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要問這傢伙什麼時候能出來,宋東風那裡突然亂了起來。
隱約中聽見周圍有人在喊:“快來人啊!……透水啦!……”
透水?這又不是煤礦,透的哪門子水?
我正奇怪,就聽見宋東風一邊跑着一邊說:“地道里出事了!不知道哪兒冒出來的一股水,正往外涌!你沒事就先過來吧!不說了,我過去看看!”
“喂!喂!劉雲龍呢?他上來沒有?!”我問完才發現,那邊早已成了忙音。再打過去,始終無法接通。
一種不祥的預感逐漸從心中升起,劉雲龍這會兒到底是在下面?還是見有水,已經跑上來了?如果已經跑上來,那自然沒什麼可擔心的,可如果還在下面……我不敢想了。
最可恨的是,這個王八蛋宋東風話說到一半,掛了線就跑,到現在都打不通,真是急死個人!沒辦法,我只有以最快的速度,衝出家門,攔了輛出租車,往城隍廟趕去。
坐在車裡,我想了又想,決定先不叫張山。現在情況不明,何況地道里冒水,叫他過去也無濟於事,還是等一切都搞明白了再說吧。
總算來到城隍廟門口,從外面倒看不出有什麼特殊情況。等我進了大門才發現,裡面已經有站崗的武警了,幾乎看不到有閒雜人等。
“對不起先生,這裡正在發掘一個古墓,所以暫時戒嚴,不對外開放。”見我愣在門口,一個武警戰士端着槍走過來道。
“我找宋東風。”我擔心劉雲龍的情況,所以直截了當地說找他領導,就爲了能早一點進去。
“對不起,這裡沒有這個人。請你確認一下後再來,好吧?”當兵的說完就要把我往外推。
“你等等!等等!讓我打個電話!”我趕忙掏出手機,先打宋東風,照舊沒人接。再打劉雲龍,卻是讓我無法放心的不在服務區。
“打完了吧?你是不是可以先出去了?”當兵的顯然已經有點失去耐性了。
我正發愁怎麼進去,突然想到一點,趕忙說道:“不是建築物下面透水了麼?我是來看水量大小的,好選擇合適功率的抽水泵!”
“你是……消防支隊的?”當兵的見我知道真相,警惕放鬆不少,進一步問道。
“我不是,我是負責管理調度的。”我既然開始扯謊,就只有一路扯下去了:“我家正好住這一片,剛剛領導打了電話來,讓我來看看透水情況。聽說下面困得有人,我得先來看看能用什麼型的抽水泵,用幾個?”
“你怎麼不早說!”當兵的一聲喊,我總算放下心來。
“快跟我來!”說着,他拽着我就朝裡院的大戲樓跑去。那個地道,就在戲樓的下面。
跑到戲樓下,早已圍了好幾個人,其中三個是當兵的,瞧着肩章就是官。一個人帶着金絲眼鏡,西裝革履,正是宋東風,四人正激烈地討論着什麼。
“報告!消防支隊的派人來看看出水量,好選擇合適的水泵!”身旁的小兵一聲報告,把我嚇了一跳。
“看個屁!有多少拉來多少!不知道下面有人啊?!”背對着我們的那個軍官一邊轉身,一邊罵道。
“你可算來了!”宋東風第一時間就看到是我,趕忙招呼我過去。
還沒等他開口,我對着丫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沒看住劉雲龍也就算了,那是他自找的!他倒好,打電話也不接,也不給門口只應一聲,進個門都費了我半天勁兒!
罵了十來句,我消了點氣,忍不住問道:“虧你還保調局的,還在這辦公,地底下那麼大個水坑你都不知道啊?”
宋東風挺委屈地說道:“我就是臨時在這裡辦公,又不蓋樓,也沒什麼可保密的。總不能掘地三尺探一探吧?”
旁邊的三個軍官看得則是瞠目結舌,堂堂一個保調局河南分站的頭頭兒,被個不知道身份的小青年罵了個狗血淋頭。搞不清狀況的還以爲我是上面拍來的呢。
見我鼓着腮幫子不說話,宋東風趁機介紹道:“這是我們站的行動隊長,王梓麒。這三位分別是……”
介紹完,我象徵性的對三個軍官一點頭,算是打過招呼了。也懶得去搞清楚他給我新安的這個什麼“官銜”,直接問道:“究竟什麼情況?劉呢?”
“他們……都還沒上來。”這傢伙見我開始步入正題,馬上換成了一副怯懦的表情。
“沒上來?!”一直擔心的事情到底還是成爲了現實,我頓時不知所措:“那……那出的水呢?”我開始把希望寄託於通道內漫出的水已經自己下去了。
“跟我來看看吧!”宋東風並沒有直接給出答案,而是領着我走進了戲樓的一層。
古香古色的門內是一個很大的房間,中間豎着四根柱子,用來支撐上面的結構。兩邊分別有一個木製的樓梯,通往二樓的戲臺。而在西邊一側的樓梯下,有四塊半米見方的青石磚被掀開,宋東風則徑直走向那裡。
隨着越來越近,我不但是看到了地上的那個大坑,還隱隱約約聽到有嘩啦啦的水聲。這是我目前最怕聽到的聲響。有水聲,就說明還沒退,那劉雲龍可就凶多吉少了。
終於,我走到了通道口,向裡看去,嘩嘩的水聲很清晰,感覺很劇烈,可就是不見有增長的趨勢。水面大概在下面一兩米深,剛好處於光線照不到的地方。
“第一批一共下去了三個人,有劉,有市考古研究所的副所長,還有一位高級研究員。”宋東風在一旁不斷介紹着情況:“本來他們仨說一找到通道的盡頭,就返回來,然後視下面情況,看能下去多少人,帶什麼設備。結果我們在上面等了五分鐘,也不見他們回來。怕出事情,就打算再派兩個人帶着氧氣罐下去,別在下面被悶着了。誰知道等一切都準備妥當,那兩人剛往下走了幾米,就喊着跑了回來,說裡面透水了。結果沒一會兒,水就漫了上來。還有,你仔細看看,這水是什麼顏色?”說着,他遞給我一把手電。
打開手電,往通道里照着,我看到了下方一兩米處翻滾的水面,但這個顏色,的確把我驚呆了!
“這……難道是血?!”我看了半天,收回目光,驚恐地往看向宋東風。
下面的水面一片殷紅,翻滾時不斷冒着白沫,而且看上去似乎還有一定的粘稠度。任誰看了,都會覺得是鮮血。可我剛試着聞了聞,通道內並沒有絲毫的血腥氣。
“是什麼還不好說,需要一會兒負責技術的人到了才能肯定。”宋東風答道。
“血還不好鑑別?下去弄點出來不就知道了?”我說着,就要順通道下去帶一點上來。
“別急!還是等等吧!現在是什麼不好說,也很有可能是二戰時日軍留下來的化學武器廢料泄露,當心有毒啊!”宋東風趕忙扯着我,不讓下去。
我想了想,他說的也有幾分道理。不過此刻劉雲龍在下面,讓我如何能安心等這幫慢性子過來?!到那時候,還找個錘子?人都泡得浮起來了!
“放心,我就取一點點,看看就行。”我不顧宋東風的阻攔,胳膊一甩,就扶着牆壁,順臺階向下走去。
只下了五六級臺階,我的腳就已經很接近水面了。這時候再仔細看,不但“血液”翻滾着,而且還不停地冒着泡,倒有點像燒開的樣子,可又感覺不到絲毫的蒸氣。
彎下腰來,我伸出右手,用小指接近水面,想着蘸一點出來就行。上面都是當兵的,是不是血,他們一眼就能看出來。其實我也怕是化學廢料,把我的手指頭給毀了。要不是擔心劉雲龍,鬼才來冒這個險!
輕輕點了一下,我馬上把小指抽了回來。上面的宋東風見我終於還是碰了一下,催促道:“取了樣就趕快上來啊!”
我又上了兩級臺階,在陽光能勉強找到的地方,伸出小指想先看一看究竟是什麼。可擡起手一瞧,我愣住了。
右手小指上乾乾淨淨,什麼痕跡都沒有!……奇怪了!難道剛纔太緊張,其實並沒有蘸到?
沒取到樣本,我自然不甘心,於是又退了回去。這次我多了個心眼,讓宋東風在上面把手電打開,照着下面。這樣碰沒碰到,能看得一清二楚。
在手電筒燈光下,我又一次伸出小指,去接觸那層水面。我的動作很慢,當確認小指插入了水面後,我心裡突然一震。緊接着,興奮的感覺頓時升起。
爲什麼興奮?因爲小指雖然插在這層水面裡,但我並沒有任何接觸到液體的感覺!爲了確保自己的判斷是正確的,我一狠心,把整隻手都伸入了水中。
果然!沒有任何被液體包圍的感覺!而且現在是冬天,甭管什麼液體,溫度絕對比體溫要低,我卻沒有感覺絲毫的冰涼!
也就是說……這滿滿的,看似嚇人的血水,是假象!!!
劉雲龍他們絕對有救!!!
我強按下心中的激動,不顧上面宋東風的呼喊,握緊了伸入“水面”下的拳頭。
“破!……”
可以預見的一幕出現了,水聲逐漸減小,那殷紅的“血液”也一點一點失去了色彩。五秒鐘後,一切恢復了正常,斜下方那黑黑的通道,終於完全暴漏在我的面前。
一束燈光從頭頂打下來,照了又照。片刻後,宋東風問道:“水都退了?”
“呵呵。”我擡頭看了看他,示意這傢伙把手電扔下來,接着說道:“你們這羣人啊,竟讓一個幻象都給擋在了外面,還軍隊消防隊都上了。你這個管事兒的這次丟人丟大了!”
“幻象?你說這是幻象?!”宋東風總算明白了過來,驚詫不已。片刻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一邊往外跑一邊對我喊着:“你別動啊!別輕舉妄動!我先通知外面停止救援行動!”
話音落下的時候,這傢伙已經跑到了院外。
我打開手電,看了看下面那黑黑的通道。試着叫了兩聲劉雲龍,卻沒能聽到任何迴應。既然這裡有一層幻象作爲屏障,那下面的東西肯定不是劉雲龍和那兩個考古人員多能對抗得了的。也不知道是哪裡來的一股狠勁兒,還是對劉雲龍的擔心已經戰勝了恐懼,只是稍微猶豫了片刻,我不顧宋東風出去前的勸告,打開靈眼,拿着手電向下走去。
臺階很陡,因爲如果挖的角度過大,就可能直接影響到地面上建築的穩定性。只不過好在幾天來的通風,通道內空氣並不渾濁,而且越向下走越暖和。
兩側的牆壁可不像碧沙崗下面的防空洞一樣那麼規整,都是一鏟子一鏟子挖出來的,黃土就這麼坑窪不平地佈滿整個表面。有的地方仔細看去,還能發現指甲新摳的痕跡,不用想也知道,這一定是劉雲龍他們經過時留下的。
走了大概有兩分鐘,雖然很慢,但據我初步推算,已經深入地下至少也有四五十米左右了,可這條通道,依然還無窮盡地向下延伸。由於空間小,氣流強,我耳膜都被擠得有點向內收,聽什麼聲音都是空空洞洞的。就連洞口傳來的喊話聲,也根本分辨不出他們說的是什麼。
又向下走了大概十米,我發現右前方不遠處的牆壁上有個一人大小的凹坑。正打算靠上去瞧瞧,突然從裡面伸出來一個長髮披肩的人頭,就那麼晃晃悠悠地停在半空中,正對着我。
“啊!”我被這突然衝出來的東西嚇得差點把手電都扔了。好在最近這類事件經歷的多了,回神的速度還是挺快。
等我順着手電光看清了眼前的這個人頭,忍不住生氣地說道:“原來都是你搞的鬼啊?!躲在這沒事兒嚇人玩呢?!”
其實這個長髮披肩的人頭下面是有肩膀的,只不過她的身體都躲在那個凹坑內,光線昏暗,我第一眼沒有看到而已。
此時這個人把長髮向後一甩,露出一副精緻秀美的臉龐,笑着說道:“你好啊!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見面了!”
“劉雲龍呢?”我見到是她,心放下不少。
爲什麼?因爲魂是善的,不騙人。而眼前的不是別人,正是電梯事件結束後,幾乎和錢老頭一起消失的那個女鬼高苑。她的另一半,那個魘,最後關頭在百足陣中,被我給收入了金棺。
“呵呵,有我在,你還擔心他麼?”高苑衝我嫣然一笑,接着說道:“你先過來,我帶你看些東西。放心好了,他們三個一根毛也沒有傷到。”
“哦……”我答應着,就要往前踏。
“當心腳下!”高苑見我只顧着伸手來扒這個凹坑,竟沒有看下面,趕忙提醒道。
我這纔想起腳下的臺階,聞言趕忙低頭看去。
可這一瞧,我頓時魂飛魄散!
踏出的左腳下面,哪裡還有臺階的影子?只剩下一個大大的黑洞,成九十度直入地心,看也看不到底。
石砌的臺階,到這裡竟再也沒有。雖然我右腳還踏在石階上,但由於左腳已經邁出,重心前移,此刻就算想收也收不回來了。
要不是高苑提醒,此刻那是掉下去無疑了!
好在這個深洞直徑並不大,我急中生智,乾脆把左腳用力向前一胯,蹬在了洞那頭的牆壁上。雖然一時沒有了掉下去的危險,但我隨即就發現,我卡在這兒了!而且大腿內側很快就傳來了拉扯韌帶的痠痛感。
“我拉住你,跳上來!”上方傳來了高苑的聲音。我擡頭看去,那個凹坑原來這是另一條通道,斜着朝另一個方向開鑿出去,高苑此時正蹲在裡面。
還好,這個洞口並不高,我擡手就扒住了下沿。又喘了兩口氣,然後四肢同時用力,一竄就翻了上來。回身看了看背後的那個大洞,我依然心有餘悸。如果真的一個不慎掉下去,鬼知道會成什麼下場?不過可惜了,我的手電由於剛纔的忙亂,掉進了這個坑裡,現在恐怕已經下降了數百米。
又回身看來,這截僅容一人通過的甬道比剛纔下來那段也好不到哪去。一米五六的高度,非得彎着腰才能前進。每隔十來米,牆上還掛着一盞油燈,裡面居然都已被點燃,散發着昏暗的光。
“劉雲龍他們呢?”我再次不放心地問高苑道。
“呵呵,對我就那麼不放心麼?”高苑一笑,接着說道:“他們三個在前面的出口等着你呢,一會兒出去就能碰上啦。”
其實我不是不相信她,是不相信劉雲龍。他那個大馬虎,走到身後這裡沒掉下去,簡直堪稱是奇蹟了!
“這裡是哪?”放下心來,我一邊跟着高苑往前走,一邊問她道。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我只不過是按照錢大師的意思,在附近找一處地方,偶然發現了這裡。”高苑並沒有回頭,回我道。
看來前兩天電梯時間結束後,她果然是跟着錢老頭走了!可是……貌似錢老頭是個噬魂者,難道她就不怕被吸噬掉?
“什麼地方?”後一個問題我自然不方便問,只能問前一個。
“千年不破關!”
“……千年不破關?”我愣住了,這個名字還是頭一次聽說:“幹什麼用的?”
高苑依舊沒有回頭,說道:“聽錢大師說,百足陣一旦練成,是無法徹底摧毀的。你們雖然破了它,但日後碰上高人,巧施妙法就能再次運轉。這世上唯有千年不破關,才能將其徹底地封住。”
“這裡就是那個千年不破關?”我聽說百足陣如此頑強,心底也忍不住顫了一下,真是應了百足之蟲,死而不僵那句老話。
“應該不是,這裡更像是一條古時候藏兵用的地道。”高苑說完停下,示意我拿起身旁掛在牆上的那盞油燈,繼續跟她向前走。
又走了沒幾步,前面逐漸開朗,不但變高了,而且允許多人並排行走,我趕上高苑,又問道:“那洞口的血水幻象,是你搞的咯?”
“呵呵,我也是昨晚才發現這裡。剛進來還沒探查清楚,他們三個就下來了。我只能施點小把戲,將其他人堵在外面。等摸清了這裡的情況,只要沒什麼價值,你們隨便進出,我也不管。”高苑解釋的倒也合情合理。
“錢老爺子派你來?那他人呢?”我心想這個錢老頭也夠可以了,連鬼魂都指揮上,替他跑腿兒。當然,如果高苑是被迫的,我說不得要幫她一把。
“他去另一個地方找‘千年不破關’了。”高苑說着,不知從哪裡變出一個東西,塞到我手裡,又接着道:“這是錢大師要我給你的。說裡面記錄了一個人的六生六世,也許只有你才能看到。他希望你能從中發現一些線索,來解開最近頻繁出現的怪異事件,是否和一個古老的傳說有關聯?”
“什麼傳說?”我手中握着這個東西,感覺也就指頭肚大小,有點硌手,成一個立方體型。拿起湊到油燈前一看,竟是一顆骰子。
骰子我想大家都見過,打麻將的必備品,這裡就不多說了。只是這顆骰子比一般常見的要大上一圈,入手頗爲沉甸,有些透明,裡面隱隱約約還有紅色的光芒在流動。有種讓人想要一看究竟的。
這仔細一看可不得了,我的眼神竟然再也離不開它!我知道這樣下去不行,想要把目光挪開,卻無法做到,因爲意識也在逐漸地流失。
當週圍都已經變得模糊,眼中僅僅剩下這枚骰子時,一絲極寒的氣息頓時透入腦門,
讓我再次清醒了過來。
“你果然能夠看到裡面的內容?”高苑的聲音在一旁響起:“不過這會兒別看,和你說完,我送你出去就離開了,到時候再看也不遲。”
“哦……”我聞言趕忙把骰子攥在手中,強迫自己不去看它。
“呵呵,傳說還要聽麼?”高苑看到我緊張的樣子,不禁樂了。
見我一臉木然,她自顧自地說道:“你應該也知道,百足陣是明朝初期,朱元璋打天下時,身邊的一位開國元勳創造出來的。那四個人究竟是誰,早已無從考證。但毫無疑問的是,這個發明百足陣的人,一定是一位掌印人。因爲只有掌印人,纔有吸噬和操縱鬼魂的能力。
只不過百足陣也不完全是這個人憑空創造出來的。它有前身,這個人僅僅是將之前的那個陣法加以演變和強化,才形成了咱們前幾天所見百足陣的樣子。”
“不過我實在看不出那個百足陣有多厲害?”我忍不住插嘴道。百足陣雖然樣子上挺唬人,但裡面的東西不過如此。
“你呀,剛學會點本事就什麼都不怕了!”高苑轉過身來,瞥了我一眼道:“要知道海濤他只是個普通人,既沒有通陰的能力,也沒學過任何相關的東西。只是從他家傳的《攝夢錄》裡看了那麼幾句,就來嘗試練陣。即便是這樣,還差點要了你們幾個人命。你想想,如果換做是錢大師在運行陣首,張山你們三個還有幾分活路?也多虧了錢大師在,不然最後那些力量暴增的屍兵,你們對付得了麼?”
見我不吭氣,她又接着說道:“好了,繼續說關於百足陣的傳說。”
聽完高苑後半段的敘述,我不禁眉頭深鎖。如果真是像她說的那樣,這回恐怕就有大麻煩了!
百足陣的前身叫做洛魘圖,據說是上古傳下來的一張畫在獸皮上的難解圖案。後千百年來經過歷代掌印人的不斷改良和強化,形成了如今的這個陣譜。
其實,百足陣的陣譜早已不是什麼秘密,那些心思不正的掌印人,進行百足陣修煉的也不在少數。可爲什麼極少有人練成呢?
因爲難就難在那塊鑲到陣譜上的轉陰雞血石。在剛開始佈陣的前期,一時半會兒還沒什麼。可到了陣中有九個魂魘之後,陣譜擁有者的陰氣就不足以和陣中的力量相抗衡了。甭管是誰,再怎麼修煉,也只不過是多收進去一個兩個的情況,而且非常難以駕馭,甚至有被反噬的危險。
也就是說,純憑自己一個人,根本支持不到整個陣的完成,就練廢了。所以,明朝更早以前的時候,幾乎無人練成。至少我們不知道。
可這個陣又不能再找來別的人一起練。可以想見,凡是練這種傷天害理的玩意兒,都是一個人躲在角落裡偷偷地琢磨,誰會傻着臉讓所有人都知道自己打算搗鼓這玩意兒害人?
這個時侯,轉陰雞血石的用處就體現出來了。
當年輔佐朱元璋的那位高人就想了一個轍,既然我一個人無論怎麼修煉,都達不到收納九十九個魂魘的最終目標,又不能求助於他人,爲何不把重心放在可以產生陰氣的其它物件上?藉助那些東西的陰氣,來運轉整個陣?
於是他就憑着朱元璋智囊的身份,派人在各地蒐集性寒的東西。
可幾年都過去了,始終一無所獲,送來的那些東西,不是毫無用處,就是陰氣不足。終於有一天,一枚從浙西昌化送來的雞血石,吸引了他的目光。
雞血石性烈,本是極陽之物。可在這個人眼裡,竟然是看到了希望。所謂物極必反,一件東西的性質如果到了頭,那麼將其性質完全轉化爲相反的一面,並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
在經過一系列複雜的轉化過程後,他將雞血石從極陽變爲了極陰,並鑲到了陣譜上,從而一舉突破了這個千年瓶頸,最終助朱元璋問鼎天下。
對明史有大概瞭解的人都知道,朱元璋並不是個胸襟廣闊的人,他一路從乞丐成爲了皇帝,拋開天時地利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暫且不論,最重要的就是人和。他剛登上寶座,屁股還沒捂熱,就開始對當年的開國元勳們進行大清洗。那些助他一統天下的人,幾乎被殺了個乾乾淨淨。
當然,清洗名單中也有這位擁有百足陣的前輩,朱元璋深知他的能力和手中那強橫的力量,早早的就打算將其一舉拿下。
可掌印人哪個不是能掐會算的?(當然,除了我。)這位高人雖然練成了看似邪惡的百足陣,但初衷也只是爲了不想看到連年的戰亂和民不聊生,有心助當時的朱元璋一把。畢竟老朱出身於底得不能再底的底層,他將來當上皇帝,也許能夠體會黎民百姓的想法。
誰知道事與願違,至高無上的權力使人迅速腐化。等他發現這一點時,軍隊早已包圍了宅院。這位高人雖不甘心束手待斃,但畢竟一生的心願就是還百姓一個太平盛世。眼見亂世剛過,百廢待興,不忍心再起戰事。於是沒等朱元璋的親兵進來,就將後事安排妥當,自刎而死。
而百足陣,他則在臨死前交給了最信任的一個弟子,命其找到千年不破關,然後徹底封印。
可是人都有私心,這名弟子跟着他常年征戰,不但得了真傳,也深知百足陣的逆天威力,他可不忍心如此的好東西就這麼毀在自己手裡。於是他趁師傅家查抄之際,帶着百足陣翻牆逃了出來。
本想獨自入山研習鎮譜,好成就一番事業。但朱元璋要殺的是他師傅全家老少帶徒弟僕人,又怎會偏偏漏掉這一個?在跑了幾天幾夜後,他還是被追兵趕上了。最後時刻,他摳掉了陣譜上的轉陰雞血石,吞入腹中。並揚言等到百足陣再次完陣的那一刻,就是他永生之時。
聽到這裡,我對這個無頭無腦的故事產生了諸多疑點,忍不住問高苑道:“那你說這個吞石頭的人,也是個掌印人?”
“這可無從考證了。我所知道的,都是錢大師這兩天來告訴我的。”高苑無奈地說道:“不過有一點,轉陰雞血石,除了明朝的那位開國元勳,至今還無人窺知其真正轉換之法。這也是千百年來,再無人練成此陣的重要原因。”
“那前兩天張海濤的那個鎮譜上的……”我剛想說眼前不就有一塊麼?卻突然明白了這兩件事情的結合點,瞪大了眼睛說道:“難道……那塊就是當年的轉陰雞血石?!!!”
“很有可能。”高苑肯定了我的推斷:“你應該知道,早前百足陣是張海濤從錢大師手中騙着買過來的。但你不知道的是,錢大師給他的陣譜上,並沒有那塊雞血石。”
“那……他當初買個半成品有什麼用?他就一定知道自己能找到轉陰雞血石?再說了,他又不是掌印人……”我實在搞不懂這個張海濤當初是怎麼想的?
“海濤的想法,恐怕要問他本人才知道了。”雖然高苑是被張海濤害死的,但每次想到他神形俱滅的下場,臉上都還忍不住流露出傷心的表情。
這時轉過來一道彎,她又接着說:“你別忘了,海濤家有一本祖上傳下來的《攝夢錄》。這本書自古就是手抄本,代代相傳,由於傳到不同的人手中,由其蒐集整理的內容也就不盡相同。也許,海濤的那本,有普通人可以駕馭的一些法門也說不定。至於石頭,恐怕你要去問他了。”
對於這一點,我毫無發言權。自己手中的那本都還沒看全呢,能知道什麼?
“總之,我們一定要趕在那個人找上來之前,參破千年不破關,將百足陣完全封死!”高苑下了結語。
“哪個人?”我聽得是一頭霧水,一次性灌入的信息量過大,這會兒有點糊塗。
“就是當年吞下了轉陰雞血石的個人!”高苑沒好氣地白了我一眼。
“……不是吧……他……真能復活?”我想起來剛纔高苑說了,這個人死之前曾下了咒,說等到百足陣再次完陣的那一刻,就是他永生之時。難道他一直在旁邊窺探着?
“可是,轉陰雞血石已經沒有了啊,和張海濤一起化爲烏有了!”轉念想到這一點,我又輕鬆了起來。
這時通道的牆壁上開始出現稀稀疏疏的雜草,高苑站定後看着我說道:“我問你,海濤最後催動百足陣的時候,當時有沒有那塊雞血石?”
“……沒有。”這點我很清楚,因爲當時雞血石在我手中。
“所以說,那塊石頭只是個輔助品,不是必需品。需要不需要這顆石頭,那得看人。海濤不是掌印人,他只有以死來獲得強大的陰氣支持,一樣能催動整個陣法的運轉。但肯爲練陣而自戮的人又有幾個?”高苑一臉“知道了吧?”的神色。
“好了好了,不扯這個,我只問你,那個吞石頭的人找來的機率有多大?”我最關心的還是這個。更希望六百多年過去了,他早已忘了這茬事兒,或者早投胎做人去了。
“這你讓我怎麼說?我又不是錢大師!”高苑神情頗有點爲難的意思。“不管他會不會找來,但錢大師說過,雖然千百年來除了他之外,沒有人再吞過那個轉陰雞血石。但只從這塊石頭的性質來看,吞下去的人,不墜入輪迴的可能性非常大!”
“不墜入輪迴?”我發現自己最近接觸的新鮮詞彙實在有些多。
“就是不投胎,不放棄生前的執念,向我這樣,到處飄着,想飄多少年,就飄多少年。”高苑可能也發現了,碰上我這個幼兒園小班的學生,什麼都要解釋一遍。
我終於不吭聲了,雖然她沒有直說,但間接肯定了這種可能性非常大!
“需不……需要我們幫忙不?”我舔了一下乾澀的舌頭,問道。
這可能是我第一次主動要求參與這種事情。一個張海濤,如果當時沒有阻止住他,會發生怎樣的結果都難以預料。現在又來了個六百多歲的老鬼,在旁邊偷偷等着,要是讓他拿了,那不用想也知道,大家誰都沒好日子過。
他說過,百足陣再現之日,就是其永生之時。一個人既然都永生了,還有什麼要追求的?答案只有一個:就是權力!至高無上的權利!
“暫時應該不需要吧?需要的話,錢大師肯定會親自來找你們的。”高苑讓到一旁,指着前面的路說道:“順着這裡走,十米外就是出口了。你的朋友都在那裡等着,我還要去別的地方尋找千年不破關,就不陪你了。你記着,百足陣已經現身,那個老鬼出不出現,也就是這幾天的事情。一旦你們發現什麼可疑的地方,一定要第一時間通知錢大師!”說完,她向我擺了擺手,轉身又走回黑暗中去。
“通知……唉!怎麼通知啊!”我想起來這茬,趕忙衝裡面喊道。
“你的大朋友知道!”黑暗中傳來甜美的回話聲。
“嘿,這丫頭倒好,跟着老頭兒當起跑腿兒的了!”我一邊嘟囔着,一邊往外走。不過這樣也不錯,至少她不會一個人孤零零地到處遊蕩。這麼善良的女孩,應該有一個好的結局。只是不知道,錢老頭會不會真的哪天把她給“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