餘梔需要在最短的時間內迅速把會議事項內容準備好,因爲還有一刻鐘不到的時間下午兩點鐘的會議就是開始了。雖然有些棘手,但是她怕什麼,反正資料已經準備好了,還好自己有先見之明。餘梔幹掉杯中最後幾口咖啡,懷裡抱着資料就去麻煩打掃衛生的阿姨先去把會議廳打掃一遍。
兩點整。餘梔把窗簾拉了下來,柔和的陽光一下子就從自己的臉上消失,室內暗沉下來,角落裡靜靜擺放盆栽的紅木桌子,散發出靜幽幽的香。
門口傳來忽遠忽近的腳步聲,混着中年男人磁性的嗓音,幽默風趣交談的聲音。餘梔嘆了口氣,腦海裡搜索者每位董事的口味愛好,再把他們喜歡的茶水或者咖啡放到對應的桌面。
進門以後他們輕輕點頭對自己示意友好,接着入座繼續他們剛纔討論的話題。餘梔厭惡透了他們這幅嘴臉,在他們眼裡,就好像自己理所應當爲其服務。就連對自己敷衍的態度都裝的不像樣。
餘梔帶着標誌性的微笑從他們身後走過,屋內多出了自己清脆高跟鞋發出的聲響。餘梔走到最前頭蕭航的位置上,把現磨的黑咖啡端到他左手順手的位置上。緊接着開啓筆記本電腦,好節約蕭航找文件的時間。
蕭航跟自己一樣喜歡苦到死的黑咖啡。餘梔把這稱爲巧合,因爲世界上很少有如此變態的人,況且他們都不愛配上甜食與之協調一下,尤其享受咖啡中的苦中苦。蕭航就是其中之一。餘梔也是。
人差不多到齊了,餘梔在蕭航跟白晟入座後關上了會議室的大門。白晟與自己擦肩而過的時候,餘梔差點就要對上他的眼睛了,眼角的餘光明顯的感覺到白晟在盯着自己看,餘梔生詞往側傾斜些,避免與白晟發生肢體接觸。他經過時身上淡淡的古龍香水讓餘梔迫切的想要遠離他。
十幾米長的長方形會議桌,兩排座無空席的坐着西裝革履的男人。他們西裝的顏色大部分都是相似的黑色,也不再像剛纔一樣談笑風生。收起笑臉把重心放在了今天的會議內容上。好像幾分鐘之前的笑容只不過是逢場作戲般虛僞。
蕭航坐在上座,他的身後是一塊巨大的白色幕布,餘梔在蕭航的身邊入座,她攤開雪白的4a紙筆記本。準備記錄即將開始的會議內容。
不知是不是蕭航故意安排,白晟就坐在自己對面。餘梔聽着蕭航講話時總是不自覺的分心用眼角的餘光去看白晟。
這次會議的內容主要就是公司下半年即將發行的婚紗時裝雜誌。核心人物當然是從美國回來的白晟大人。這也是蕭氏籌備多年才進軍時尚界這個圈子,可以說是蕭氏從房地產到目前爲止的一大改革。爲此,公司各位領導人都尤爲重視。
餘梔柳眉倒豎,用黑筆劃掉了剛寫的幾行字。目光呆滯的看着筆尖出生。完全聽不到周圍的聲音。直到蕭航偷偷推了自己一把,看到他更加嚴肅的臉,餘梔才反應過來該自己上場了。
蕭航把自己的位置讓給餘梔,自己坐到餘梔本來的位置上。他翻閱着餘梔的筆記,已經開會半個多小時了,可餘梔的本子上除了用黑筆抹去的“黑糰子”就只有零散的幾句不着邊的話,甚至連會議內容的重點都沒有抓住。
真不知道這女人在搞什麼鬼。蕭航略微不滿的合上餘梔的筆記本,桌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一舉動被白晟看在眼裡,他放下筆身子往後仰,喉嚨乾涸的發疼。嘴脣快要裂開的隱隱作疼。他總是不喜歡喝白開水,等到發現自己口渴是已經來不及了。
“我去茶水間拿聽可樂。”白晟站起來把椅子往後推了一下,聲音在沉默的空氣中顯得非常乾淨。
餘梔翻找着的鼠標聲音停了下來,其實剛纔她只不過一直在刷新頁面,把鼠標聲按得咔擦作響。以此來掩飾內心的緊張。
白晟早就看出了,她給在座的每個人都準備了茶水唯獨缺了自己,她一定是故意的。這麼多年的感情,白晟一眼就看出餘梔的心思,她用着小孩子自以爲滿足的手腳來報復,就會覺得快樂。
太幼稚了。
“這點小事讓餘助理去做就可以了。怎麼還勞煩你親自離席呢。”
“是啊,這是餘小姐的本職工作,她沒做好,這是她的失職。餘小姐還愣這幹嘛啊,快去給白先生倒水啊。”
一直沒有發現的董事接二連三的開口說話,餘梔指甲深陷入肉裡的手指在顫抖。這是她這些年來表示憤怒的習慣動作。從沒有改變過。無論是白晟走的時候還是現在站在長桌的一邊,忍受四周圍投來的鄙視目光。
就好像小學時候被老師點名回答不出來問題的神情,一道再簡單不過的數學題,耳邊清晰的聽到小孩稚嫩的聲音發出來的嘲笑。被汗水浸溼的小手跟講臺上臉上面無表情的老師。餘梔站在教室中央低着頭,像是自己與身邊人不在一個世界。
她不明白他們在笑什麼。
餘梔不是不會,而是不屑。
你們都給我去死吧。四周圍稀稀疏疏發出各種議論,餘梔站在原地,遲遲不肯挪動身子。已經聽不到他們在說什麼了,像是周圍的一切都與自己無關。餘梔分明看到白晟在對自己笑,那是一種挑釁的,讓人恨不得一巴掌拍過去的嘲笑。
“我去吧,你們先繼續。”蕭航一句話讓大家的議論聲都消失了,沒有人再敢說話。
白晟臉色一僵,出乎意料的轉向蕭航。沒想到他竟然會幫餘梔說話,他難道就不擔心董事會的那些豺狼虎豹背後會怎麼議論紛紛。這個時候用得着他插嘴嘛。
餘梔從心裡感覺蕭航,儘管不樂意,但臉上還是帶着僵硬的微笑,眼睛惡狠狠的直鉤着白晟,“不好意思白先生,是我的疏忽,下次一定會注意。”
夠了吧,還想怎麼樣。態度夠好了吧。要還是雞蛋裡挑骨頭,那也沒辦法了。餘梔仰面朝茶水間走去。回來的時候手裡端着一杯熱好的牛奶,輕輕遞到白晟的左手邊。餘梔真想把這杯熱牛奶潑到白晟的臉上去,然後看着他狼狽不堪的模樣。
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她不敢。
蕭航說着話把自己拉回到位置上。清了清嗓子,“好了,現在我們繼續,餘梔把你準備的ppt拿出來。”
對,ppt。餘梔纔想起自己正在做什麼事情。光想着那個人渣,差點連正經事都忘了。
“ppt…ppt…”餘梔心裡默唸着,在電腦上打開一個又一個文檔。沒有。還是沒有。幾位高層面帶不滿,直接合上了面前的文件夾。餘梔開始緊張起來。
怎麼突然就找不到了呢,明明昨天晚上特意抽空做的。越找不到,餘梔就越着急,鼠標上的手微微顫抖。她可不想在這麼多人面前出醜,並不是因爲白晟,而是擔心會給蕭航丟臉。
餘梔眼睛一亮,一道光在腦袋裡一閃而過。這根本不是自己的電腦啊。而且插在上面的u盤餘梔根本就沒見過。況且,餘梔今早出門根本就沒有帶什麼u盤。
天吶,竟然把這麼重要的會議資料忘在家裡了。餘梔此刻在十幾位高層面前恨不得拍死自己。即使她既不願承認自己犯了最低級的錯。
她不敢去看蕭航的臉,光想想就覺得很恐怖。餘梔咬着下脣,一雙明亮的眸子小心翼翼的打量着在座每個人的表情。視線掃到白晟,他突然剃頭,自然而然對上了餘梔的眼睛,平行的嘴角緩慢的上揚,餘梔別過頭不去看他。真噁心。
“你先出去吧,這裡交給我處理。”
在餘梔認爲所有人都在鄙視自己。等着看她笑話的時候,蕭航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邊,他低聲說話時呼出的熱氣弄得餘梔脖子癢癢的。餘梔被蕭航往後一拉,站穩了之後她看到蕭航的眼睛裡有一種叫做自信的東西。
真羨慕他們與生俱來的就擁有這項技能。儘管餘梔平日裡總罵蕭航是個死變態。但她一直不願承認蕭航比自己更加優秀更加的棒。
那一刻餘梔感覺自己無光的世界裡終於有一雙溫暖的手願意拉着自己走出漫長髮出酸臭味的隧道。餘梔心裡說不出的感激,可笑的是在她轉身後還想回頭看白晟一眼。
忘了是怎麼走出會議室,餘梔真想把這當成一場噩夢,回到自己的辦公桌前,臉貼在冰冷的桌面上,清醒的有着劫後餘生的快感。
餘梔是被蕭航狠狠拍在桌上的文件夾給驚醒的。他的臉上是餘梔從未見過的嚴肅。餘梔仰起頭看着他時莫名的有一絲畏懼。他的脖子上還是自己爲他打的領帶,他是跟自己坐同一輛公交車來的公司並且還把早飯讓給了餘梔。
幾個小時前的美好就像是一層浮光掠影。
蕭航輕佻了下好看的丹fèng眼,想追問餘梔怎麼回事。他絕對不允許自己的助理犯如此低端的錯誤,況且以餘梔的能力怎麼可能當衆丟自己的臉。
他看到餘梔睡眼惺忪的眼眸像是蒙上了一層大霧,海藻般的頭髮貼着俊俏的小臉。堅硬的態度一下子柔軟下來,猶豫了會,什麼都沒有說回到了自己的辦公桌前。
視線變得清楚,餘梔看到蕭航將要離開的背影,有很多的話想對他說,下意識的伸手拽住了他的衣袖。
就像是對白芷或者何青黛那樣。雖然餘梔不知道自己的挽留是不是真的能讓他們停下腳步,儘管餘梔知道最後她還是什麼話也說不出口。她只會用無辜的大眼睛看着他們,期盼着有人能懂自己的欲言又止。
“抱歉。”餘梔觸電似的鬆開了抓着蕭航袖子的手,水汪汪的眼睛像是一隻在森林迷路的小鹿。
蕭航把脖子上的領帶拉扯的鬆些,這樣也許好受一點。他嘆了一口氣,背對着餘梔說,“你以前就是這樣的嗎?”
“是不是白晟跟你說了什麼?”餘梔猛然站起來,警覺的問道。
“你有什麼事情是不願讓別人知道的?是在害怕嗎?”蕭航轉過身,一步一步衝餘梔逼近。他說話的頻率很慢,像是鎮定劑上冰冷的針,緩慢的刺進餘梔的皮膚。
“每個人總有不願讓別人知道的過去,我是這樣的,你也是。”餘梔拳頭攥緊,眼睛堅定的對視着蕭航。也不知道自己是哪來的勇氣,餘梔只知道現在自己不能弱,蕭航一定知道了些什麼,餘梔手心裡傳來的痛楚告訴自己要冷靜。
蕭航似笑非笑,一把抓起餘梔的手臂,像是要把她的手腕捏碎。餘梔被拽着踉蹌了幾步差點倒在蕭航的胸膛上,她強迫自己不要害怕,可當蕭航把自己手臂上的袖子撂下以後,醜陋的疤痕連餘梔都不願去看。而蕭航卻一個勁的逼自己面對現實。也就是這樣,餘梔殺了他的心都有。
“滾。”餘梔低沉的嗓音極力壓抑着內心的不安,她收回自己的手,用另一個沒有被束縛的手狠狠的甩了個巴掌給蕭航。餘梔被自己出乎意料的舉動驚訝到了。
本應該聽到蕭航臉上發出的清脆聲響,和留下一個紅色的巴掌印。然後餘梔下一秒就會得到被炒魷魚的代價。本應該是這樣的。
餘梔的手尷尬的停留在空中,她扭動了幾下手指,然後懊惱的拍打着自己的額頭。好吧,餘梔承認,自己又偏激了。她也不想這樣的,可是情緒一上來就控制不住了。這下可好了,蕭航眼裡的自己一定就是個瘋女人。
白晟一定還跟蕭航說了很多細節,並且可以把原本簡單的事情扭曲的醜陋不堪。比如餘梔當年爲了一個男人三番兩次的找白晟媽媽要錢,怎麼會有如此厚顏無恥的女人;還有就是餘梔向白晟告別被拒絕於是有了輕生的念頭,白晟好心勸解,最後卻落了個渣男的頭銜;再不濟就是餘梔多麼的自視清高,也不掂量自己幾斤幾兩就敢跟何青黛爭風吃醋。
諸如此類的,餘梔隨便想想就知道自己在白晟眼裡到底是什麼樣子的人。。