京的金山上》。這些聲音的音色雖然嘹亮,但並不立體,一聽就是大喇叭播放出來的。
終於,那個發光的洞口越來越近,外面的景象也越來越清晰,我忍不住跑了起來。
在離洞口還有幾十米的地方,我卻放慢了腳步,因爲這時已經能夠清楚地看到大廳的情景,外面燈火通明,正是我和張山剛下來時進入的大廳,但此時正發生的事情,卻是任我怎麼也想不到的。
大廳中掛着不少白色的布簾,一張張淡黃色鐵架子牀整齊地排列着,只留下幾條過道供人走過,過道里有許多人來來往往,但步伐都很急切。
其中的一姑娘穿着白色的大褂,一直到膝蓋處,仔細看才發現她們原來都是護士,穿梭在各個鐵牀間。
幾乎大半牀上都躺的有人,隱約看到有那麼幾個頭上白白的,應該是包裹了紗布。
來回穿梭的人羣中,那些沒有穿白大褂的,卻清一色地穿着同一款式和料子的工作服,顏色雖有不同,但也只不過是藏藍、土黃,還有黑灰,並沒有特別鮮亮的色彩。
男人們基本上都戴着老式的軍帽,而幾乎所有的人胳膊上都扎着個紅箍,胸前還掛着一顆亮閃閃的東西。
到現在,我終於看明白了,那些胸前亮閃閃的東西猜也能知道是什麼——像章!
這……這是……我徹底迷茫了,大廳一角的大喇叭裡那個毫無情感的女人聲音還在用一個聲調怒吼着,但我卻什麼也聽不到了。眼前的這個場景,我只在電影或電視劇裡才見到過,這是四十年前的樣子啊!
我正看着牆上鮮紅嶄新的“萬歲幾個大字”發愣,這幾個字我剛進洞時是看到過的,只不過油漆已經掉落了許多,勉強能看到字的痕跡。一個女人的聲音在我背後響起:“你是哪個單位的?!”
我趕忙轉過身來,只見一個扎着兩條小辮子,帶着近視鏡的小護士,正杵在五米外,一臉警惕地上下打量着我。
瞅了瞅周圍才明白,這個洞口方圓十米的範圍內,既沒有人走動,也沒有擺放牀鋪,站在這裡的我無疑格外顯眼。
“我……我……”我緊張地看着小護士,不知道該怎麼解釋,何況根本也解釋不清。
“說!你剛是不是剛從一號通道里出來?”小護士逼近一步,指着我身後的洞口,厲聲問道。
我順着她手指的方向回頭看去,只見邊緣刷着白漆的洞口上方,赫然寫着幾個大字“一號通道,閒雜人等嚴禁出入!”
小護士見我明顯露出緊張的神色,語氣越發嚴厲:“你究竟是哪個單位的?再不說我可就要通知治安分隊了!”
“我……我是國棉廠大院的!”我眼見再不說話,她就要大喊了,好在這時候防空洞裡很忙,並沒有人注意到我倆,趕緊胡諂道。因爲國棉廠就在碧沙崗公園的斜對面。
“國棉廠……”小護士瞅着我一身牛仔服打扮,倒像是信了幾分。“你是維修車間的?”
“是!是!維修車間!”我趕忙順着她的話答道。
“你是國棉幾廠的……”小護士剛又問出一個讓我棘手的問題。只聽見後面有人朝我倆喊道:“小胡,快過來幫忙啊!又送下來兩個傷員。你還有空說閒話,當心我告訴你們組長去!”
這個小護士扭臉朝喊他的那個人吐了個舌頭,又馬上轉過身來,換上嚴肅的表情,命令似的對我說:“你!看見那條長椅沒?老老實實坐在那裡呆着!一會我忙完了再來審你!你看看你像什麼樣子!長長的頭髮,一身衣服邋里邋遢的。要讓紀檢小分隊瞅見你,不剝了你的皮纔怪!”說完就急匆匆地跑去那邊幫着料理傷員了。
我渾渾噩噩地坐到身後的長椅上,看着眼前發生的一切,努力想要理出頭緒。
我和張山是下來找尋扶屍咒的,沒想到走的第一條路就是斷頭路,往回走的時候又碰上了一隻癩蛤蟆,被那個該死的癩蛤蟆打了個嗝薰倒後,醒來就成了這個樣子,也太詭異了!
我曾聽老爸講過一些有關這個年代的事情,由於對領袖的崇拜過度,曾經滋生出一批打着領袖旗號,唯恐天下不亂的年輕人,以“造反派破四舊”的名義,到處大肆破壞,公然擾亂社會秩序。不然以眼前這些人的裝扮來看,這個年代國內是處於和平時期的,怎麼會有如此多的傷員?
正想得入神,冷不防有人走到跟前,狠狠地拍了我肩膀一下。擡頭一看,還是剛纔那個姓胡的小護士。
他看着我冷冷地說道:“你可不要開小差,我們是革命的隊伍,你這種思想最要不得,朝秦暮楚,朝三暮四的。要把一切精力投入到人民戰爭中去,纔是鍛鍊一個人意志的最有效途徑……”
我聽着她胡說八道的一大堆,心裡又好氣又好笑。好不容易捱到她說完,我趕忙指着剛纔走出來的洞口問道:“這個一號通道是幹嘛用的?爲什麼裡面是死路一條?”
“……啊!你真的進去了?”小護士立刻換上滿臉的驚訝,長着大嘴說道:“你可千萬不要出去亂說啊!這是嚴重的違反紀律!當初我們下來的時候,部隊領導反覆強調,一號通道未完工,裡面都沒有加固。隨時有塌方的可能,誰也不許進去。並且要我們派人全天候把守,要不是今天上面亂得厲害,都去幫忙了,你就是想進也進不去。”
聽她這麼說,我倒是九成不信,裡面有沒有加固,我剛出來,還能不清楚麼?何況一條斷頭路,就算要塌方,也用不着專門派人守着啊,明顯小題大做。這個一號通道,絕對有古怪!
這時那個毫無感情的大喇叭又響了起來:“防空洞內的人員注意,防空洞內的人員注意,除醫護人員和傷病員外,請迅速離開,請迅速離開。回到各自的崗位上,回到各自的崗位上。”
“你快走吧,不然一會你們領導發現你不在,就等着倒黴吧!”小護士撂下這句話,就不再理我跑了開去。
我沒辦法,隨着人流踏入了進來時的甬道,向上走去。
終於又回到了地面,午後的陽光曬在身上格外的舒服,但我卻沒有絲毫的喜悅,這個未知的年代,就好像突然冒出的一個屏障,把我和張山隔了開來,打亂了我們全盤的計劃。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身處夢境還是真的回到了過去。
從防空洞中上來的人分散到了各處,我一個人漫無目的地走着,倒不怎麼引人注意。步行了一會,我發現來到了碧沙崗公園的北門。
老遠就看到那個我從未見過的老式大門緊閉,一羣人警戒似的守在門內。我不敢過去,怕又被別人問起,轉身朝旁邊那個上面有碉堡的小土山上爬去。這個年頭,附近不可能會有高樓,小土山應該算是個制高點了,上去觀察一下週邊情況,說不定能發現些什麼。
走了一半,已經能看見山頭上小碉堡的頂,但突然從上面傳來的一陣聲音讓我停了下來。
“陳隊長,您就高擡貴手,饒了我這一次吧!我保證以後再也不幹了!”一個男人哭哭啼啼的求饒聲隱約傳了下來。
我趕忙趴在草叢中,還好這時候小山上的野草長得很高,趴下來後根本不怕被人發現。
循着聲音,我慢慢朝前爬去。
這時另一個懶洋洋的聲音說道:“我說陳友貴,咱們也算是本家,可你這麼做,分明是在挖社會主義牆角啊!你讓我向上面怎麼交代?”
那個哭哭啼啼的聲音馬上接道:“陳隊長,只這次你們不說出去,絕對沒人知道。您就發發善心吧!我家裡兄弟姐妹七個,每個月發的那點口糧根本就不夠吃的。一大家子都等着我靠這箱東西換點糧食回去救命哪!您要真覺得不合適,那等我換了糧食回來,是打是罰我都認了!”
“陳友貴!眼下什麼形式你不是不知道。我放了你,回來你再認個錯,你家人有命活了,咱們哥幾個怎麼辦?抓你批鬥,那都是輕的,你偷的可是整整一箱子的子彈啊!判你個反動派特務都不冤!你打算讓我們跟你一起陪葬啊?”那個懶洋洋的聲音突然嚴厲了起來。
“這……”叫陳友貴那人明顯之前沒有意識到這件事的嚴重性,聽陳隊長說來,頓時啞口無言。
“嘿嘿,要哥幾個幫你一把,倒不是不成,不過這高風險的事情,就要有高回報。你是看管民兵連物資庫的。今天你偷出來一箱子彈的事,我們全當不知道。不過等明個你給哥幾個一人搞一把小手槍出來,順帶多弄些子彈,你看怎麼樣?”
我這時已經靠得他們很近,隔着草叢,隱隱約約看到有三個人背對着我,圍成一個半圓,面朝山頂的碉堡站着,那個中間說話的人看來就是陳隊長。
由於我是從下向上看去,角度的關係,還有一個人被他們圍着,矮了半截,只露出個頭頂,不知道是蹲着還是坐在碉堡前。
這時那個人說話了:“陳隊長……您也知道,子彈沒數槍有數。一下就拿出來好幾把,一定會被發現的。”
“哦?這麼說你是不肯咯?”陳隊長故作驚訝道:“那就別怪兄弟們不夠意思了,把你連帶這箱子東西交回去,我們哥仨最少也能評個先進。二皮、孫剩兒,先扶你們陳家大哥下去。”
說話間,陳隊長就招呼身邊的兩人朝那人抓去。
“嘿,你給我站住!還想跑怎麼地?”我正要再向前挪點好看個清楚,突然山頂亂了起來,那個一直只露個腦袋的陳友貴不知怎麼擺脫了他們的包圍,此時正朝我這裡跑來。
我不敢動了,照他這個速度,不出三秒鐘,他們幾個一準就能發現我。
就在我無計可施的時候,只聽見“梆”的一聲悶響,再擡頭看去,陳友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前方,慢慢倒了下去,在他身後,那個陳隊長正雙手拿着把鐵鍬。所有人都愣住了,誰也沒有想到事情會發展成這樣,過了好半天,一個人膽戰心驚地說道:“老大……你不會打死了人吧?”
“胡說!就這一下就能打死人?你打打我看看!”陳隊長旁邊的另一個人說完,馬上就蹲到陳友貴旁邊去查看。
陳隊長依然站在那裡,臉上毫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孃的……真的沒氣了!這……這個可怎麼辦?”探查情況的那人三秒後一屁股就坐在了陳友貴旁邊,嘴裡不停地嘟囔着。
“老大,這……這可不管我們的事兒吧?”站在陳隊長旁邊的那人也急了。
“行了!都他媽閉嘴!看你們那熊樣!孃的現在打得這麼厲害,他奶奶的哪天不得死幾個?看看一點屁事把你倆給嚇成什麼樣!記住,今天的事兒,誰都不許說出去,誰敢說,別怪我姓陳的讓你家以後沒安生日子過!二皮,把他給拖過來!”陳隊長終於發話了,狠狠地威脅着二人。
“哦……”坐在陳友貴旁邊的那個叫二皮的人聽後慌忙站了起來,跨到趴在那裡的陳友貴上方,兩手塞到腋下,將其架了起來。另一個人也趕忙過來,拾起了拖在地上的兩條腿,兩人把陳有貴往碉堡那裡擡去。
擡至碉堡前,二人剛把陳友貴背靠着碉堡放下,陳隊長又說道:“在碉堡裡面刨個坑兒,趁着中午沒人,趕緊把他埋了!”
我見他們都繞到了碉堡後,又趁機靠近許多,幾乎就要爬到了坡頂。這一上來我終於看到,碉堡的那扇厚石門是開着的,裡面正傳出一陣陣聲音,想必是他們正在內部挖坑。而陳友貴正斜斜的靠在碉堡旁,血從他的鼻子和嘴裡慢慢向外流着,看樣子是沒救了。
看到這個情景,我似乎想起了什麼事情,但太模糊,理不出什麼頭緒。
過了不到三分鐘,陳隊長退出了碉堡,在門前點了一顆煙,隨口說道:“這麼深足夠了,趕緊埋!還有那箱子彈,一起埋了!然後把屁股擦乾淨,別讓人一眼就看出來。”
二皮的聲音在碉堡內響起:“老大,聽他說這箱子彈能換好多糧食呢!埋掉是不是太可惜了?”
陳隊長並沒有立即回覆他,而是狠狠地地吸了一口煙,吐出來時才說道:“丟一箱子彈倒沒什麼。但是陳友貴突然不見了,上面是一定要徹查物資庫的。咱們帶着這麼一個大箱子,一時半會又出不了手,別是有命拿沒命花啊。都埋了吧!陪着這個餓死鬼,也算咱們哥仨對得起他了。等這陣風聲過去,找到買主再起出來也不遲。”
當聽到“餓死鬼”三個字時,我不禁“嗯”了一聲。因爲我終於想記起,原來傳說中孩子們拿食物換子彈的事竟是真的,碉堡內的“人”,看來就是這陳友貴無疑了!他換來的食物之所以不吃,就是因爲生前的一個信念,要先留給家裡人。這個可憐的人,死後還如此爲家裡着想,讓我心裡很不是滋味。
“誰?”我發出的聲音雖然輕微,但在這安靜的午後,還是立刻傳到了正在外面抽菸的陳隊長耳朵裡。他在問了一聲後,立刻扔掉菸捲,朝這裡走來。
雜草雖高,無奈公園裡的假山面積太小,根本藏不住一個人。只要他靠近三米之內,從上往下看過來,我必然要暴露。
所以不等陳隊長靠近,我立刻就作出了決定:跑!他剛走了兩步,我也不再隱藏自己,趁着還沒靠近,爬起來就朝山下跑去。
他們三個無意中殺了人,這事兒要是讓上面知道,那是重罪沒跑。所以當看見我站了起來,才知道附近真的有人,也顧不得手中活計,玩命地向我追來。
只是片刻,我就跑下了假山,本想往公園外跑去,但想到門口有人把守,說不好還都是一夥的,我衝過去那是自找死路,試問誰會相信一個來路不明的陌生人?
沒辦法,我只好往公園深處繼續逃命。好在公園中間部分幾乎沒什麼人,我一個人跑,他們三個在後面追,倒也沒有阻礙。但對我來說,沒人雖然不擔心會被攔截,但同樣也不利於甩開他們,因爲目標太過明顯了。
很快,我們就跑到了公園的西南角,那個“防空洞醫院”附近。我無路可走,只得又一頭紮了進去,希望在洞裡面將他們甩掉。
進了防空洞一層大廳,雖然人比剛纔走出來時少了許多,但至少還有百十來人,或躺或坐,白衣護士們穿梭其間,倒也能讓他們三個進來後眼花一陣子。爲了不引起注意,我進大廳前就故意放慢腳步,裝作閒來無事,朝着大廳右側,和那個“一號通道”正對着的另一個洞口走去。身後急促的腳步聲傳來,我知道是張隊長他們三人追到了,趕忙一閃身,躲在了一張沒有人的病牀後。
回身望去,只見他們三人一進入大廳,顯然也是被這麼多的人搞暈了,一時還真就找不到我。
不過很快,在張隊長的吩咐下,二皮和孫剩分別散開,三個人把着三條牀間通道,展開了地毯式搜查,向這裡慢慢推進。
我正要轉身偷偷潛入身後的甬道,一隻小手拽住了我的胳膊。“嘿!你怎麼又回來了?故意偷懶是不是?”擡眼一瞧,正是剛纔質問我的那個小護士。
“老大,那小子在這兒!”離我最近的孫剩順着小護士的聲音,率先發現了我,連忙招呼着陳隊長他們向我這裡靠攏。
我心想完了,這次要被這個小護士害慘了,被他們三個抓到,恐怕連天黑都熬不到。
正彷徨無措間,突然從“一號通道”那邊傳來一聲慘叫,聲音淒厲異常,顯然是人在臨死前絕望的呼喊。一下把整個大廳一百多號人的目光全吸引了去,就連正向我走來的陳隊長他們,也忍不住回頭看去。
我自然也不例外,這麼慘烈的叫聲,誰都想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視線越過人羣,只見一個人,衣衫襤褸地從一號通道中跑了出來,渾身是血,兩手在空中毫無目的地舞動着,似乎想要抓着什麼,嘴裡不斷地吐出含糊不清的言語。
“一號通道鬧鬼啦!”不知道是誰喊了一聲,正在發呆的人們這下可炸了鍋,就連躺在病牀上的重傷員也掙扎着要爬起來。
陳隊長他們這時又回頭找我,我早已經低下了身,順着混亂的人流朝身後的洞口走去。
“啪!”隨着一聲不大的聲響。防空洞內的燈光居然在這時全部熄滅了,頓時小護士們的叫喊聲一下提高了八度,人們也更加混亂起來。這個廳雖算不上大,但沒有了光,要找到通往出口的那條甬道,也不是件容易事。
我反而放心了許多,至少這樣的情況下,陳隊長他們想要找我到,卻是難上加難了,而且我剛纔早已記下了出口甬道的方位,只要不亂動,耐心多等一會,憑着記憶逃出這裡根本不是問題。
但緊跟着的又一聲慘叫,瞬間就擊碎了所有人的心理防線。黑暗中,局勢驟然緊張了起來,彷彿有什麼東西在四周快速移動,刮出的勁風瀰漫了整個空間,臨死前那絕望的慘叫聲此起彼伏。
在這種視覺喪失的情況下,恐懼來得尤爲強烈,被黑暗包圍的人們就像沒頭的蒼蠅,雖然混亂中早已迷失了方向,卻又不肯坐以待斃,相互衝撞踩踏,場面混亂之極。
我哪還敢動,自己一個人縮在牆根,瞪大了眼睛,卻什麼也看不見。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慘叫聲漸漸的不再那麼密集,又等了一會,終於再也沒有了任何聲音,防空洞重新恢復到了我和張山剛進來時的樣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