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半個多小時,柳芽兒分別湊近他倆聞了聞,然後站起身說道:“好了,陽氣已經很弱了,咱們出發吧!”說完,領着我們朝前方的薄霧中走去。
這一走才知道,原來那道鐵絲網就在我們前方百十米遠的地方。如果是在白天,恐怕早就看見了。
到了鐵絲網下,我們向前看去,只見裡面幾米處,霧氣開始明顯加重,白茫茫地一片,什麼也看不清,倒像是被鐵絲網也給圍住了似的。擡頭向上看,這道屏障足有五米來高,每一個空隙的直徑都很大,足以鑽過一隻野兔。
鐵絲用的都是好材料,快有我小指般粗細了。
“咱們也沒帶工具,看來只能翻過去了。”張山瞅着頂端那一根根刺兒,不無擔心地道:“你們翻的時候可當心啊!棉襖扯壞倒還罷了,要是褲子也給掛成開檔的,就等着兜風吧!”
“切~就你能!”我一邊回敬着他,一看開始向上爬:“我打小都是飛檐走壁的高手,這還不是小菜一碟!”
說話間,我倆很快就翻了過去。落地後一轉身,劉雲龍和柳芽兒就在面前。
“唉?你們怎麼這麼快?我開始爬的時候,你倆還沒動手呢!”我奇道。
“大哥……”劉雲龍一副憋得很痛苦的表情,指着我身後說道:“那就有個大洞,你倆這費得算是哪門子勁兒啊!”
我扭頭看去,在旁邊幾米處,果然有一個窟窿,足夠一個成年人鑽過來,即使像張山這種體型都沒問題。
敢情我倆剛纔光顧看上面,竟然沒想起來觀察一下附近鐵絲網的情況。
“那你不吭一聲,就等着看我倆笑話是不是?”我鬱悶地道。
“……啊哈哈哈哈!我看你倆爬的那麼起勁兒,不好意思打擾你們的雅興!”劉雲龍終於憋不住了,大笑着說道。
“你倆什麼時候一個鼻孔出氣兒了?他不說,你也不說!”我又看向柳芽兒,這傢伙也在一旁偷着笑。
“呵呵,好了,走吧!柳芽兒帶路!”張山看了又看,也覺得好笑,樂呵呵地說道。
雖然即將進入一個危險、神秘的未知區域,好在我們前期情緒調動的都還不錯,倒沒覺得怎麼緊張,檢查了一下裝備,就向濃霧中走去。
“都跟緊我啊!”柳芽兒在前面一邊領路,一邊嚴肅地說道:“無論你們在這裡面看到什麼人,見到什麼事兒,聽到什麼話,都不要相信!切記!我雖然能拉你們一把,但千萬別自己惹事兒!還有,一定不能分開!”
“聽見沒,老王?說你呢!別惹事兒!”劉雲龍即使在如此環境下,也不改找茬本色。
“別那麼多廢話!……哎呦!快看,這隻指南蝨比剛纔那個還大!肚子裡汁液肯定多!”我可算抓住了個把柄,惡毒地回擊着劉雲龍。
“……嘔!”這傢伙一琢磨,又捂着嘴,有了反應。
進了濃霧中,除了我們四個的模糊身影,其他什麼也看不到,這倒有點像前晚的那場大霧,不同的是,這裡到處瀰漫着一股死亡的氣息。當然,這也僅僅是我的感覺而已。
張山乾脆關掉了手電,在這裡,開不開都一樣,只有前面柳芽兒的手電向後照着,給我們指明他所在的大概位置。
前進了半天,走走停停,我們早已分不清東南西北,只知道是在向上。劉雲龍忍不住問道:“我說到了沒呀?你不是說只有山口有霧,裡面沒有麼?敢情還沒過山口呢?你該不會是迷路了吧!”
柳芽兒的聲音從前面傳來:“稍安勿躁!我也得回憶啊!現在變成人鼻子不靈了,不然哪用得着費這麼大勁兒!”
又摸索了半個多小時,柳芽兒停下來,對我說道:“老王,你鼻子也靈,來聞聞看這裡,是不是有一股介於桂花和血腥氣之間的氣味?”
我聽他的話走上前,把精神向鼻腔內集中……還別說,真有這麼兩股氣息交雜在一起,只不過很淡很淡,如果沒人提醒,一準兒會被忽略掉。
又走了幾步,越往前,這兩股氣息就越明顯。
柳芽兒得到了我的肯定,興奮地道:“那沒錯了!咱們已經離山口非常近了,都跟緊別掉隊啊!”
爲了幫他的忙,我和柳芽兒並排站在一起,憑鼻子對那股氣味兒的判斷,朝着一個方向前進,並不時交流一下,糾正路線的偏差。
“有風!你感覺到了麼?”走了沒一會兒,我突然發現開始有一股氣流正主動地朝鼻孔裡面灌。雖然很弱,但確實存在。
柳芽兒站在那裡,閉着眼感受了片刻,說道:“有風好!有風就說明已經很接近山口了!”
“有風?”劉雲龍用手呼扇了兩下:“開什麼玩笑?有風還會有霧啊?早吹散了!”
“劉,來了這裡,你就不能再以常理判斷事物了。”我扭過頭,一邊語重心長地“教育”着他,一邊向前走。剛邁兩步,還沒來得及回頭,就撞上了前面的柳芽兒。
“哎呦!”我誇張地叫了一下,趕忙用手扶着柳芽兒說道:“柳芽兒你倒是走啊!這黑燈瞎火的什麼也看……”
“啊?你叫我?”柳芽兒的聲音卻突然在右邊兩米外響起。
……
這……我剛回頭時,還清楚地記得,劉雲龍和張山就站在身後。而柳芽兒在旁邊……那我面前的又是誰?!
我一時僵住了,但雙手還抓着那人不敢鬆,萬一他跑了怎麼辦?稍穩定了一下情緒後,我轉過臉來……睜眼。
映入眼簾的,是一具早已乾枯了的屍體,雙目雖然睜開,但眼珠早已沒了蹤影。臉上的皮膚顯然脫水已久,成深褐色。
“哎呀媽呀!老王……你抱着具屍體幹嘛?!”劉雲龍走得快,已經看到了前方的情況,發了聲喊,驚呼道。
“拜託!是他撞上我的!”這傢伙一打岔,我也忘記害怕了,後退一步,和他理論道。
“什麼?”
“屍體會動?”
張山和柳芽兒聽我這麼說,立刻湊了上來,全神戒備。
“動個屁!”劉雲龍繞開我倆,向後面瞧了瞧,說道:“你看看後面!這傢伙在棍兒上綁着呢,會能動啊?!”
“啊?”我奇怪不已,難道是我撞的它?這也太邪乎了吧?聽劉雲龍這麼說,趕忙探身子向屍體後面看去。
我一瞧才知道,原來這具屍體後面豎着一根手臂粗的柱子,三股麻繩分別從膝蓋處、腰腹處以及腋下穿過,將其固定在這裡,猛一看就像是自己站着似的。
看來還真是我撞的它啊!
放下心來,我們打開手電,仔細觀察起這具乾屍。雖然已過了將近百年,但屍體穿的衣服依然平整如新,連一絲殘破的地方都沒有。
這顯然是身軍裝,上衣和褲子都是統一的藍灰色,可是既沒有獎章臂章,也沒繡有任何代表部隊的番號。
屍體手中本來還拿着把長槍,被我撞了一下後掉在地上。此刻張山拾起來,左看右看,稀罕不已。
“這是什麼槍?這也……太簡單了!我以前用的土製獵槍也比它先進。”張山摸索半天,也搞不清是什麼。
“拿來我瞅瞅!武器專家在這兒,你又不懂,瞎看個什麼勁兒……”劉雲龍說着,一把奪過去,就着柳芽兒的手電研究起來。
“……我靠!馬梯尼!?”劉雲龍剛瞅了兩眼,頓時雙目放光,用眼睛頂着槍管,往裡面瞧去。
“馬丁尼不是酒麼?”我奇道,槍還有叫這名字的?
“不學無術!”劉雲龍瞥了我一眼,又立刻把目光收回到槍上,接着說道:“這種槍全名叫亨利馬梯尼槍,因採用亨利發明的來複槍專利和馬梯尼發明的升降式閉鎖槍機專利而得名,十九世紀末被英國正式採用。當時清政府的山東機器局和四川機器局在隨後幾年也有製造。”
“哦……看樣子還好着呢!能用不?”我看槍管烏黑,就連木質的槍托都完好無損,說不定能打得響。
“嘖嘖~我正奇怪呢!”劉雲龍一邊研究着一邊說道:“無論從哪個部位和零件看,都保存得如此之好,簡直就跟新的一樣!可畢竟過了一百來年了啊!怎麼可能連一塊鏽斑都沒有呢?”
“也許是這裡氣候的關係,導致物件都不會損壞。”張山向四周看了看,說道。
“……不應該!”劉雲龍接道:“就算是真空和無塵環境,也只不過是減緩氧化速度,不可能說做到一點變化也沒有。這把槍就跟剛擦過似的,太不可思議了!”
“那就先拿着唄!~說不定有危險了還能派上用場!”我反正對武器也不瞭解,隨口說道。
“得了吧!指望它?”劉雲龍拍着腰間說道:“還沒我的小手槍精度高呢,射速慢得要死!”
“這具屍體你還有印象麼?是不是一直就在這裡綁着?”張山趁機會問柳芽兒道。
“……有那麼點兒印象,而且……好像還不只它一個。”柳芽兒一邊回憶,一邊朝左手邊走去,我們也只得趕忙跟上。
果然,走了二十多米,濃霧中還站着個一模一樣的人,被三股麻繩綁在木樁上,手裡拿着一杆槍,就像在站崗放哨似的。
“嗯……看來這裡就是荒鴉嶺北山口的前哨吧?”張山推測道。
“對,往前走不遠,咱們應該就能到山谷內了!”柳芽兒說着,一馬當先,帶領我們向前走去。
劉雲龍在旁邊呼哧呼哧地走着,我扭頭一看,他竟然還拎着那杆“老爺槍”,我忍不住問道:“你不是說這玩意兒沒什麼用麼?那麼沉你還拎着它幹嘛?”
“開槍是沒用,收藏可是好東西啊!”劉雲龍一本正經地道:“保存這麼完好的一隻馬梯尼,上面還有生產年號,值不少錢呢!”
我撇了撇嘴:“不嫌沉你就拿着吧!”
“雖然咱們不用它射擊,但真是遇到什麼危險,當個棒槌使,也是好的嘛!”劉雲龍眼珠子一轉,衝張山道:“你說是吧,老張?我看這玩意兒你用正合適!要不你先拿着?”
張山笑了笑,接過來,挎在肩上。
“大個子你別上他的當!這傢伙準是嫌沉,才讓你幫他揹着的!”柳芽兒一眼就看穿了劉雲龍的心思,直接告狀道。
“看你說的!我有那麼差勁麼?”柳雲龍趕忙表態道:“老張,有危險你只管用!砸壞了我絕對不賴你!”
很快,霧越走越淡,我們終於登上荒鴉嶺的北山口,谷內景象頓時收入眼底。
“……我的個老天啊!咱們沒走錯路吧?”劉雲龍看着眼前的情況,驚訝不已。
何止是他?我們仨也都瞧得目瞪口呆。這哪裡是荒廢了一百來年的山谷?!就算說它是一個古香古色的現代小鎮,我們都信!
谷中的道路兩旁,密集地分佈着一座又一座木質結構的房子,此時幾乎每個院內和門口都掛着燈籠,照得谷內燈火通明。
“這……這怎麼可能?”我簡直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過了一百年,就算房子不塌,那這些燈籠至少也該滅了吧?可每一盞看上去,如此地鮮紅,卻都像剛點的一樣。
“難道還有活人?”柳芽兒看來對於裡面的一切也記不大清了,自言自語道。
“不可能!你們聽!”張山接他話茬道:“靜得連掉根針都聽得到,會是有人的情況麼?”
“可是……這晚上燈光賊亮,山下就看不到?”我說着,擡頭看去,這才發現上方几十米處,被燈籠染成紅色的濃霧就在頭頂飄着,儘管谷內小風不停地刮,卻沒有要散去的意思。
原來整個荒鴉嶺都被這團霧氣給包裹了起來。
“有沒有人,進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劉雲龍見裡面亮堂得很,也不害怕,掏出手槍就朝離我們最近的一間屋子走去。
山口第一間房子建得有點開放式,離老遠就看到這是一個二層建築。由十幾根大木樁將二樓頂起,一層沒有圍牆,整個兒前後通透,只不過在樓梯處下方有一個竈臺,上面擺着一個個茶壺。樓前撐着一個大棚,下面擺了幾張木桌和十幾條長凳,有的桌子上空空如也,有的上面卻擺着茶碗和茶壺。
走到棚子下面,我看見茶碗內淡黃色的液體,推斷:“看樣子是個喝茶歇腳的地方。”
“嗯……這種形式的建築早年我也在鎮上見過,一般都在大路口,一樓喝茶歇腳,二樓是包間,接待有身份的客人。”張山肯定道。
劉雲龍走到一張擺有茶碗和茶壺的桌子前,用手碰了碰茶壺,馬上縮回手,一臉驚恐地看着我們道:“熱……熱的!”
“什麼?!”我和張山大吃一驚,立刻搶到桌旁,我摸茶壺,他摸茶碗。
片刻後,我倆的臉色也變得和劉雲龍一樣難看了。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一個荒廢了近百年的村莊,當我們闖入後,不但沒有看到殘垣斷壁,一片蕭條。取而代之的卻是眼前這番再正常不過的景象。實在讓人無法理解!
柳芽兒見我們仨都在看他,無奈地聳聳肩道:“好吧!從現在開始,都別問我!關於荒鴉嶺的記憶,到山口那兩具屍體處爲止,我再也想不起別的什麼了!”
“有人嗎?!!!”我內心實在無法接受眼前的一切,放聲喊道。可回答我的,只有山谷內空曠的迴音。
“幻象?!”張山額頭已經開始冒汗,看着我道。
是啊!我怎麼沒想到呢?!聽他這麼說,我趕忙藉助無爲印,用清神咒點在自己眉心正中和兩個太陽穴上。
做完這些後,我閉上眼又揉了揉,再睜開……依舊燈火通明,房子、桌子、椅子、茶碗、茶壺,一樣也不少。
“……難道這都是真的?”看着我的表情,張山已經猜到了結果。
眼前一切,看來真的是真的!難道說時間在這裡停止了?可人呢?這滿山谷的人又都去了哪裡?就連那杯中的茶水,百年來都沒有涼過,那山口的兩具乾屍又如何解釋?時間的詛咒只施放在人身上麼?
“想不清就別想了!”張山將手離開他扶着的桌子,把背上的槍帶緊了緊,說道:“這裡不正常是肯定的,而且絕對不會只是咱們看到的這麼簡單!就按柳芽兒先前說的,抓緊時間到南山口,趁天亮前出去纔是正事兒!甭管看見什麼,只要不來招惹咱們,都別理會。”
“對,見怪不怪,其怪自敗!”我附和張山道。
“走吧,咱們是肯定要在天亮前出去的!不然太陽一出來,瘴氣上升,都得交待在這兒!”柳芽兒也適時地提醒着。
“南山口離這裡有多遠?”劉雲龍問道。
“應該是二里多地!不算長!”柳芽兒回。
“那不就十分鐘的事兒……”劉雲龍說着,拿出手機瞧了一眼,突然驚呼道:“什麼!兩點二十五!”
“你開什麼玩笑!”我快受不了這傢伙一驚一乍的了。記得從那片矮樹林鑽出來後,我當時看了下表,十點還不到。
穿過這片濃霧,頂多花了半個小時,怎麼可能這會兒就到半夜兩點多了?!
掏出自己的手機一瞧,我也愣了,表上赫然顯示兩點二十七。我的錶快兩分鐘,說明劉雲龍我倆的時間,至少是相一致的。
“看來在霧裡,咱們失去了對時間的判斷,這片霧不簡單!”張山拖着下巴道。
“不可能!你們說,走過那片霧花了有半個小時麼?”劉雲龍壓根不信,又轉頭問柳芽兒道:“你以前走這裡遇到過這種情況麼?”
“不知道,我沒注意過。”柳芽兒如實回答道。
“你這人怎麼這麼沒有時間觀念!”劉雲龍白了他一眼。
“你見過哪個狐狸帶手錶的?!”柳芽兒沒好氣地頂了他一句,這傢伙頓時收聲。
見他倆都住了嘴,我說道:“姑且就算咱們在霧裡走了這麼久。十點進去,兩點二十出來,一共用了四小時二十分鐘,那出去的話,是不是最好也要預留一樣的時間?別最後困死在霧裡,那就虧大了!”
“對,一定要在日出前從霧裡衝出來!霧中的瘴氣最濃!”柳芽兒肯定道。
“現在的天,幾點日出?”我轉頭又問張山。
“……大概是在早上七點左右。”張山算了算,回我道。
“嗯……也就是說,咱們至少也要預留四小時二十分鐘往外走,這樣才保險。現在是兩點半不到……”我剛算出來,卻愣住了。
“你是說……”劉雲龍也算了出來,瞪着大眼問我道:“咱們還有四小時三十分鐘……但在這裡的活動時間……只剩下十分鐘了!?”
我沒有回他,只是點了點頭。
“靠!那還等什麼?快走啊!”我們幾個對了一下眼神兒,終於意識到情況的不妙,劉雲龍發了一聲喊,四人立刻往另一側的南山口跑去。
“當!~~~”剛跑到第二座房子旁,就聽到裡面響起了那種老式座鐘的聲音。
“等等!”我停下腳步,喊住他們三個道:“這屋子裡有表,進去對一下。說不定有什麼發現,咱們太依賴手機的時間了!”
我的想法是,手機這類東西,很容易受到環境的影響,可能我們一進霧裡,電子時鐘就被幹擾到了。如果有機械時鐘,對於我們準確判斷時間,還是有一定幫助的。
“哎呀!別對了!走吧!咱們就是從這兒過,又不辦事兒,你對個什麼時間啊!”劉雲龍不耐煩地催促道。
“我聽師叔的,還是對對吧!”張山同意我的觀點:“這一路雖然並不長,鬼知道能發生些什麼事情,我覺得平安到那邊的可能不大,有個準確的時間概念,對咱們來說沒壞處。”
“……得,服了你們了!”劉雲龍見我們不理他,已經進了院,沒辦法,耷拉着腦袋跟了進來。
這間院子的佈局和前面那個茶樓挺像,但從裝飾到裡面傢俱的陳列,可以明顯看出要高至少兩個檔次。
這裡一樓都圍了起來,只留一個大門,二層面積也一下大了許多。裡面都是雕花的桌椅。最裡面一個櫃檯,後面擺着各種各樣的酒罈子。
“這是個飯店?”我看到一面牆上掛滿了寫着菜名的竹板。
“看樣子是沒跑兒!”張山說着,在一張擺着酒罈子和酒碗的八仙桌旁坐下,聞了聞碗中的酒,感嘆道:“好香啊!~這種古法釀製的純糧食酒,現在已經很難喝到了!”
我沒理他,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櫃檯上的那個機械式的大座鐘上。走近了,纔看清上面的錶針,此時正指在兩點半多一分的位置上。難道我們的表沒壞?這會兒真的是兩點半?
“我說啊!”劉雲龍走到我身邊道:“和這表對沒用!你想啊,這裡面的時間跟暫停了似的,怎麼可能會準嘛!”
“不!”我看着座鐘,喃喃地說道:“我不怕它和咱們的不準,怕的反而是太準!你瞧瞧,一分不差!”
“一分不差就怎樣?這說明不了什麼!”劉雲龍撇嘴道。
……不,應該不是這樣!時間暫停?我纔不信呢!有什麼東西的能力可以和時間相抗衡?但安全起見,我們還是不要再耽擱下去的好!
轉過身來,正準備出去,我卻看到張山端着一個酒碗,嘴裡鼓鼓地,像是塞有東西。這傢伙一見我瞧他,趕忙喉頭一動,把嘴裡的東西嚥了下去。
“你幹了什麼?”我說着走過去,那碗中的酒明顯只剩下了一小點兒。
“沒事兒,我嚐嚐!嘿嘿。”張山不好意思地擦了一下嘴。
“你丫瘋了老張!?這兒的東西你都敢往嘴裡送?!”劉雲龍瞪大了眼睛瞧着他。
“又沒壞……爲什麼不能喝?”張山小聲嘟囔着。
我這纔想到自己忽略了一點兒,張山這傢伙什麼都好,做朋友夠意思,肯兩肋插刀;做事情認真有毅力,從不含糊。唯獨見了這個酒,頗有些把持不住。記得每次吃飯,我還沒喝二兩,剩下的就早已全進了他的肚子。
要說這傢伙嗜酒如命,有點兒過,但也差得不遠了。總之你不能讓他看到酒。看到了,非喝上一口不可!
“別喝了,走吧!”我擺起一副長輩的架勢,教訓張山道:“你這毛病就不能改改?見酒則迷,一喝就醉!”
“嘿嘿!”張山笑得有些勉強。喝都喝了,還能怎樣?我又沒法把他灌進去的摳出來。
“走吧走吧!抓緊時間啊!”柳芽兒趁我和劉雲龍圍着張山的時候,從櫃檯裡面鑽出來,樂呵呵地一邊向門口走,一邊說道。
“等等!”這傢伙不說話也罷,一吭聲,就讓劉雲龍給盯上了:“你懷裡揣的什麼?讓我瞧瞧?!”
“啊?你說什麼?”柳芽兒裝作一副無辜的樣子,轉過身來看着我們。傻子都能瞧出來,這傢伙的棉襖裡鼓鼓囊囊的,肯定塞得有東西。
“你過來!”劉雲龍說着,就朝他走去。
“哎呀!快走吧,別耽誤了時間!就剩幾分鐘啦!”柳芽兒顯然怕劉雲龍靠近他,蹦蹦跳跳地就出了院門。
“嘩啦!”還沒等劉雲龍靠近,這傢伙剛蹦出門口,一堆白花花的東西就從他外套裡掉了出來。
我們當場都愣在了那裡,片刻後,劉雲龍走近,彎腰從地上拾起一塊,看了看,衝柳芽兒喊道:“好哇!你小子偷了這麼多銀子!說,哪兒來的?!”
“……哎呀!反正沒人要!還不剩給我呢!是不?”柳芽兒眼珠子一轉,笑眯眯地說道。
“你這是偷竊!都給我放回去!”劉雲龍的正義感頓時得到了宣泄,指着他說道。
“你有毛病吧?”柳芽兒也急了,瞪着他道:“哦,你從屍體上扒下來一杆槍,我就不能順點兒錢出來啊?!”
“我……我那是人家的遺物!你這是財物,兩碼事兒!”劉雲龍被他搶白,結結巴巴地道。
“好了好了!你倆有完沒完!”我實在是沒工夫聽這兩人磨嘴皮子,衝他們吼道:“什麼時候了?還爭這個!老張,走啊!別在那兒坐了!”以往只要有分歧,總是張山出來打圓場。可是這傢伙今天見了酒,就跟換了個人似的,呆在後面也不吭聲。
“老張?”沒聽見他的回答,我轉頭看去。
這一回頭,震驚可真不小,張山在短短的幾秒鐘內,竟然沒影了!我趕忙跑到他原先坐着的桌子前,只見這傢伙喝剩下的那一點酒還在。摸了摸椅子,依然留有餘熱,可是人卻找不到了。
“唉?老張呢?”劉雲龍聽我喊張山,扭過頭來也發現這傢伙沒了蹤影,不禁撓着後腦勺問道。
我在短時間內環視了樓內一圈兒,除了一個後門,實在想不出來他能躲在哪兒。可走到門前打開,向外看去,只有一條空曠的后街小巷。
“你看吧你看吧!不讓這傢伙喝,他非喝!出事兒了吧!”劉雲龍頓時就急躁起來,在屋內到處搜尋着張山的痕跡。
“你看到什麼沒有?”我雖然比劉雲龍還急,但至少還算冷靜,盯着柳芽兒問道。
因爲剛纔吵架的時候,只有他是面對着我們,所以張山有什麼動作,柳芽兒理應能夠看到。
“……沒有。”柳芽兒也意識到了事態的嚴重,正色道:“我出院門前,他還好好的在那兒坐着。但剛纔劉一追我,跑了出去,就再沒看到了。”
“別聽這傢伙瞎掰!”劉雲龍一臉怒氣地瞪着柳芽兒道:“指不定沒安好心呢!非我族類,其心必異!”
“你什麼意思?有本事再說一遍?!”柳芽兒徹底被這傢伙惹怒了,站直了身子一抖,各種大小的碎銀子噼裡啪啦地往下亂掉。
我也徹底地怒了,眼看着張山突然失蹤,他兩個還要在這裡搞私人恩怨。簡直是有點兒太不知好歹了!
“先找張山,找到再說!”我用眼神掃了他倆一遍,冷冰冰地說道。
“開什麼玩笑?!”柳芽兒一聽就不願意了:“剩這麼幾分鐘,你們還要把時間浪費在找人上,就不怕全都死在這裡麼?!”
“找不到張山,你帶誰去你恩公家?”我沒想到他心這麼硬,不解地問道。
“去恩公家雖然重要,但還比不上我的命重要!對不起,恕不奉陪了!”柳芽兒很果斷地選擇了不和我們一起,地上的銀子也不撿了,轉身要走。
“聽我一句勸!”柳芽兒剛走兩步,停下來對我說道:“什麼都沒有自己的命重要,趁着有時間,跟我一起走吧!這荒鴉嶺的百年詛咒,豈是你們幾個就能相抗衡的?”
“張山還在這裡,你讓我們怎麼走?!”我皺着眉說道。
“你們人就是傻!自己都快顧不上了,還要想着別人!”柳芽兒小聲嘟囔着。
“錯!”劉雲龍突然指着他說道:“我們人之所以會這麼做,是因爲我們有感情!我們知道爲別人着想,我們知道這天下什麼爲大,什麼爲先,什麼該做,什麼不該做。爲了親情、友情、愛情,我們甚至可以犧牲自己的一切!這也是人類爲什麼超越其他物種的原因所在!你是不會明白的!”
“劉兒!”我聽他這麼說,深有感觸,考慮了片刻,說道:“你跟着柳芽兒一起先出去吧!在外面等着。我找到張山,立刻出去和你們匯合!”我畢竟欠張山一條命,該我還他,但劉雲龍並不需要這麼做。
“滾你一邊兒去吧!”劉雲龍不知道抽什麼瘋,又指着我罵道:“你他媽的說什麼呢?張山和你是兄弟,和我就不是啦?老子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你看我是打算走的樣子麼?!咱們一起出來,最後就剩我一個人回去。你讓我怎麼交代?!”
這傢伙對感情的表達方式果然另類。我知道說不動他,只得走上去,拍了拍劉雲龍的肩膀,表示歉意。
“行!那你們找吧!”柳芽兒不解地瞧了我們半天,說道:“反正話我是說了,聽不聽在你們。我覺得,自己有命活着,纔是最負責任的一件事!要人還是要命,仔細想想!”
“你走吧,我們不怪你。”我接道:“怎樣纔是負責任,不同的人有不同的標準。”
“恕不遠送!”劉雲龍對他徹底不抱希望,冷冰冰地說道。
柳芽兒站在院門口,最後頗有深意地看了我們一眼,就朝南邊跑去。他現在走,也許剛夠時間出去。
“劉……”我看着劉,不好意思地道:“這件事……我沒想到會這樣……”
“說那玩意兒幹嘛?!”劉雲龍當胸給了我一拳,說道:“你怎麼跟個娘們似的!老張咱們一路過來,還有什麼沒經歷過?我會扔下你們自己走麼?!再說了,花多少時間出去,那也只是你的初步推算,就一定靠譜啊?我纔不信呢!老天要想拿咱們幾個的命,早就拿了,還會等到今天?!”
“……行!”我發現自己的確想得太多了:“甭管怎樣,先找到老張再說!要生一起生!”說完,衝柳雲龍伸出了右手。
“要死一起死!”劉雲龍也伸出右手,啪一下和我打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