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福樓是臨安城內最好的一家酒樓,不僅昔日裡趕考的學子都曾在這裡下榻,這裡的好酒好菜也是遠近聞名的,裡面的擺設皆爲清一色的紅木桌椅,就連香爐裡焚的都是梅花香餅。
到了吃餞行酒的這一天,楊思早早來到這裡安排,纔好了,賽罕和趙心玉便來了這裡。
“好兄弟,我以爲你看不起我這個做哥哥的,今日不來了呢!”見賽罕挑簾進來,楊思連忙拉他坐下,又對趙心玉道,“妹子今日也要多飲幾杯,——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了!”
趙心玉笑道:“我不慣飲酒的……”
話雖如此說,趙心玉心裡卻是另一種想法:爲不露出馬腳,賽罕今日定要飲上許多碗,以表對“兄長”的“不捨之情”,可若不清醒了,說出些不該說的話來,兩個人豈不是無法脫身?因此自己萬不可飲酒,若真發生些情況,也好及時提醒賽罕。
其實,她的酒量也是不小的,只是不慣喝草原的烈性馬奶酒罷了,又加上女子的矜持,旁的人便以爲她是不懂酒的。她自己也想着:如今已是大元的公主,那馬奶酒雖是不大習慣,也要慢慢適應了。
再說眼前。趙心玉也無心去飲什麼菊花溫酒,只用菊花泡了壺茶,暖暖地抱在手裡,看着賽罕與楊思推杯換盞。
楊思嘆道:“兄弟,本想再多留你們幾日的,你我兄弟相識一場也是不易。可你說怕家鄉人掛念,我也不便多留了。哥哥與你說實話:近日我這裡事情也多得很,怕是無暇照顧你二人。忽必烈要打進來啦!此人強如虎壯如牛,他手下的人,漫說是大將,就是士兵,也是個個驍勇善戰。蒙古人不好惹,可我又怎能做敗軍之將?操練還是要操練的,只是這心裡的苦,可不是對誰都可以說的,只有加緊操練,不能動搖軍心啊!”說罷,將碗裡的酒一飲而盡。
“我說句不當說的話,”賽罕不動聲色地,“如何不降了?免受這苦……”
沒等他說完,楊思“咚”地一聲將酒碗砸在桌子上,氣道:“我楊思雖是無能,平日裡也好吃酒鬧事,可國家興亡匹夫有責!就算愚死,也決計不投降於那些野蠻的蒙古人!”說罷抓過酒罈子來喝着。
賽罕同趙心玉都看着眼前的這個人,想着話雖和他自己說的一樣:好吃酒鬧事,不過這心倒是值得讚賞,只是愚忠的話畢竟不是長久之計:一旦出了皇宮,百姓纔是頭上之天,南宋江山已經風雨飄搖,又何談民心?
“兄長也不必如此煩惱,”賽罕淡淡地說着:今日便離開了,不可多言,只管吃好喝好便行了。想着,便不再言語,只是吃着酒。
而趙心玉也是有心事的:若圖那此時來了臨安,而自己與賽罕就要離開了,豈非空跑一趟?可又實在是想見着他,不過一見着,說不準又會因蒙古人的豪放不羈和中原人的纖巧細緻而產生不快……
這倒是矛盾了。
想着,人兒的柳眉已然擰成了個疙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